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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恶有恶报恶果到(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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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入夜,若妖探知虚实,此时正好。有书生带路那便是事半功倍,因而土地公满口答应,书生说不许动手那他就不动手便是了。
土地公之所想实际上是其答应的不过是今日,若真是恶者,其改日再偷偷来便是。
而书生得了土地公的保证,这才带着他出了土地庙顺着小路左拐右拐走到了一座大宅之外。
然而土地公却发现,这座宅子满是浓烈妖气,根本不需掐算,光是闻到那腥臭便可知此处必是那只食人妖怪所在。
土地公摸着自己的长长的胡须心中窃笑,这小子真是个口是心非的主儿。且是说好了引他去见那个大户人家和那妖怪,却还是先带他来了这妖怪作恶之地,看来他果真是对付不了这个妖怪。
土地公得意地笑起来,双手一合,又蹲到地上,拍了拍地面,硬是从土里拔出一把剑来。剑是一把宝剑,寒光一闪,此剑竟似是能盈住月光而隐隐现出一层光晕。此剑是为好剑,只是与土地公圆滚滚的身材十分不相称,。
且是剑之灵气一动,只闻一声轻微的破裂声,竟是直接震破了书生暗中设下的屏障。土地公这才发现书生之所为,其惊道:“汝竟然惧之如此,想其必是厉害非常。然有吾之剑,必灭其势!”
书生却眉头一皱,微怒道:“你先才不是已应了我,是人是妖皆不动手吗!如今突然拿出这破剑来作甚?”
“你这人好生不讲理!”土地公不悦,“此剑乃我以瑶池水净而灵,一般人便是求我我也不愿予人一观,你何其有幸,却辱其为破剑!真是岂有此理!!”
书生宽袖一摆,微怒:“你这多事公,今日算我倒霉!”
言罢,转身就要离去。
屏障为掩二人气息法力,如今一破,那大宅中之妖已有觉察。其感到威胁,便化作一股黄气飘出,妖气越烈,土地公本还想与书生理论,一看此妖忙握紧手中之剑作施法之势,严阵以待。
在混沌恶臭中忽觉一股奇异之气,书生亦回首看去。
黄气急落而聚,一只赤尾四足怪兽于黄气中探出,其身壮而滚圆,然其面却是人之容,且美貌非常。然便是再美之貌在这等情况之下,不仅不让人觉得喜爱,反倒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书生看了它一眼,对于其诡异的样貌毫不在意,只是竟念起了《论语》。妖奇,探步上前,土地公大急,就在此时,书生忽然说了个“定”字。只一字,忽然那妖如同被无数绳索捆住一般动弹不得。细观之,却见其四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字,一字一句皆为书生所念之《论语》。
土地公与书生所辖地境算不得远,却也不近,所以他也从没见过书生的法术。如今一见,也是颇为感叹。言之咒乃纯法力之道术也,而不虚借用法器为引,易用然而难学。便是在得道道人中鲜少见会者,而这书生莫非是道士出身?怎么又成了书生?更重要的是,如此看来他自己除妖无碍,又为何放任着它不管?
土地公尚未说话,书生却先开口说道:“你不是来寻一洛阳恶户吗?这便是了。”
“嗯?这便是了?”土地公一愣。
“此宅你所言之大户人家,其主姓黄,有恋童之癖,从较远之处以买下人使女为名买来七八岁的孩童,入府后,这些孩童不论男女先后皆被其女干污。直到孩童渐渐长大或是其所不喜者,男子便给一笔钱令其能买房置地,女子便给其嫁妆又替其寻一户人家。出府者大多不愿提及府中之事,因其便是那些若说予人听,必将被闲话碎语相扰,或是被人低视,于己更是不利。且其中曾有外传者,第二日忽然消失无踪,从此再无人见过。如此一来,更是无人敢言。前些日子,有一名少女嫁去了京城方向,你便是循着她之事来的。”
“莫非你放任此妖恶行……”
“阳寿未完,为恶不止。”书生冷然道,见土地公还要言语,书生又道:“你可识得此妖?”
“曾有听闻,”土地公压下心中疑问,耐心道,“其彘身人面,黄身赤尾应属合窳。合窳食人而取其面,相传合窳非常自恋,只食其所看上容貌者。而一旦得所喜之容貌便不愿别人分享,多躲于山中,所以合窳一类其实教为少见。然此合窳不仅出现在洛阳中,而且观此宅之阴气甚重,其绝不止食了一人。便是此户之主有万恶,你也不应让无辜者受到连累!”
(合窳yú详见注释1)
“先说明哦,我并未食其中任何一人。”被伏合窳忽然一声‘嘭’在黄烟过后化为了一美貌女子,“全是那丑鄙者食之。我不过是稍迷其心智,令其自己食了那些助纣为虐的人罢了。”
土地公不可思议起来,而书生倒是毫不惊讶。
那美貌女子妖媚地笑起来:“小女子小荷多谢公子从前的搭救。”
“什么?你还救过这妖孽?”土地公大惊。
书生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合窳食人,取其面而得其心也。其人其感、其情及过往经历记忆都一并被其继承。其所食女子小荷几月前从此府逃走,有仆追其,我碰巧路过碰见,便随手替其掩了踪迹又送她至远处而已。没想到她最后竟倒霉碰上妖物,枉费我白白助她逃走。”
“公子所言差矣,”合窳笑道,“小荷可是自己召唤我的。其有恨而生不能报,只求死后能得报。我合窳一族,食之体得其惠也必要完成其心中所愿,因而我便来了此处。我急忙出来不过是为了与你们说明,我来此不曾杀过生灵,也不曾啖人之肉,其实并无任何罪孽……”
土地公看向书生,书生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那可否请公子放了我?”合窳作一幅可怜之态,“如今小荷之仇已报,我愿答应你从此绝不再踏入洛阳半步。这样如何?”
“胡说八道,就算你未曾亲自动手,可也害了人命。”土地公道,“再说,你身上本就满附杀孽,血腥之气臭可冲天,绝非善类。若放走了你,岂不是要危害天下苍生。”
土地公说着,还紧张地看了看书生。缚妖者是书生,若书生有意要收回法术,那他只有迅速动手制住这妖怪了。
“你看我做什么?”书生道,“你说得句句在理,该如何做你便如何做吧。”
书生突然怎么变得这么大方又好说话了?土地公小心翼翼地看着书生的脸,却仍旧看不出他到底有什么表情。
土地公琢磨,这合窳不是什么好东西,书生不想动手,八成是因为读多了圣贤书脑子已经成了浆糊了。反正如今是书生自己说的让他动手,那这么算来,其实还算书生欠他人情。那百花露水是不是可以不用赔了……
书生像是看出了土地公的想法,忽补淡淡充道:“你要不想除妖那便收了你的剑,那百花露水你必须得还给我。”
土地公一阵颓然,然而放任恶妖害人也是玩玩不能的。土地公心一横,提剑口中念起法术边一剑刺去。土地公动作笨重,奇怪的是合窳也不躲,剑轻易刺入了她的眉心。
就在土地公以为成功了的时候,合窳的身形忽然变得飘渺,她仰头大笑起来,声音疯癫中又仿佛有些悲切:“哈哈哈哈,莫云,第二次,这是第二次!你又没认出我……”
说话间,‘女子’的面容身形变得越来越模糊,渐渐竟变成了一团乌黑。书生的言咒之缚忽然在一瞬之间碎成了粉末,随风而逝。
书生看着自己的咒符飘走的方向,表情微微有些悲哀,你又怎知我没认出你?
而那一团乌黑没了束缚散了开来,竟是数十上百的鬼,男男女女小的尚还是年少稚嫩,大的也不过刚成年的模样。其有哀泣者、有怨恨者、有愤怒者,土地公亦一时间愣了神没了主意,其手上剑光一闪,众鬼大惊,争先恐后地逃进黄府中。
土地公直觉地想追进去,书生忽然道:“让它们去吧,不达目的它们也不会再出来了。”
“不达目的?”土地公巴巴地看着最后一只小鬼脚下一绊摔倒在门前,又迅速地爬了进去。
“他们都是被这人害死的,自然要来找他报复。”书生淡淡地说道,顺手一挥口中念念有词,还是在宅子四周立了个界。
“原来是这样。”土地公刚收了剑,忽然听见宅子里一个洪亮的男人鬼哭狼嚎的声音。
“阳寿不尽,罪惩不休。”书生面无表情地说道。言罢,他忽然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际,繁星恍若有些黯淡,原来又过去了这么多年。
“之前是我错怪你了,原来你比我更要嫉恶如仇。”土地公摸着胡子。
“谈不上,”书生说着,转身背着手慢慢地往土地庙走去,“不过是懒得管那妖怪所为而已。”
“书生,”土地公看其将走回想起先前的疑问,忙道:“先才我就有些奇怪,你言男女皆被其污,为何女子却仍是处子身?而男子又与女子不同,怎么会被其女干污?”
土地公问得认真,确实是因不明白所以好奇。
而书生听后脸色不好甚是不悦,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下了逐客令:“你怎么这么多问题!你想管之事已了,赶紧回汝之京城去吧,以后就算是万不得已也千万不要再来我这里了。”
“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土地公刚想追上去,一转眼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书生驱逐出了洛阳,现正站在城墙外,“知道得这么清楚……”
土地公非常不明白,明明这事已经解决了,这次也没有让书生有什么损失,为什么书生还是很生气的样子?
寒风瑟瑟,土地公看看四周孤魂野鬼都偷偷看着他,顿时觉得被人家赶出来实在有些丢人,忙气愤地往京城去,边还自言自语地埋怨起来:“这书生太没有情意,这大半夜的……好歹留我到早上再走嘛……
哼……以后若是你来京城,我也要大半夜地把你丢出去!”
【注释1】合窳(yú):有兽焉,其状如彘而人面,黄身而赤尾,其名曰合窳,其音如婴儿。是兽也,食人,亦食虫蛇,见则天下大水。——《山海经东山经之剡(yǎn)山》
(有一种野兽,他身形得像猪却长着一张人的脸,黄色的身子红色的尾巴,它的名字叫做合窳,它的声音想婴儿啼哭。这种野兽吃人,也吃虫子和蛇,它一现世那么天下将会发生大水灾。)
世间亦曾有传闻,合窳本是兽脸兽身,仅以虫蛇为食而已。然其后来之所以有人之脸,是因其想人之容颜其美,却又自信己之形态已是为最好,因而不愿舍其形而要人之貌,因而食人化其面为己所用,因而合窳百貌,皆是美轮美奂之姿。合窳食人化脸,食入新人则为新之貌,旧貌已舍不复再有。且其类多恋旧,换颜频繁者甚少。其中亦有寻到美貌之容后不再食人者,其转而隐入山中,天天以镜观己,更有甚者竟恋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