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靠近》时间煮雨

12、故人归来

　　今天，就是订婚宴了。
　　这是欧阳残清晨临走之前决定下来的——
　　在她已经被那个真相惊得什么也听不进去的时候，他下了这个决定。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侍女的带领下，进行起了换上礼服前的沐浴准备。
　　她从来都是一人独自沐浴，最多时也不过是留下最贴身的那位侍女在边上待命，可现在忽然左右多了这么多的侍女供她使唤，本来就心事重重的她愈发的觉得烦躁，于是，支唤一声便把所有的侍女都一同轰了出去。
　　派来这么多的侍女给她使唤，寻常人看来，一定觉得这是欧阳残对她关怀备至。
　　然而，于她那双犀利的眼里看来——
　　这个男人，无非是想监视她罢了。
　　他说的那些话，为她的美貌而动容也好，亦或是只把和她成婚当做消遣的游戏也好。
　　她都，一个字也不信。
　　夜辰玉从没想过，欧阳残会真的倾心于自己。
　　——尤其是在今天早上的时候得知了那个骇人的真相之后，就更加不会相信了。
　　将露在水面之上有些微凉的身体浸入温水里，她闭上双目，静静的思索起来。
　　身体蜷缩在浴盆里，下身处隐隐的感到些许的疼痛。
　　被掠夺走一切的感觉是那么熟悉，只是这一次，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一无所有意味着无所畏惧，意味着无路可退。
　　起先还怀疑过和欧阳残这样的魔鬼做交易是不是太危险，然而，那个男人很霸道的替她做出了选择，她能做的，就是加入他的游戏。
　　蒸腾着温度的水汽漫上她每一寸的肌肤，身体感受到了温暖，然而，心却感到钻心的寒意。
　　那寒意的名称叫做“失落”。
　　为何而失落？
　　她分明如她计划中的那样，达成了她想要的结果，不久之后，那个人便会收到她已成婚的消息，而且，更讽刺的是，她的夫婿还是她的直属上级。
　　今后，她们，便是一天一地。
　　这时，她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异样的声响，她循着声音望去，便看见门被猛地撞开来，眼前站着一个修长纤细的窈窕身影。
　　在她的身后，侍女们昏倒了一地。
　　日光太盛，她看不清她的五官——
　　但，似乎不必。
　　这个身影，她太过熟悉。
　　她别过脸去，若无其事的继续着她的沐浴。
　　白嫩的手掌作瓢舀起一片水撒开，水面上原本的漂浮着的花瓣也顺着水波荡漾开涟漪，卧于浴盆中的胴体时隐时现，显出柔美清透的光泽。
　　她甚至都不抬起头，冷漠的言道，“你怎么来了？”
　　那语气，是在对一个陌生人说话。
　　那身影迈着步子走了进来，暗下的光线使得她的面容清晰起来。
　　眼前这个同样貌美高贵的女子，便是这次夜辰玉报复的对象——
　　那个在300年前不辞而别的负心人，夏侯鱼。
　　她想到了她这样做早晚会把气急败坏的她召来，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夏侯鱼光滑的眉心微微皱起，略显愠怒的盯着夜辰玉，启唇言道，“你做到这种地步，我还能不回来吗？”
　　夜辰玉的嘴角微微的下陷，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扬起睫，她玩味的直视着她，慢条斯理的言道，“没有人逼你回来，不是吗？”
　　夏侯鱼惊讶于夜辰玉这些年的改变，当初那个沉默寡言，但却单纯天真的她不见了，被岁月吞噬了，还是被她……亲手捻碎了？总之，可见的是，此刻眼前的这个夜辰玉，城府深不见底，腹黑的难以言喻。
　　她的整张漂亮的脸拧作一团，她不要，她不要她心里的天使变成这样。
　　快走几步冲到她的身边，她一手扯过她身后台子上的一件薄透的浴衣，一手强行将泡在浴盆里的她揪了出来，浴衣如同羽翼般的展开，落下后便贴合的裹在了夜辰玉的身上，接着，还来不及等她思索清楚夏侯鱼究竟要干什么，她就被拉着走出了屋子，来到了一处亭台之下。
　　她厌恶的甩开夏侯鱼紧抓不放的手，不耐烦的言道，“你做什么，这样把我拉出来，欧阳要是找我怎么办？”
　　夏侯鱼回过身来，一把将身后的夜辰玉扯入怀中，不顾她的挣扎，将自己柔软的嘴唇覆了上去。
　　凌空响起一声清脆的耳光——
　　这世上最绝情的，是那死心的女子。
　　永远不要在女人的心上留下伤痕，尤其是，像夜辰玉这样，聪明非凡的女人。
　　因为越是聪明的女人，越是看得透，即使看不透，她也不会允许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
　　只能说，一切，都太晚了。
　　厌恶的瞪了眼前的夏侯鱼一眼，夜辰玉低沉的说道，“别碰我，我觉得好恶心……”
　　夏侯鱼冲上前去，一把抓住她的腕，激动的喊道，“恶心？既然这样，为什么你当初不拒绝我，现在却……”
　　夜辰玉目光冰冷的直视着她，定定的说道，“把我一个人抛下独自离开的你，没有资格问我为什么。”
　　夏侯鱼一怔，手微微的松了开，她低着头呓语般的问道，“那么，你是因为这样才想到要嫁给欧阳残来报复我的吗？”
　　夜辰玉用另一只手掰开夏侯鱼握在她腕上的那只手，冷笑道，“夏侯鱼，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大，你以为，世界永远是绕着你转的吗？你以为，我没了你就无法继续生存下去吗？还是你以为，早已被你伤透心的我，还会有闲情逸致去为你而费半点心神？我该怎么说，这些年，到底是我变得聪明了？还是你变得愈发愚蠢了？”
　　这些话像一柄柄利刃，毫不留情的在夏侯鱼的心上划出道道血痕，夜辰玉似乎都能听见利刃划过皮肉时刺耳的声响，然而眼前的人却不作任何动作，她，已经疼得麻木了。
　　夜辰玉眯起眼望着身前的夏侯鱼，心里暗想道——
　　“这是你欠我的。”
　　说完这些，夜辰玉便头也不回的向来得方向迈开步子，然而根本没给她落脚的机会，夏侯鱼的手就死死的拽住了她。
　　那个原本悦耳柔软的声音此刻变得有些许的沙哑，“如果我说我是有苦衷的呢，你不想了解真相吗？”
　　夜辰玉侧过头瞟了她一眼，接着淡而忧伤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即便是真相，现在才想起来告诉我，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言罢，夜辰玉就准备离开，但抓着她的手却握得越来越紧了，这让她片步难移。
　　“我不觉得晚，只要你跟我走。”
　　夜辰玉惆怅的望了一眼天空，那天空晴朗的忍不住让她感伤起来。
　　“这话你要是三百年前和我说多好，如果是那时，无论哪里我都愿意陪你去，然而，天界的天空虽然还同三百年前的一样湛蓝，我却早已不再是那个我，你也早已不是那个你了，人生的岔道路上，我们选择了不同的方向，而如今，即便你能折返回来找我，也再也找不到原来的我了，我只能说，一切都太晚了……”
　　在三百年前就下定了决心不再为这个负心人动情，可最终，她还是流泪了。
　　一滴眼泪，泄露了所有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