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红GL》北冥之鱼

11、随风潜入夜

　　入夜，初秋，细雨打疏荷。
　　清澜苑主人房内灯火幽明，尚未将歇。
　　“堂堂通济堂的冯先生，竟然做起小贼来了。”小鱼挑了挑秀眉，专心致志的修整着一根新鲜的青竹。
　　绍宁呵呵一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静静观望。
　　“夜入公主府，你该当何罪啊？”小鱼并未抬眼，自说自话。只是那人坐在身旁，动也不动的盯着自己看，怎么心里突突跳得厉害，手上动作也僵硬笨拙了许多。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嘛，何罪之有啊？”
　　“知道先生学问好。”小鱼轻哼了声，放下手中那段青竹，心绪不宁，修整也进行不下去了，恐怕抠错了洞走了音。
　　“怎么最近都不去书馆了呢？”
　　小鱼抬眼望了绍宁一眼，并未作答。
　　她知道，她深夜前来肯定有疑问想要问她；是因为好奇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而其他的缘由，会不会是心中期待的那个呢？呵，在想什么啊！驸马与天香公主是因为阴差阳错才走到一起，而冯绍宁，小鱼看着绍宁那张绝艳俊美的脸和一身儒雅装束，她只不过是迫不得已不能暴露身份，而已。
　　况且——
　　“下个月就是今秋科举，不去考个状元回来吗？”
　　“哦？”绍宁一迟，这么快，又是一年科举了。要去考个状元回来吗？之前可从来没有过这个念头。一入侯门深似海，何况自己这样特殊的身份，只能引来麻烦和祸端，还是做个教授先生逍遥又自在。不过……
　　教书先生，是永远配不上公主的。
　　惊讶于自己竟会有此等想法。
　　见绍宁犹豫不决，小鱼追问道：“怎么，先生是怕万一落了榜，堂堂通济堂馆长被人嗤笑？”
　　“呵！若当真落榜，那也是学问不到、学艺不精。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是八分不爽加十分不服。关键是，这个唐小鱼总是能一语戳到她的痛脚。
　　被这样言语一激，绍宁脸色微变，虽未显露愠色，却不像方才那般自然，被小鱼看在眼里，心中窃笑。就快得逞了。
　　“那先生敢不敢和我再打一赌？”
　　“又赌？赌什么？”绍宁表情疑惑。
　　“我赌先生一定高中。”笃定含笑的瞳眸中泛起秋波。
　　“若到时我侥幸考中，就将你的身世经历一并讲与我听。”绍宁一板一眼的说道。
　　烛光跳动，映照着伊人娇媚容颜，那一抬手一挑眉看在眼里已经是曼妙多姿，绍宁缓缓伸出手掌，贴在那只小手上，凉凉软软的触觉霎时从指尖蔓延至全身。
　　这一掌没有击出声响，却听见心脏噗通的悸动。
　　绍宁动了动嘴角，像是聚集了很久的勇气，渐渐、紧紧地握住那纤细柔软的五指，多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瞬，停在那些温暖缱绻的瞬间，于是她便不再感到冷落孤寂——
　　“我一定会考中的。”

　　“一入侯门深似海！宁儿，怎么突然想去考科举的？你不是一向厌恶官场凶恶、明争暗斗麽？！”绍民急急追问，浓密的剑眉眉头紧蹙，一双黑眸里写满惊疑！
　　考科举？中状元？然后像她一样，被钦点成驸马，娶个哪家的公主回家！绍民一张白玉面堂急得发红！要知道，人生在世，有些事可以去尝试；而有些事，一旦抉择，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这个世上唯一的血脉亲人，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她涉足宦海、身陷危境，将自己所受的磨难再经历一遍。倒不是后悔，也从未后悔过——与身侧佳人厮守，即便不是今日的祥和美满、红袖添香；即便是那，曾经刀锋剑雨、如履薄冰的危难日子里，也从未后悔过当初的抉择。然而，事情放在血缘至亲身上，又是另外一码。本能的保护欲和固有的长辈姿态，更何况，这天下有几个天香？
　　驸马府绍宁的房间里，一下子气氛凝重。
　　“哥，我也想为你分劳解忧嘛。”
　　“宁儿，有你在我身边我已经很知足了。你在通济堂教你的书、医你的病人，安安稳稳，我就心满意足了。好端端的，怎么一定要去考状元呢？”绍民仍是百思不得其解，一脸疑云愁绪。
　　扶上绍宁双肩，语重心长的说：“宁儿，若有可能，我定会助你恢复身份，不必再过隐藏欺瞒的日子。只要你愿意！即便是，离开我，和你心仪之人，双宿双飞，只要你愿意……”
　　“哥——我愿意一辈子留在你身边！现在的身份没什么不好，我也不想恢复什么女儿身了；从蓝辰踏出去的第一步起，从找到你的那一刻起，宁儿就没想过再要离开你身边！”
　　四目相对，漆黑而明亮的瞳眸中泛着柔光，仿佛夜黑里的星辰，闪耀而坚定。
　　绍民叹了口气，底下了眼眸：看来，你是心意已决，宁儿……
　　“好吧。”轻而无奈。终于还是勉强扯起一抹微笑，那修长光洁的手指，轻轻抚了抚绍宁的面颊——她们姐妹间，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亲近温情了。这一刻，就让疼爱占据眼底的忧虑吧。

　　“啥？考状元！她要干嘛？想当驸马啊！”公主府里，天香张大了的惊讶口型和突然提高了八度的嗓门，还有那脱口而出的话，吓了绍民一跳！一瞬间有种被雷击中的感觉——她的公主总是语出惊人！
　　“怎么啦？你能当驸马，她就不能当驸马、当郡马？你能娶我，她就不能娶天悦、天馨、不能娶咏宁、咏怡啊！”天香转着圆眼看着绍民，一脸理所当然。
　　“她不是跟子游——”
　　“子游什么子游啊！依我看哪，她跟齐子游，还不如你和乌鸦嘴当年一半的情分呢……再说，绍宁没有跟谁指腹为婚吧？”天香用甘蔗戳了戳绍民肩头，撇了撇嘴——你们姊妹俩啊，都是木头脑袋！
　　“这倒没有。可是，就算不论婚事，我也不想让她走仕途官宦这条路啊。”
　　天香转了转灵秀眼珠，很快勾起嘴角，“这有何难~”一手揽上绍民脖颈，“堂堂丞相大人，想让一个人考中还不容易；想让一个人考不中——也是易如反掌啊~”
　　绍民一挑俊眉。扭过头盯着她的古怪精灵，二人笑意渐浓。
　　“还是我家香儿足智多谋~”暖风徐徐，唇瓣渐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