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吾心无名》有情风月

18、十七·冲霄

　　莫若卿抵达襄阳的时候，已是入夜。
　　把累得半死的莫夜马扔在城外，他自己用轻功过了城墙，直奔襄阳王府。
　　他不想浪费时间去翻找白玉堂的所在，反正他只要守住冲霄楼，就不会有问题。
　　只是，没想到，他还是晚了。

　　莫若卿奔至冲霄楼下时，正听有人大喊“铜网阵里有了人了”，三百弓手迅速聚集在冲霄楼四周，丝毫没有匆忙，更像是早有准备。
　　莫若卿心知不好，如果赵珏那边当真有了准备，他就没办法在铁血卫到来之前把白玉堂救走了……铁血卫的防线滴水不漏，就算是月影，也不太可能逃得出去。
　　只有硬拼了。
　　他无奈叹息，一咬牙，直接上了三层，从外围将墙壁劈开，一跃而入。
　　却被下一瞬眼中见到的景象惊了心。
　　那白衣的男子被束缚在铜网之中，身体在有限的空间里扭转回避，却依然被三面射出的机关箭雨弄得遍体鳞伤。
　　唯一还好的，就是似乎没有很严重的伤口，虽然血流不止，却不在要害。
　　莫若卿眼中暗了下来，几步奔上。他所在的这个方向是唯一没有羽箭射出的，但是却也是楼下守卫最森严的地方。
　　铜网阵悬在半空，其下是深入地下的空洞，他浅浅瞥了一眼，竟是一片片闪着银白的刀光。
　　若是落下，便是刀山嶙峋，乱箭穿身，万劫不复。
　　“泽琰，还能行么？”他挥出妄言索，为他挡下三分羽箭。
　　白玉堂抬眼，有气无力道：“爷……还死不了……”
　　莫若卿挑眉，将手中苍凉颜色的英雄举起，“英雄能斩开铜网。”
　　白玉堂几不可见地点点头，莫若卿深深呼吸，将刀柄反转，一蹬脚，腾空而起。将英雄递到那人从铜网缝隙伸出的手中。一个完美的交接，然后，他挥索格开最后一批机关羽箭，借力反转翻回地面。
　　见他落地，白玉堂咬紧牙关，右手聚力，须臾，拧转腰身，挥出英雄。
　　一个苍青色的半圆。
　　而后，便是竭尽全力的十字。
　　他重重喘气，身体疲极软下，片刻，铜网裂开，碎成几瓣，大半与他一同坠落向那万劫深渊。
　　莫若卿凝眉，妄言索出，卷上那人失力而鲜血遍布的躯体，真气贯彻，将他带到他身边。
　　白玉堂的右手垂下，英雄刀直直落地，扎在沉厚木板上，微微晃动。
　　冲霄楼内机关重重，月影刚刚不可能在楼内，应当是伏在楼顶或是贴在墙外，暂时不能依靠她。莫若卿脱下漆黑外袍，简单把较严重的几处伤口止了血，将外袍裹在他身上，束紧。
　　“小若，官印……还没拿到。”白玉堂低声喃喃，几分懊恼。
　　莫若卿沉吟，“那盟书和名单呢？”
　　白玉堂从两只袖子中取出两卷明黄色的丝绢，颤着手指递给他。莫若卿面无表情地将其收入怀中，想了想：“官印无妨。”反正，泽琰伤成这般，他也不可能让襄阳王活过今夜。
　　他看了一眼白玉堂，转过身，想要从楼梯下去。毕竟，从一层走出的话，还能不那么引人瞩目，从刚刚进来的地方出去的话，空中无法聚力，会很麻烦。
　　然而，刚走到楼梯口，他就定住了。
　　因为二楼，蜂拥而上的全都是赵珏手下的武林人士，估计是赵珏在悬赏吧。

　　“找死！”他目光一寒，却没有按原计划冲下去。这些人中一流高手虽无，但二流偏上还是不少的。若是他一人还好，可还有一个受了伤的白玉堂……
　　白家二十影卫此刻虽都在襄阳王府，却因为他来得匆忙而未能先与他们联络。只是冲霄楼这边闹得这么大，黑影白影他们应当早就听到了吧。
　　莫若卿回身，“轻功能用吗？”
　　白玉堂瞪了他一眼，“废话！”
　　莫若卿凉凉地睨他，扯他的胳膊，白玉堂痛呼出声，他却不管，将他拽到墙壁被劈开的大裂缝前，淡淡望着下边严阵以待的□□手。
　　“现在跳下去，需要我背你么？”虽是危险之至，莫若卿的语气中却有着轻浅的笑意，玩味而残酷。
　　“滚！”白玉堂抽了抽嘴角，这人怎么可以把这种话说的这么平静？太伤人自尊了吧……
　　就像那只猫……
　　猫……白玉堂咬紧下唇，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愿意想到那猫儿……
　　可是，猫儿我好想你……被铜网缚住的时候，眼前的景象竟消无了血腥与绝望，只剩下那人温润深沉的眼眸，微微翘起的嘴角，暖意融融的怀抱……
　　当我面临诀别，我想到的，竟全都是你。
　　没想到莫若卿真的就那么跳下去了，长歌出鞘，刀风凛然。
　　白玉堂一怔，紧跟着跃了出去，伤口触见夜风，一阵麻木的疼痛。只是幸好那些竹箭几乎全都被莫若卿截了下来，短短三层楼的高度，却辛苦的很。
　　双脚踏稳地面的时候，莫若卿望向□□队的长官王善，突然冷冷一笑。
　　“三——”他挥刀，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银光闪过，前方地面落了一排头颅。
　　“二——”白玉堂咬牙，曦临翻转，捅穿了赶来的王府护卫队的队长王保的身体。
　　“一。”莫若卿突然停步，拉过白玉堂，身形向外侧空地跃去。竟不顾连绵不绝的尖利竹箭插入躯体，只是竭力离开冲霄楼附近，似乎在躲避这什么。
　　零……他在心中默念，身后数百人员正讶然，王善嘶声喊着快追，或者是要他们射箭。只是，这些都淹没在了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响中，只余下嗡嗡的振声，与惊惶的尖叫与呼喊。
　　冲霄楼的残骸屹立于漫天的火海之中，惨烈而苍茫。冲霄楼中的那些人应当都炸成碎块了吧……还有离得最近的那些弓手与王府护卫。
　　自由杀手界的七是一个古怪至极的老头，最擅长的就是制作炸药火器，此次这种可以等待近一炷香而效果又极为恐怖的大型雷火弹，便是他送与自己的。他只带了三颗，其中两颗，便消耗在刚刚的爆炸中了。
　　莫若卿将插入自己肩胛、左臂、后背的竹箭折断，又看了眼白玉堂的伤势——没有加重很多，他微微叹息，幸好。
　　“来了。”白玉堂看着前方，眼中燃起熊熊的杀意。
　　莫若卿淡淡看去，瞳色渐深，一点赤红氤氲开来，像是身后那无边的火光。
　　黑甲银盾长矛。
　　襄阳王府中最棘手的铁血卫。
　　此次似乎五百人尽数参上，呈三路，中路正面对上他二人，两翼从旁侧围过，就连他们身后，也有一排兵士堵截。
　　无处可逃。
　　襄阳王府邸内此刻已灯火通明，不断有人向正在宴饮的赵珏汇报战果，说是白玉堂和一黑衣男子破了冲霄，炸了守卫队，毁了王府的一方城墙。
　　赵珏大怒，亲自前去督战，一看那被铁血卫团团围住的那人，大惊失色。
　　“心无名？！”

　　铁血卫似乎得令突然停下，让出一条道路，让襄阳王缓缓走上前来。
　　白玉堂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如纸，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冷清。
　　莫若卿也停了下来，面无表情地望着走向他们却用二十铁血卫挡在他们中间的赵珏，神魔一般的眸子里，漫上铁与火的颜色。
　　没来由的让人心惧。
　　就像三年前那场复出的杀战，——血洗江湖与血洗王府，其实没什么区别。
　　“你背叛我？”赵珏颤着声音，失了一贯的沉稳。
　　莫若卿淡淡地看他，明明是平静至极的目光，赵珏却从中看出了浓浓的悲悯。
　　与不屑。
　　一个想法突然在脑海中生成，“你……从不曾忠诚于我？”
　　莫若卿微微点头，“你是我的任务目标，所以——”所以我们之间的交易根本算不得委托，自由杀手界的绝杀令，依然是百发百中，绝无例外。
　　只是一场界内的清理而已，界主在襄阳王那边，而他忠于赵祯，自由杀手界亦因此而分流。
　　赵珏惊道：“任务目标？是谁——”他看着他讥诮的笑意，突然明白了，原来自己早就被那个人盯上，只是到如今，才有闲暇来处理自己。
　　他选择利用江湖力量来成就大业，而那人，亦选择了用江湖力量来对付他。
　　终究，还是自己败了一筹么……
　　不！如果在这里杀了他们，胜算就还在自己手中。
　　“杀！”他冷冷下令，眼中满是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