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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守护之泉II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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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今天,总觉得夜深人静的有些可怕。窗外虽然是满月,却不由得让我想起了满月下凶残的狼奔上悬崖边,对着月亮咆哮后□□膨胀的场景。身体胀裂开来暴出一根根清晰可见的筋脉,尖尖的脸在收缩和扩张的组合下渐渐幻化成人的形态,随后炯炯有神的双目张大,颇有目眦尽裂的势头。吼叫声从它前脚离地起身开始慢慢成了浑厚的声音。我忽然又记起了那张脸,那张因为疼痛而扭曲了的脸,伴着撕心裂肺的叫声。尘把我转过身抱紧在怀里,头抵着她的胸口,看不见身后的景象。
七个小时前,我第一次执行杀人的任务。信封是黄色的。预付金额是十张红色纸币,崭新的。
多亏有了尘的相助,我们才能合作的如此顺利,我才能在短短十五六次任务里,从紫色信封上升到黄色信封。
尘告诉我,当初是她主动要求带我的。她选择我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我还是个孩子。她说她只是想从我这里得到赎罪的机会。但是她不会告诉我在她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尘的身手是很了得的。但她至始至终都没有使用过能力,至少我没看出来。她是个冷漠下带着温柔的女人,也许温柔只是对孩子。她在仿佛不经意间与那个目标擦身而过的瞬间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刀痕,我随后拉着目标的手,一脸无辜的神情说:“哥哥,你钥匙掉了。”鲜血流淌到我的手上,随即,让血液顺着我的旨意前行。
“啪嗒啪嗒”,虽然没有听见血管因为承受不住血压而爆裂的声音,但是确确实实通过手指感受到了。那个年轻的男子顿时双手抱头,因疼痛而发出了痛苦的嚎叫。双足像是醉酒般的踩着梅花阵般的步伐。
我怔怔的站在边上,人类的濒死的痛苦此刻就倒映在我眼底。然后我感到身子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扭转,随即眼前是一片黑暗。
那个人,就这样的,暴毙在一个人烟稀少的街角。诊断为猝死。
只是因为出卖了组织。
枕头底下还压着后来拿到的两千。明天拿给姐姐说是这个月的工钱。朱叔叔那里还帮我保存着几千元,现在不能一股脑儿的都给姐姐说这是工钱。
睡不着,摸着枕头底下的今天赚来的钱,更觉一寒,毕竟是一条人命啊,亲手结束的,就在自己跟前。
我披上外衣,轻轻的拉开隔着我俩的帘子,钻入姐姐的被子里。
“睡不着吗?”背对着我的姐姐转了个身,把被子往我身上堆。
“姐姐,你为什么不找男朋友呢?”热呼呼的被窝把我的脑袋也熏得热呼呼的了。只是不想再去回想今天的事情,所以先开口问了一个从前问了很久的问题。
“为什么不找呢?”姐姐淡淡的自问了一句,“泉乡,姐姐呢,其实很久以前就有爱的人了。”
“嗯,我知道,十四岁的时候。”
“嗯,大概就是你现在那么大吧,可能再比你小一些。那个时候呢,那个哥哥已经二十岁了。爱情真是件奇妙的东西啊,你懂吗?”
我摇摇头,继续试探性的深入询问:“那,那个哥哥叫什么名字?”
“归隐,叫归隐。怎么样,很帅气的名字吧。人也长得很精神。当时我们住在这座城市的南部,很繁华的街道上。他是那条街道上最耀眼的星。我总能在音像店里看见他带着耳机,长长的睫毛也随节奏轻轻摆动的样子。大概你体会不到那种触目惊心的感觉。随后我们就相识相爱。
他的工作很特殊,这是我偶然发现到的。起初我也有些后怕,可是因为爱啊,所以我没有放弃。父母强烈反对我过早的恋爱。那个时候脾气倔的像头牛似的,死心塌地的就跟着他走了。连学校也再也没去过。
可是,我却发现他另一个他们一同工作的女孩关系亲密。那个女孩叫苏岚,比我大几岁的样子。归隐一直带苏岚回我们的家来让她和我玩,我虽然不讨厌她本人,可我讨厌她和归隐亲近。最终还是因为对爸爸妈妈的思念愈演愈烈,对归隐的感情愈来愈淡的缘故,我离开了他,回到了家,结果……”
“泉乡,泉乡?”
不知不觉中,精神一直紧绷以至于非常累了的我睡去了。像是被坚硬的大翅庇护着的雏鸟一般,在此刻,姐姐的臂弯里,感到无比的安全和安心。
姐姐听到我微弱的鼾声后,笑了。轻抚着我的脑袋,耳膜里传来天堂般的轻唤:
归乡啊,归乡,你和他的睫毛都好长啊。
姐姐,你这是在喊着谁的名字呢?
【五】
这将是我有生以来最危险的一次工作了,我敢肯定。因为,我很有可能无法再在以后的日子里感叹“有生之年”这四个字了。
代表着鲜血的红色信封里静静的躺着一张纸和一张男人的相片。这次没有定金。纸上除了相关时间地点说明,今天还多了一行手写体:
这个男人的能力和小泉乡是一样的呢,我很期待这场表演哦!
洋洋洒洒的字和戏谑的语调,很容易想到是谁心血来潮提笔加上去的。
我应该很早就明白,我们,只不过是组织下面的棋子,只要最终目的是组织的胜利,那么被吃掉多少重要或不重要的棋子都不要紧。甚至上级可以抱以观赏的态度来看你们演绎活生生的生与死。这种该死的制度观念和人之间的落差感,从古至今,从来没有在骨子里被刮掉过一毫一里。
如果,我想选择活下来,我就必须获得胜利。
但是,在能力上能打成平手,那么在经验上我一定会输的体无完肤。那个男人,怎么看都觉得经历了许多沧桑。
信封被塞在了床板底下。后天,只要等到后天,就知道是什么结果了。
可是等到后天到来的时候,偏偏来了一个谁都没有计划到的结果。
“姐姐!姐姐!放我出去啊!”我使劲的转动着门把锁,企图能一把拧开。可是早有准备的姐姐早就在把门轻轻掩上之际就迅速的反锁住,任凭我敲打着门板,发出杂乱的“咚咚”声响。
“泉乡,你不可以去做这种工作。”姐姐依然保持着冷静的姿态。当她不知什么时候发现床板底下这封信的时候,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很震惊。但是对于她能保持如此镇定的态度来想出这种方法,倒是让我很吃惊,仿佛她早就经历过这种事态似的。
“姐姐,你什么都不了解,为什么把我锁在家里?我,我只不过帮朱叔叔送书去的而已。你看,那张纸上有时间地点,还有收书的人的照片,是当面交易的。”我明白我现场杜撰谎言的技术要多差有多差,可是我觉得这已经算得上我急中生智的巅峰创作了。
“泉乡,姐姐从来没有教过你撒谎。”姐姐站在门的另一边,但对她而言,我们只间完全没有阻挡,她一眼就能看穿我。
“我一直以为你没有遗传到,我还一直都很开心,以为你可以像我一样平平凡凡的过一生。可是,我还是判断错了。当年瞒着你的存在,就是因为怕会有今天这样的情况。他已经很苦了,我不希望你也这样。可是,呵呵,命运就是这样,作为普通人类的我们怎么能和它对抗,该来的总会来的……”
“姐姐……你在说些什么?”对于以上一段话,我无法解读。若不是在这里只有我和姐姐两个人,我会把那段话当成姐姐对别人的言论,肯定。
“也许当初把你留下比起隐瞒你的存在会更加明智些。既然你早晚要走上这条路,为何不让你和他站在同一阵营呢?那此刻,你们就不会以敌对的身份相见了啊!”完全不顾及我越来越大的困惑,姐姐自顾自的继续着。
我几乎从未见过姐姐滔滔不绝的讲着什么,她总是以很温和的笑容和简短的几句寒暄温暖过着她极为平凡的生活。
胸中不由得联想到书上的情节,知晓自己可能会遭遇不测的人,都会在别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反常的和他人说很多很反常的话。姐姐现在不就是这样吗?我胸口一紧,连忙敲击着门,打断她的话。
“姐姐!让我去!我不能不去啊!”
“不!不行!你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去!这个人你不能杀,绝对不能!”
从未听到过姐姐这么坚决的口气,连我都吓了一跳。
“我要去见他。”
实在太奇怪了,今天姐姐突然间就说了很多我无法理解的话,而当我反应过来,那个“他”指的就是相片上的那个男的时候,“姐姐疯了!”和“姐姐会死的!”立马充斥了我整个脑袋。
“姐姐,你不要……让泉乡去,泉乡说过,要守护你的。姐姐,你不是一直都相信泉乡的吗?”我整个身体都贴上了门,以一张绝望的快要哭出来的脸。
“泉乡,我说过的,你想守护的并不值得你去守护。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姐姐扔下这句话后就坦然的走了。那句话回荡在我脑海里,沉重的犹如临终遗言。
被锁在房间里的我心急如焚,不仅是因为到了集合的时间我没有出现,计划就会失败,连累到尘,更是怕冒然前去的姐姐会惨遭对方的毒手,况且这种可能性很大,毕竟这次是和另一个叫“陌莲”的组织对抗。“陌莲”一直是我们组织的眼中钉,肉中刺。
当我眼神不经意间落在了一杯水上时,我忽然有种被上帝解救了的感觉。我赶忙把水倒在门缝处,让水模拟成钥匙的形状,从外面打开了房门,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了。
集合之地,不见尘的身影。身处的地点已是繁华的城市南部。
一定要把姐姐找到的念头主宰着我,即使像只无头苍蝇,漫无目的,也一定要找到。
脚下轻微一抖,感觉土地在震颤,像是哪里发生了地震。
“哇啊啊啊!地震!”身后,人群顿时从一家精品音响店里冲了出来,抱着头,本能的靠着两条腿肆意的向外狂奔。他们挤压着,推搡着,小小的店门紧缩住了他们的心,揪的他们心焦。
我迅速拔腿,扒开人群,逆着人流钻进去,七倒八歪的铁框架子,有着精美包装的碟片七零八落的散乱在地,堆成一座座凹凸不平的小山。扎堆的铁皮壳子反射着日光灯的白光,显得特别奢华和耀眼。
“咳咳……”在一根柱子的阴影里,我发现了单手支地的尘,另一只手堵着嘴巴,指缝间隐隐渗出点鲜红色的东西。
“泉黎!泉黎!是你吗?”透过铁架子,在试听机的边上,一个男人扶起了一个女人,女人倒在地上,痛苦的按着胸口。
我从未如此迅速的解读完眼前的场景,我甚至怀疑我是不是有看见现场就能自动拼凑过去的能力。尘独自行动了,她为了不让我被受罚决定独自解决掉那个目标。而此时她看见姐姐神情紧张的直奔目标物,一定以为她是来通风报信的,她怕一个人敌不过两个人,就发动了她一直不愿使用的能力,随后就造成了这种结果。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只有姐姐一个人受到了重创。
“归隐,我就知道你一定在这里。太好了,算是赶上了吧……”
“泉黎,别说话,到医院去啊,我马上送你去。”
“归乡!你有个女儿叫归乡……”
“啊!?”
“那年……我是因为有了孩子,才离开你的,怕……怕她遗传了你的能力,被组织抓去。我只是想让我们的孩子过平凡的生活……十五岁的时候,我独自生下了归乡……实在抚养不来,最终回了家……妈妈因为伤心欲绝过早去世了,而我也因为没有得到静养染上严重风寒,从那以后,身体就变得很弱了……不然,就这么点把戏,怎么能击倒我呢……”
姐姐的声音很柔很轻,可是躲在架子后的我,还是把它听了个一清二楚。原本想冲出去救回姐姐的双腿,霎时不能动了,被姐姐的话死死的定在了地板上,死死的,连脑袋都嗡的一下麻了。
“泉黎……你怎么不和我商量呢?”
“因为我的丑事,家里人无法在这里待下去,举家迁到了最北部……并且把我的女儿当做我的妹妹来抚养……归隐啊,我实在不是个称职的母亲呢……”
“泉黎,你不要再说话了啊,等你恢复之后,我们一起来抚养她,一起来抚养我们的女儿。我会让她过上平凡人的生活的,一定会的!”
“归隐,去找苏岚姐吧,去找苏岚姐替归乡……”
“嗯嗯,我明白,我明白的,你不要再说话了!”那个男人心急火燎的要止住那个奄奄一息的女人不断闭合的双唇。
“嗯,最后一句了。”那个女人抬起白皙的手,缓缓的用指尖轻轻触着男人的眼,“归乡和你的睫毛一样长呢……”
后来,门外就响起了笛鸣,医生警察冲进来,赶忙把那个昏迷了的女人带上车子。当躺在担架上的女人经过我的视线时,我很想叫一声“妈妈”,却怎么也办不到。我似乎从来没有用到过这个词。
那个男人瞥见了我,就立马判断出了我的身份。
后面的事情我就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她死了,我只记得那个男人来接我的时候,我问他:“姐姐为什么会死?”他说:“地震震断了她的心脉。”我只记得同行的还有一个男人,黑衣,墨镜,一副阴森的模样,嘴角勾起异常满足的笑容,对那个男人说:“归隐,欢迎你的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