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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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春天，灰白色的柳絮穿过萧家大院，在地上轻轻滚了几圈，又带着几缕杂尘被春风带走了。
璃玥的脚步不曾停下，飞快地跑到了一处偏院中，还未进屋就急急的喊：“小姐，小姐！老爷不行了！”
萧清涟仍在漫不经心的浇花，听启溪一叫，浇花的动作只慢了半拍，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也没说。
她虽是萧齐的独女，但是萧齐每日政务繁忙，虽同在萧家，却一年也难见到几次，自然无父女情深可言。听到萧齐将亡的消息，也无多难过，只是胸中一闷，就过去了。
无情无义？她本就性情寡淡，还怕别人说什么？
“小姐！老爷才还念你呢！你快去看看罢！”璃玥跑到萧清涟面前，急道。
“念我？”萧清涟反问一句，心中疑惑，这老爷子终前既不叫长子，又不传正妻，单单叫她去，也不会仅仅是想表示对她多年漠不关心的歉意罢？但那老爷子既然传了，也是得去一去的。
萧清涟放下手中的壶，草草用帕子将手上的水渍擦干了，便跟着璃玥去了。
萧齐住在府中最中央的宅子里，平时是家奴妻妾来往最密的地方，今日不知怎么的，一路上来，竟也没见着几个人。
心知有异，一个注定的结果浮上心头，萧清涟加快了步子赶到了萧齐的处所。
萧齐躺在里卧，萧清涟的生母秦氏陪在一旁暗自泣泪，却不出声，见了萧清涟，赶紧站起来抓住她的手道：“涟儿……你父亲如今这副模样……却还是只惦记着你一个……你……你同他多说说话……多说说话……”
萧清涟心中一阵刺痛，宽慰道：“女儿明白。”
萧齐转过头看着萧清涟，对秦氏道：“你先出去罢……让我同涟儿说说话……”
待到秦氏走出了门，将门掩上之后，萧齐这才艰难地支起身子来。
萧清涟急忙过去扶住萧齐，“父亲有什么便躺着交代，莫要折腾自己了。”
萧齐坐起身，望着萧清涟，眼中竟流出浑浊的泪来。
“萧家为先皇打下江山，如今算来已有近二十年了……”还未说完，便咳嗽起来。
萧清涟知道这定然是一个故事的开头，也不打断，一边帮萧齐顺气，一边等他说接下去的事。
“我与先皇，当年是深交的好友……虽曾说应是萧苏两分天下，然天下给了他，我却是心服的。他有统一天下的气魄，而我却更适合做一名臣子。如今的圣上，十七岁登基，现已有两年，我这两年是尽忠职守，以保先皇江山……”萧齐神色严肃，缓缓道。
“然而明眼人都能瞧出，萧家的势力越来越大，若说不是有意为之，有谁会信？”萧齐露出嘲讽的笑。
萧清涟暗一思索，道：“父亲是说，有萧家的人背着您广结朝臣，私相授受，准备谋反？”
萧齐轻轻点头，道：“你向来是个聪慧的孩子……那你可知是谁？”
萧清涟勾起一个淡淡的笑，道：“据闻叔父近日官位连升，三月前御史大夫的官衔刚刚送到府上。”
萧齐似是惊奇，似是欣慰，“不错。此人不可不防。如今他的权势益增，恐怕我也不能与之僵持了。”
“父亲为官清廉，得朝中敬重，然而人心本贪，那些官员从您这里捞不到好处，自然就要倒戈一方，择良木而栖。”萧清涟不禁开口道。
萧齐深深地看了萧清涟一眼，欣慰道：“为父没有看错你。”
萧清涟神色淡然，沉默不语。
萧齐咳了几声，道：“我心知我已无法与之相抗，他若是只是想要高的权势，我可以给他。但是他若是要天下，那我死都要守住！”萧齐神色坚毅。
萧清涟虽心中明了了几分，却还是开口问道：“如何守？”
“前些日子他来探望我，我给他看了一样东西。”萧齐轻笑，指着不远处书架上的一个锦盒，看似是放砚台的。
萧清涟会意，取下那锦盒，回身递给萧齐。
萧齐打开那锦盒，萧清涟移过身子去看，却是一惊，那锦盒中装的竟是一份圣旨和一个瓶子！
“这圣旨……”
“仿的。”萧齐轻笑，把那“圣旨”拿出来。
“我与他说，是先皇死前下的旨，赐我死罪。两年缓刑。那药便是鹤顶红。”
萧清涟斟酌了一会儿，道：“若是先皇下旨赐您死罪，那萧家和苏家这个梁子便算是结下了。待您……以后，便可以名正言顺将我当做棋子送给叔父了。是么……？”
萧齐没料到萧清涟说的如此直白，原本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手颤抖着，似有些不忍，叹气道：“是父亲没用……”
萧清涟打断萧齐，道：“父亲不如把今后需要女儿做的事交代清楚了。将我安排在叔父身边做细作恐怕没那么简单罢。”
“……有桩事，原本不在我的筹办内……你与当朝圣上的定了亲的。当年先皇坐拥江山之时便拟过一道旨，太子继位后两年，便将立后，而这墨国的皇后，定然是你。这圣旨本在我这儿，昨日，我给了萧安榭。”
“不日，他便会公布出来。到时，便是你进宫之时。你进宫后，表象是他的细作，实质应好好辅佐皇上执政江山。进宫后，便将话与皇上讲清楚了，你二人携手，里应外合，想来也是不畏惧他的了。”
萧齐露出慈善的笑：“若是你们能成就一番好事，倒也好了。”
萧清涟面无表情。
萧齐从枕头边又摸索了一个扇形的玉坠出来。
那玉坠上缀了七彩琉璃，用鎏金刻了一个“影”字，工艺精细，整个玉坠是翠色模样，用较粗的黑绳细细的串起，然后编成双结模样。
“这是我手下的三千精兵…与先皇培养的暗卫乃是同一系出。如今暗卫应是在皇上手中，而这影卫，我交给你……好好用……”
萧齐摩挲了一会儿那精美玉坠，将它放到萧清涟手中。
玉指纤纤地握住那玉坠，萧清涟凝神细视了一番，道：“女儿明白了。”
过了半晌，萧齐开口道：“今日去叫你的，是璃玥罢？”
萧清涟一怔，答道：“是。”
“今日你来见我一事，不能让他人知道。”萧齐道。
“……璃玥从小便随了我，她不会说的。”萧清涟握紧了手。
萧齐沉思了一会儿，道：“我不会下重手。”
“若是璃玥不见了，不是更会惹人怀疑。”萧清涟疑惑道。
萧齐道：“前些日子来拜访的白药师你可还记得？……他的女儿，与璃玥倒是有四五分的相像。你也见过，倒是个伶俐的人儿，叫白素的。寻司丫头学几招，瞒过去不难。”
萧清涟不语。
“……我在影卫中也挑了一个侍婢给你。唤作英虹的。”萧齐道。
萧清涟知道萧齐这是在为自己找帮手，没有不接受的理由，于是便微微点头。
心中仍有不放心，便开口道：“请……父亲留璃玥活口。”
“……嗯……”
萧齐神色已如同死灰一般，对萧清涟摆摆手道：“你回去罢。”
萧清涟将玉坠放入囊中，转身起步。
谁知走了几步后，萧清涟竟回身跪在了萧齐面前，将头深深地低下，几乎碰到地面，道：“女儿，向父亲拜别。”
沉默了一会儿，萧清涟站起来，没有去看萧齐老泪纵横的脸，转身径直走出房门。
在即跨出房门的一刻，萧清涟清楚地听到身后萧齐颤抖的声音：“涟儿，原谅父亲……”
脚步不曾停留，更快地离去了。
萧清涟在迈出房门的一刻，嘴角就露出一丝冷笑。
若是萧齐心够狠，顶多一年便能将萧安榭弄的身败名裂。这一点儿实力，萧清涟从不怀疑。他只不过下不了狠手，毕竟那是同他一起长大的亲兄弟。
萧齐想给萧安榭一个机会，若是他还有良心，便会罢手，替了萧齐的位置，便一切安然。若是他执意，那萧清涟恐怕七日之内，就会进宫。
倘若是后者，便是几年的筹划，几年的计谋。
而萧齐却让自己来一手筹划这个计谋，让自己成为萧安榭的棋，却暗暗帮助苏慕祈，若是到了萧安榭造反的时候，自己的危险极大。
棋子，到了棋终之时，向来，都该收起来了。
所以萧清涟知道，自己是绝不会同苏慕祈产生感情的。
棋子这东西，一旦有了感情，还能放手么？
萧齐，是在拿自己女儿的命、拿天下的百姓布局。而只是因为他的心软。
“原谅”？谈不上，没有责，何来谅？
萧清涟敛了笑意，神色淡漠，素手覆上衣囊，感受着囊中玉坠的质感。
——给自己五年时间。五年，完成自己的任务，然后，永远离开。
——永远！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 2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