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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土地老爷闲事多(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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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京城乃天子脚下,龙脉所在,必是风平浪静、百姓安宁,神仙省心之地。然而人之所居,又怎会无有不平,便是丈余之地亦不乏各种事端。
“哎哟!”一个瘦高男子突然栽了一个大跟头,这一摔还摔得极不是地方,刚巧在一个小土坡下坡的地方。其忽感脚下一绊,惊呼一声就向前扑去,连滚了几圈竟是直接落河里去了。
其连呛了几大口水,好容易才爬上岸,边是吐着水,边莫名其妙地往先前被绊倒的地方看去,果然是平整一片,他究竟是被什么东西绊倒了?
近处并无他人,男子也只得当做自己倒霉,匆匆往家赶去。
稍远,一个头发眉毛都已全数斑白的矮胖老头坐在茶棚下,笑得连下巴上的白胡子都抖个不停。
旁的一个汉子见了,好奇道:“老头,何事如此欢喜?”
“非喜,”老头饮完最后一口茶,放下一枚铜钱,“乐也。”
言罢,其满脸得意之色,背着手就走了。
汉子只觉莫名其妙,自言自语道:“喜与乐有何不同?”
老头背着手,转过巷口忽然就没了踪影。再说先前那男子,刚到家门口,推开门抬脚将是要进去,谁料竟又是一绊,其便直接摔了进去,落了个狗啃泥之态。
其妻见了,忙赶过来扶起他,道:“你为何如此焦急?怎会连衣服都湿了?莫不是吾兄有何吩咐?!”
“非也,”男子满脸郁色,“我还尚未见到你兄长,半路上不知怎地就落了河,这便是那时弄湿了的。今日倒霉至极,便是刚才,我分明是想跨入门内,想是脚抬得不够高,竟又被绊倒。今日必是不宜出门、不宜出门啊,吾明日再去找你兄罢。”
“是了,那你快进屋换衣服吧,别着凉了。”其妻忧道。
适才那老头从其门口经过,暗笑着终于离去。才到另一道口,见一衣着破旧的农夫担着两框菜果走来。
农夫见到老头,笑着迎上来:“老丈,今日腿脚可好些?”
“好了、好了。”老头笑道,与先前幸灾乐祸之容全不相同,满脸慈祥,“昨日多亏你仗义相助,不然我这糟老头子怎说得过那恶人。”
“那人太是无理,行路匆忙撞了人,竟然还反职责你挡了其路,真是不讲道理。”说着,农夫从框中拣出最大的几个的果子硬是塞给老头,“老丈,这是我地里的新鲜果子,你尝尝。”
老头不收,农夫又道:“我那田里贫瘠,平日地里苗蔫儿果小的,卖不出几个钱给我老母亲治病。昨夜一场雨后,今日竟是各种果物大了一倍有余,甚至还结了新果。昨日你非买我两个干瘪果子,那两个果子实在不值那个钱,这几个果子虽仍是不值钱,还烦请老丈别嫌弃,一定拿回去尝尝。”
老头眼珠子一转,便收了下来。二人道过别,农夫担起框子又往集市赶去。老头一转身遁入了土中,其笑眯眯地看着这几个果子,心道:拿这几个果子去那阅茗居换点茶喝,先才好像来了个要说故事之人。
老头寻了个背人之地钻了出来,揣着几个果子,进了阅茗居里。
一进门就见那刘掌柜在算账,老头一吹胡子瞪了他一眼,寻了个座便坐了下来。忽然一阵大风猛地灌入店中,似是冲着刘掌柜而去的一般,一股脑地向其涌去。
刘掌柜被风一股,往后退了一步,帽子被吹掉,头发也乱了,眼都几乎挣不开。待风过后,其刚嘘出一口气,忽然发现手中毛笔不知何时掉了,而其墨汁盈满,正巧落在那账簿上,只这么一下已经染开了一片。
“账簿!我的账簿!”刘掌柜手忙脚乱慌忙救急,然而终是为时已晚,其一脸哀色,只有任命地从头誊抄。
老头看着那边正窃笑,这时其侧忽然一女子道:“原来土地公亦能唤风啊。”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土地公得意之言刚出口,忽然惊得立刻转头,看清其人顿时有些冒汗,往旁边挪了挪,道:“翠儿姑娘,你、你不是去江南看茶源了吗?怎么这就回来了……”
“我都去了三月有余,还不够久?这趟真是倒霉死了,还平白欠了那土狗一个人情,真是气死我了!”翠儿一拍桌子不悦道,“怎么?你这老头是希望永远都回不来了是吧?”
“不敢、不敢!”土地公忙道,连忙从怀里拿出果子放到翠儿面前,“姑娘尝尝,这是今天新摘的果子,又大又甜!”
“该不会是你变出来的吧,”翠儿瞟了土地公一眼,“这套对凡人有用,对我可是没用的。”
“不敢不敢,这是一个农人送给小老儿的,确不是幻化而成,姑娘尝尝。”土地公擦着额头的汗,恭敬道。
翠儿看了看,顺手拿了一个,转头对小二吆喝道:“阿狗,上茶啊,我们坐在这里已是多时!茶怎么还不上来!”
被点名的小二一个激灵,忙一溜烟到后堂端了茶盘送过来,一边讨好道:“翠儿姑娘探亲回来啦,我让人去通知东家。”
“不用了,我一会儿自己去。”翠儿懒得看他,自顾自地倒茶。
“那个……翠儿姑娘,”小二搓了搓手,“我跟你商量个事行吗?我名戊,不是狗。姑娘总这么叫,旁的人都学了去笑话我呢。”
“天干地支正相对,本就没错。”翠儿眼一横,“本姑娘就喜欢这么叫。”
“是、是,”小二阿戊忙赔笑道,“小的只求姑娘别如此大声唤我就好,私的时候姑娘怎么叫都好。”
“阿狗啊,”翠儿忽道:“我这次回来,路过西边儿一户人家,其家中殷实、有田有地。其家中无子,只有一女,而且其不求招婿,只图给女儿寻个良善之夫,认女婿为干儿。待二老百年之后,女婿便可继承家产。”
阿戊有些楞,不明白翠儿怎么突然说这个不相干之事。
“而最令我在意的是,”翠儿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其女名唤阿亥,且又是亥年所生,正巧与你之名由来相似。我看你倆也是般配,如若你同意,我便给你做个媒,促成这桩美事。”
阿戊大惊失色,差点翻下地去,那阿亥膀大腰圆,又是出了名的母夜叉。其能吃能打,谁敢去招惹?这不是嫌自己活得太好,去找罪受吗?
“翠儿姑娘,我错了!其实唤作阿狗也挺好,客皆能轻易记住我。”
“喔?那我说的这媒……”
“多谢姑娘美意!”阿戊和手大拜而下,“前些个日子已有人给我做了个媒,与我家门当户对,我暂不想考虑其他。”
阿戊心中焦急,只差将那后一句‘求姑娘高抬贵手’也一并说出来。
翠儿今日也懒得为难他,便饶他去了。喝了茶,翠儿便起身去后院寻汐娘。
翠儿走后,一旁的土地爷也松了口气,凭空抓出一把蒲扇闪着凉风,给自己倒了茶,压压惊。
土地爷左右看看,那个等着说故事的人已是有些不耐烦,将欲走。土地爷连忙端起茶盘,过去劝他先说与自己听。其言自己是店家熟人,可替其分辨一下。
那人见小二皆敬这老头三分,便也不疑有他,说起那事来。
原来其姓何,是书香人家之后,其并非有闲情逸致来寻免费之茶者,而是听闻这阅茗居常有些除妖之人,便想请人帮他辨识一下。
这事要从半年之前说起,这何生在市集偶遇一家姑娘,二人一见钟情,以珍珠为信物,便私定了终生。书生之父早已过世,其母见这姑娘生家清白,也就许了这门婚事。何家挑了一黄道吉日,于上个月敲锣打鼓地将那女子娶进了门。
谁知新婚洞房里,花烛喜床上,红帕一揭,何生却发现其所娶之人并非那日女子。其虽能说出其二人相见经过,亦能讼出二人誓言之词。然而其貌与何生倾心之人大不相同,性情也是差别迥异。
何生只当必是自己记错了其家所在,才使得娶错了人,而事已至此,何生也只有与那女子完婚。其婚后多次去找那女子,却是寻之不得,终于死了心。
然而自打其妻入了门,何家便是怪事连连。晨间天还未亮,院中就有鸟鸣声,其声虽算不得难听,却也不属悦耳,但每日必啼绕人清梦。但若是出而寻找,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鸟,而待日出后,院中必是一地鸟羽。
刚开始时,何生只以为是有鸟经过,那些羽毛也只打算丢了便是。然其妻却言,其羽光华而色美,制扇或是饰品一类必善。果然如其言,众皆言其美,而顷刻间便一卖而空。
然日日如此,且每日羽毛花色皆不相同,其妻认为无妨,然何生心中却有些疑虑。
此事尚可商,尚不为患。而令何生忧心的是,其母日前忽然病了,其求医问药,皆不见好。一日其早晨莫名惊醒,其妻已起。其无眠,于是便也起了。出而忽见其母房中有光,有人影过,其刚想推门而入。却从门缝中见其母仍在熟睡,而其妻竟不知将什么汤水灌入,并以手捂其口不让其母吐出。
其母面色痛苦,却不见醒来。何生大怒,推门入,忽见其妻仰首啼叫一声,金光四射,刺得他睁不开眼。其担心其母,睁眼一看,只见光已暗,其母仍在睡梦中,而不见其妻。
紧接着,什么从其面前晃过,其还没看清就昏了过去。再醒来竟是躺在自己床上,其妻正唤他起床。
那日后,何生总觉得一到夜里就昏昏沉沉,不到天亮也必不会醒来。而其妻行踪越发诡秘,每当何生出门,其总是一言不发地将他送到门口,后一直站在门口看其走远。而何生亦是发现不论自己到了哪里,总是会在街角巷口看到其妻闪过。因而其日日提心吊胆,今日其妻伤了腿卧床休息,其才敢出来寻除妖之人。
然而今日非大集之日,其在街上没寻到,便想起曾听闻阅茗居有除妖之人。如今来,却仍是不见,只盼东家识得除妖之法或僧道,就其于水火之中。
言罢,何生求土地公替其问问东家可有相识道人。
然而,土地公上下打量了何生一番,不见有妖气。心道,这怕是何生不喜其妻又做了一场噩梦罢了。土地公悻悻然,安慰了几句将走,忽见其腰间的珍珠坠饰,眼一眯,莫非这便是他与那倾心之人的定情信物?
那珍珠硕大又呈色纯正、光泽均匀,是为上上品,却是附有妖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