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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十九·名册 ...

  •   那场婚礼准备得空前隆重,赵祯是以尚公主的程度办的婚礼,对丁月华的解释是御猫虽只是一个四品护卫,却也是他最重视的臣子之一。
      而后便是天花乱坠的一通夸赞,说的丁月华春心荡漾,同意了让他前往开封府主婚。
      ——没有人会不喜欢别人赞扬自己的眼光,而丁月华尤甚。
      因为还装着中了毒的样子,赵祯只得同意让人扶着他行走,当然这个太监是丁月华特意选的,所以不能相信。
      丁月华一走,便有暗卫打晕了那太监,竟也是一身内监服侍。
      “在下叶影,特来护驾。”
      赵祯点点头,见他不知该如何处理那太监,便开口道:“看看能不能问出来点什么,不行的话,就杀了罢。”
      那语气阴寒凌厉,完全不似丁月华以为的那般无能而软弱。
      她,亦或是死去了的太后,其实都不了解当今这个天子,一点也不了解。
      “只可惜了这些婚礼用具了……用过这一次,就肯定要扔掉了。”赵祯似乎是对着叶影无奈笑了,叶影垂首,沉默不答。
      不知道这费用白家给不给报销,国库空虚啊空虚的很呢……
      如果等什么时候给展御猫和白家二爷赐婚,还让他们用这些东西,泽琰会不会弑君哇?

      “展某以为,这婚礼不需要如此奢侈……”展昭看着满开封府喜庆的红色,心中哀怨。
      公孙策眯起细长的眼睛笑了笑,“圣上恩赐,不用白不用。”
      展昭扶额,“反正这婚礼肯定会变成一场闹剧——”
      公孙策摇摇头,颇为怜悯地看他,“还是豪华点好,在学生看来,这些迟早会是展护卫和白少侠的。”
      展昭刚想反驳,突然想起那日夜里在御书房中的所见所闻,默默地闭上了嘴。

      婚礼是在开封府大堂举行的,往日肃穆庄严的地方被布置得喜气洋洋,唯一不够欢庆的,却是面无表情的新郎官,和一脸玩味的当今圣上。
      赵祯虽说是主婚,却也只是扶了张华贵至极的太师椅坐在了首位,婚礼比正常多加了一项展拜天子,丁月华心中欢喜之下,也未曾多考虑什么。
      她自然不会以为展白二人会这么容易妥协,只是白玉堂去了冲霄楼,不死也没可能这么快回来,至于心无名,自然是跟白玉堂一起,不成威胁。
      展昭那么重责任的一个人,肯定……
      丁月华正兀自想着,却突然感觉到有暗器破空之声传来,她讶然,刚想躲避,却想起丁月华本不该拥有能躲开这暗器的能力。
      反正有展昭在呢。她心中暗想,竟升起了一阵甜蜜。
      没错,展昭的确出手了,然而他所做的,却是将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向旁一扯,似乎有碎裂的声响自体内传来,左臂立刻便痛到麻木,一丝力气也使不上来。她用的是右手剑,左手腕上却有着一个机关手环,这样一来,左臂抬不起来,那手环便也就不能用了。
      那暗器自她额旁擦过,强大而带着旋动的力道打掉了她头上的凤冠,艳红而夹杂了明丽晶莹的颜色,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天呐,这是展昭么?委屈与痛苦涌了上来,她觉得眼中一阵酸涩,视线中的人影变得有些模糊。
      闯入礼堂的是七个衣着风格相似颜色却各有不同的人,男子衣料皆为白底各色花纹,而女子则是不同底色上印了纯白纹路。为首的那一个一身浅蓝束裙,腰间是一柄简洁干练的长刀。
      等等,那是……长歌?丁月华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将那人打量了几回,又僵硬地缓缓回过头去。
      地上,是一颗小小的空心骰子。

      “不知这里,是否是开封府?”开口的是站在月影右侧偏后的血影,衣袍上是血红的菊花纹络。白家暗卫之中只有他一人可以用这菊花纹,所以,在旁人看来是月影站在最前,事实上暗卫的领导者却是他。
      包拯站起身来,严肃道:“正是,阁下可是有冤要诉?”
      血影诡异地笑了,“我为李氏一门而来。李德昌将军满门惨遭杀害,凶手却在这里逍遥法外,不知传说中的包青天管不管?”
      全场除了赵祯、展昭和包拯公孙以及众暗卫心中有数所以没有惊异以外,其他人都露出了愕然甚至恐惧的表情。
      包拯道:“李氏一门的案情本府已有所了解,阁下有线索提供,本府自然洗耳恭听。”
      血影偏了偏头,睨那边正思考着现下局势的丁月华,冷冷开口:“姽婳。”
      丁月华一惊,定了定神,“你说什么呢?”这人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这七个人和心无名究竟是什么关系……
      血影顿时笑开,“我说你了吗你急什么?”他越笑越欢,讽刺之意渐浓,目光蓦地和展昭对上,微点了点头。
      这个小动作没有瞒过一向思虑甚多的姽婳,她呆住,侧眸,那人眼中不知何时泛上了淡淡的笑意,很显然这一切都如他所料,甚至,是完完全全地按照他的计划在走。
      她忽然觉得心中一片彻骨的冰寒。
      无论是丁月华还是姽婳,都是完完全全有着骄纵的资本的。她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她想做的,没有做不成的。
      以她的能力,其实完全不必进入自由杀手界的。然而狂刀,那个叫做李世坤的男人,竟那么轻易地就闯入了她的心里。
      那时她还很年幼。她的父亲走得太早,母亲也在她四岁时去世。只有两个哥哥和祖母在照顾她,然而,大哥沉默内敛,从来不知在想些什么,二哥火爆率直,与她截然不同。至于祖母,祖母太老了,她甚至不愿意见到她那张满是皱褶的面容。
      李世坤就是在她最叛逆的那段岁月里走进了她的生命。
      狂刀那时三十有余,本应正是强者盛年。然而他却被心无名骗去了全部的内力,也正符合她对英雄末路的理解。更何况,那人第一次见到她时,说的第一句话便让她难以抗拒。
      他说小姑娘,你有一副好骨头,天生就是习武的材料。
      他说要不要跟我走,我可以教你最好的武功,让你成为最强的。
      其实李世坤当时说这话其实是很违心的吧,虽然他和她都不想承认,但他们都知道,真正的习武天才,其实是那个人。只是那年小小的女孩就那么心动了,从此天涯海角,无悔无愧。
      她不是首次知道自己适合习武。事实上她也曾偷偷修习过哥哥们的武功招式,二哥最疼她,连家传的内功心法都默了一份给她,她都学了,成果竟比二哥还好。然而她不曾告诉过任何人,因为当她第一次拔出湛卢剑后,满心欢喜地去找祖母邀功,结果却是被祖母关在屋子里做女红。那年她才六岁。
      李世坤符合她对父亲的一切渴望。——强大、凌厉、执着、温柔,还有一种骨子里的英雄气概。
      于是她鬼使神差地叫了一声爹,李世坤顿时眉开眼笑,那以后,她便是他的干女儿,而不仅仅是一个徒弟而已。
      他不肯甘于现状,她也喜欢他去追求他梦寐以求的成功。他这一生实在不顺利,可他依然想要成功。
      后来襄阳王找上了他。
      后来她为了他们的大业四处奔波,杀了很多人,做了很多准备,足有三年之久。
      只是唯一的变数,是她爱上了展昭。
      初见展昭实在茉花村连绵的芦花岸上,她躲在暗处,偷偷望了一眼登门拜访的南侠。北侠、南侠、双侠,北侠已有近四十,双侠却是两人联手,她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人,能够在弱冠之年就已成为三侠之一。
      结果却是,一见倾心。
      她这一生,真正在意的也无非只是三个人:二哥、干爹,和展昭。
      她想要二哥快乐一辈子,想要干爹真正地成功一次,想要展昭可以属于她,陪伴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她有三个愿望,可终究,她一个也做不到。

      月影缓缓走上前来,走到赵祯面前,拔刀。
      一旁的人们惊呼,赵祯却无慌乱。只见月影寸寸捏碎了本就在战斗之中裂痕遍布的刀鞘,两卷明黄色的绢布落在地上,她捡起,递给了赵祯。
      盟书的内容与他猜想的差不多,赵珏虽迫切求反,但也不至于让给契丹太多的利。只是那名册……
      赵祯目光扫过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突然定格在某处。他轻轻笑了,一字一字地念道:“丁兆兰。”
      丁兆兰身躯一震,他似乎知道那是什么了。
      “……丁月华。”赵祯合上名册,眸光冰寒,“你丁家竟然有两个名字在这名册之上,当真不可小觑啊……”
      丁月华怔住。在那名册上写了名,就意味着忠于襄阳王,将来赵珏事成,也自然会分一杯羹。
      她自然是写了的,但她记得清楚,自己写下的名字,并非丁月华。
      而是姽婳。
      那……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抬眸望向赵祯,咬紧下唇。原来,这个看似软弱的皇帝,竟比她所想的要厉害的多。这名册皇上自然不会给别人看,也就是说,他说上面有谁,没有人可以反驳。
      “你丁家,要满门抄斩多少次才够?”赵祯似笑非笑。
      丁月华双眼死死张着,目光有些涣然。满门抄斩……原来,竟是自己害了二哥。最疼自己的二哥……
      二哥似乎很生气呢……可是,又很无奈吧。是啊,大哥和小妹都意图谋反,却一直瞒着与他们最亲近的他。却害了与他们最亲近的他。

      “丁兆兰明月不知,但丁月华的满门,明月可带来了一个呢。”一声笑语随风飘来,一个娇俏身影出现在门边,雪白的华服素洁而郑重,映得她那面貌更加明丽动人。
      她的右手中提着一个沉香木的盒子,方方正正,刻着暗色的花纹。
      没来由的心中一阵闷痛,丁月华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她还以为是盟友的人走近她,缓缓打开那个盒子。
      一个头颅摆放在苍白的软垫上,头发被草草削短,眼睛还睁着,依稀可见其间浓浓的不甘与憎恨,似乎被做了什么处理,又或者是刚死不久,那宛如还生的头颅下还滴着血,沿着祥云坊的柔软绸布蜿蜒开来,让人不忍视之。
      她死死盯着那个头颅,静默了良久,眼中淌下泪来。
      “爹……”她怔怔地伸出手去,似乎是想要抚摸那人失去了生命力的白垩色的皮肤。明月向后退开一步,右手尾指上亮光一闪。丁月华看到,那是一枚尾戒,一个看起来很普通但拥有着杀手界最高权力的信物。
      那枚尾戒,可以控制所有的自由楼。一旦戴上,除非断指,便再也无法拿下。
      “是你杀了他?”她嘶吼着想要扑上去,湛卢虽已不知被谁拿走,但她袖中还有时刻备着的钢针。
      杀手必备的钢针。
      然而,有人拦住了她。
      ——漆黑的长剑抵在了她的背心,温润不再的人用冰冷的声音问道。
      “你的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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