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再见安娜》几小几

4、[再见No.004]

　　【绝望的主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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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侠客拉着安娜出门，散步着进了超市。安娜始终一语不发，神色麻木的睨着旁边的金发男人。

　　那个可怕的重案惯犯，逛起超市来毫无违和感，从副食区逛到杂物用品区再到果蔬肉类区，不停念叨“这个要不要”“我觉得那个比较好”，还举着完全看不出差别的两盒金枪鱼片仔细挑选。
　　几缕金色发丝从他侧脸滑落，睫毛柔软的半垂着，眸光也低低压下，专注而安静的看着手里东西，好像眼里心里只有这一件事，浑身都发着清洁舒服的气息。
　　真变态，安娜垂下眼帘。
　　足不出户就掌握了逃离目的地，侠客恐怕连她近日所作所为都一清二楚。联想到客房里不明用途的器材和看起来就很牛逼的电脑，安娜心想，不会撞上犯罪集团里负责情报收集的技术人员了吧。
　　安娜忽然想起原本住在她隔壁的那位老先生。
　　第一次见到侠客时还想着或许是狸邻居的亲戚朋友，现在看来，老先生恐怕已经遭遇不测。一个活生生存在于社会关系之中的人，悄无声息的消失了。能做到这种程度，自己先前的举动果然是幼稚而危险的。
　　侠客根本是明知她想逃走，才故意留下‘很好逃’的错觉，完全是自投罗网……
　　冷静下来回想，相当显而易见。

　　终于挑中一盒金枪鱼丢进购物车，侠客笑盈盈抬眼，一手推着车一手揽着安娜继续往前走。
　　面对这样生活的场景，安娜不知道该愤怒该恐惧该皮笑肉不笑的配合还是该哭笑不得，怎样反应都不对，满腔惊慌被搞成了满心郁闷。
　　“金枪鱼有了，沙拉酱在哪里……”侠客喃喃自语。
　　安娜无比烦躁起来，忍不住开口：“家里又不是没有……”话没说完就紧紧闭上嘴。
　　侠客完全没注意到似的，绿眼睛还在四处乱瞟，“哦哦那去买别的吧。”
　　安娜很后悔跟他搭话。
　　好不容易侠客买完所有想要的东西，临到结账的时候，收银员小姐瞥了两人一眼，用眼角示意了一下柜台旁花花绿绿一排小盒子，机械化的冷淡说道：“杜X斯螺纹装今天买一送一。”
　　安娜愣了愣，额角顿时蹦出一个井字，气得舌头打结，“我们不是，你，简直……”
　　侠客笑容可掬的复述她十几分钟前才说过的话：“不用了，家里又不是没有……”
　　“有个屁！”安娜暴怒，使劲推他，“给我闭嘴！”
　　“嗨，我不说就是了。”侠客向收银小姐抱歉的眨了眨眼。后者撇嘴，对安娜的不淡定表示十分鄙视。

　　该死的混蛋！
　　安娜焦躁不安的情绪遇到火星立刻烧了起来，气得不行又无处发火，出了超市就一个人坦克似的冲在前面。
　　结果侠客毫无眼色，拎着几大袋东西拉着她在家附近的小店四处转悠，还要和店长不停寒暄招呼自我介绍，好像他真的是对这些很感兴趣的居家男人。
　　在侠客为一堆不知道干嘛用的银器，跟店长讨价还价了长达半个小时后，安娜终于綳不住了，咬牙切齿的恨恨道：“直接给钱走人行不行？有完没完到底有完没完！”
　　侠客和店长双双转头无辜的把她望着。
　　安娜被看得噎了一下，强撑，“看、看什么看……”
　　店长噗的笑了起来，“从来都是男人不耐烦陪女人逛街买东西，你们俩好像反过来了……”
　　“她平时不这样，”侠客做出一副怕兮兮的表情瞅着安娜，“谁知道今天怎么了，给我摆了一路脸色。”
　　安娜炸毛！“什么我给你摆脸色！什么乱七八糟的！”
　　侠客皱眉苦笑。店长立刻用“了然”的眼神看向他，然后用“适可而止吧”的目光扫过安娜，一边摇头叹气一边“忍了吧兄弟”的拍拍侠客肩膀：“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要往好的方面看，你瞧这位小姐，嗯，多活泼啊……”
　　侠客笑得越发愁苦。
　　安娜内心草泥马奔腾而过！他奶奶的了然，他爷爷的同情！去他妈的适可而止！忍的到底是谁！
　　“我还是速战速决吧。”侠客迅速付钱把东西买下来，店长占了便宜，喜滋滋的笑道：“多谢惠顾，两位以后要好好相处啊。”
　　安娜狂翻白眼。

　　第二天一起床，发现侠客早就起了在客厅徘徊，还说要出门上班，安娜再次被吐槽欲充满了。
　　鬼才相信一个重案惯犯会去上正常的班，然而看着金发男人西服革履拎着公文包的样子，居然，居然异常协调……
　　“你今天出门吗？”侠客一边对着玄关镜子打领带，一边随口说道：“我吃过晚饭回来。”
　　“……”安娜完全不想回应这些诡异的话。
　　如果不是亲历过某些事，那张脸怎么看都是个亲切讨喜的好人。作为同事，会路过办公桌时体贴的顺便帮你续咖啡，然后低声八卦老板今天的领带好娘的那种……虽然下一秒就可能若无其事的拧断你的脖子。
　　安娜十分无力的盘腿坐在沙发上，为侠客的同事们默哀，目送他告别出门，一头躺倒下来把自己摊成一张人皮，用手背挡住眼睛，心里感到有些沮丧。

　　为什么面对一个该要惧怕的罪犯，她总有一种他不会把她怎么样的错觉？
　　之前失败的逃跑，明明已经意识到逃走是在铤而走险，却还是忍不住那样做了，而且还是几乎用不加掩饰的劣质方式。仿佛下意识就断定，即使计划败露侠客也不会加害她。
　　她其实是在有恃无恐。
　　这很没有道理，虽说有以前认识的可能，但首先她不能确定他们是敌是友，总觉得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古怪关系；其次，那个叫库洛洛的男人也说了‘人格重塑很彻底’，除了长相和名字之外和以前完全不同，放过她一次未必有二次。
　　但侠客确实没有杀掉她，甚至没有惩罚和警告。
　　他们之前到底是什么关系？监视她的目的是什么？是想确认什么还是她有别的利用价值？这些会对她有什么影响？
　　还有，他提到“在仇人监控下隐忍六年”，她的仇人是谁？现在怎么样了？会否威胁到她现在的生活？
　　库洛洛说，患有解离性迷游症失去记忆的人，在某一天会突然恢复记忆。
　　如果恢复记忆，现在这个重塑的人格还会存在吗？是完全变回以前的安娜，或者只是增加认知但人格并不改变，或者以前和现在的人格重叠产生另一个全新的自我？

　　一连串疑问令她不得不面对一个逃避了很久的问题。
　　——以前的她是怎样一个人？

　　不能再像昨天一样什么都不了解的坐以待毙，太被动了。
　　可是以前的情况要从哪里得知？不清楚最基本的情况，连调查范围都无法确认。何况很多信息还都是建立在库洛洛的猜测之上。
　　无可奈何的翻了个身，安娜把脸埋进靠垫里，不禁想，即使真的失忆人格分裂又如何？如果没有碰到那帮人，她的生活除了一些不痛不痒的小麻烦之外非常和谐，何至于被困在这里草木皆兵？
　　真是够了，横空降世破坏别人的生活住她的房子用她的东西，还要她去挖空心思逃跑，为什么不能自动从她眼前消失？居然还说下次逃跑先杀了他……
　　——杀了他。
　　安娜脑子里嗡的巨响，猛然翻身坐起来。
　　念头一窜出来就再也无法遏止，她很清楚，无论从什么方面看都比逃跑更不明智，但她忍不住去想，在避免直接冲突的情况下也许可以做到，比如毒杀，比如用天然气憋死他，再比如买.凶.杀人……
　　疯狂的想法令安娜充满了报复的快感，她情不自禁在脑中搜索看过的小说电影，难以遏止的不停思考合适的谋杀方式、有多少可行性、有无执行的条件、会有怎样的结果，她甚至开始考虑，杀掉侠客之后怎样避开库洛洛之类的同伙。
　　想得太投入，安娜忘了要喝水吃饭上厕所，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想了一整天。

　　于是侠客回来时，就见安娜全身挺得直直的坐在黑乎乎的屋子里，魂离一样神情飘移且两眼放光。
　　他眨了眨绿眼睛，疑惑，“你在干嘛？”
　　安娜一抖，刷的转头盯向自己的谋杀对象。
　　侠客被她盯得发毛，按亮灯，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走近两步，然后笑了起来，夸张的皱了皱鼻子，“杀气好重，都要具现化了，想杀谁告诉我好了，我教你。”
　　——就是你。
　　安娜怔怔的看着一边轻松说着杀人，一边走到客厅的装饰性吧台、自顾自从酒柜里找东西喝的金发男人，突然间惊觉，在思考杀掉侠客时她竟然完全没有考虑，杀人本身是违背道德和法律的。
　　这个发现令她出了一身冷汗。
　　为什么会有任意裁决别人生死的想法？难道因为对方是个杀人犯就可以由她杀掉吗？那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都说了叫你放轻松啊……”侠客脱掉西装外套松开领带，拎着两支高脚杯走到沙发边，给安娜倒了小半杯葡萄酒，“这种情况下想杀我很正常吧？而且即使你出逃失败，我也没有表露出要杀你的倾向，可能你还有利用价值、或者存在其它不杀的必要理由，嗯，的确可以试试。现在的你正面冲突没有胜算，你恐怕也考虑到了间接谋杀的方式，但我有不止一个同伴，所以策略层面你有几个选择……”
　　安娜目瞪口呆的把侠客望着。
　　难不成真在教她？他疯了？用他教的方式去杀他自己，怎么也不可能杀得死吧……不对，这不是她要考虑的……
　　侠客放下酒瓶坐到她对面，继续说道：“一，伪装成自杀；二，借刀杀人，嫁祸给别人；三，制造混乱，杀掉我的同时金蝉脱壳；四，利用时机，引诱……”
　　“够了！”安娜闭上眼睛低喝。
　　侠客挑眉，“又不想杀我了？来杀一下试试嘛，如果你变得跟普通人一样，为道德观束缚无法对敌人下手，我会很失望呢。”
　　管你失不失望。安娜面无表情的端起桌上的杯子往嘴边送，忽然手腕被抓住，安娜抬头瞪了对面人一眼。
　　侠客保持着越过茶几抓住她的动作，眯起眼睛幽幽的看了她一会儿。而后移开视线，拿走她的杯子站起身往外走，顺手把酒倒在了墙角的盆栽里。
　　“你还没吃东西就别喝酒了。”说完走回他的房间甩上门。

　　接下来的几天，安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认为那是被压迫太久而产生的发泄心理，努力压下不切实际的冲动和侠客冷静共处。
　　侠客每天早上七八点起床出门，晚上六七点回家，三餐自行在外解决，回来之前例行电话询问要不要带东西，偶尔拖着她去超市、在楼下散步、守着电视看综艺节目，周末还安排各种娱乐或者出游活动。
　　一个杀人犯不为人知的私生活如此正常规律健康。
　　而安娜则天天守在家搜肠刮肚琢磨逃跑事宜。除了不用给侠客做饭以外，安娜觉得自己越来越有家庭主妇的嫌疑。
　　尽管打消了杀人的可怕念头，到底怨气十足无法发泄，安娜总是忍不住激怒侠客。
　　比如毫无顾忌的对他发火大骂——发火全无用处都打进了棉花，大骂被侠客意外彪悍的吐槽功力变成了斗嘴；
　　比如闯进他的房间翻乱他的东西捣鼓他的电脑——滴水不漏一无所获，打个电话叫来小时工很快就复原了……然后还要被调戏；
　　比如动辄夜不归宿在外面乱晃——不管在哪儿干什么侠客都能找到她，有次还把醉在酒吧的她扛回来；
　　比如叫来一群不怎么熟的朋友到家里彻夜派对——侠客高高兴兴的加入，把她的朋友全部都变成自己的朋友；
　　再比如想方设法从侠客嘴里套话——不相干的问题有问必答，实质性问题从没成功过……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放其他杀人惯犯手里足够杀她个十次八次、不杀也八成把她拘在屋子里监.禁起来，哪怕普通室友也会觉得烦不胜烦的无理取闹，居然石沉大海一样没有产生任何效用。
　　侠客远比安娜想象的冷静、聪明且谨慎。
　　想来也很容易理解，活在腥风血雨刀光剑影里的人耐力可想而知，不会对这点事大惊小怪，而且怎么也比她一个普通而安逸的小市民大脑利用率高。

　　这样想着，安娜反而愈加肆无忌惮起来。
　　好像只要不逃跑干什么都可以，她倒想看看，侠客能够容忍到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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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3.11.18][修]
[11.05.03][发]
【预告君】
说到买.凶.杀.人，你最先想到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