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月下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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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过,风过无痕……
展昭展昭展昭……
声声呼唤由远及近,唤得少年逐渐清醒的意识渐渐迷离.
青衫书生扶着少年,将少年身上的柳叶刀在火上来回烫.然后,利落地在少年左肩处划开一道口子,俯下脸,冰冰凉凉的唇贴到伤口处,将毒血吸出来.
那般的决绝,那般的义无反顾.
公孙大哥,不要!
展昭只觉心猛然抽紧了,下意识地想要阻止他,哪知眼皮却如千斤般重,任由少年如何努力,也无法睁开.
清风拂过,吹动两人的发丝相互缠绕.
身上的温度愈发冰凉,公孙策吸了最后一口,便再也支撑不住,如落败的寒梅般,翩翩然飘落在地.少年伸手去触碰,却终究消散……
"公孙大哥!"
床榻上俊朗的少年猛然惊醒,弹坐起来,细细喘着气,墨色的眸子满是担忧.
"阿弥陀佛!"
一阵悠扬的佛号传来,令少年顿觉神清气爽.回过神来,只见一位老禅僧立在床前,身披朱红袈裟,慈眉善目,想必是一位得道高僧.
展昭恍然间以为回到了相国寺,见到了师父衍悔.
呵,好久不回相国寺了,倒真有些想念师父呢!
双手合十,展昭低眉顺目,对那方丈还了一礼,温言道:"在下展昭,多谢大师救命之恩."
那方丈微微一笑,伸手把了把少年的脉.须臾,抽回手,自怀中掏出一粒药丸递与少年,温和一笑,"老衲已运功助你逼出毒性,吃下这药,再过几日,毒性可清."
展昭依言吞下药丸,眨眨眼,迫不及待地问道:"我公孙大哥呢?"
"施主可是说那书生?"
展昭点点头,"公孙大哥在哪里?"
老方丈叹了口气,神色黯淡下来,连着少年的心,亦随之黯淡.
颤抖着,少年再问,"我公孙大哥呢?他……怎么样了?"
老方丈兀自叹息.少年猛然自床上弹下来,如风一般冲了出去,瞬间没了踪影.
一路疾奔,展昭凭着直觉,找到了公孙策.用力撞开门,扑到公孙策身旁.只觉,触到他指尖的那一瞬间,心,破碎得失去了言语.
公孙大哥公孙大哥公孙大哥……
少年握着公孙策的手,呼唤着,声音中透着焦急.然,公孙策却一动不动,意识全无.
泪,不由自主地从少年眼帘滴落下来,自公孙策脸颊滑落,飘散在空中……
方丈本欲进去,但望着展策二人相依的背影,终究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他不愿打扰屋内的两人.
展昭和公孙策之间,从不允许别人介入.
是夜,凉如水。展昭独自坐于凉亭之中,石案上放着几斤竹叶青.
月下独酌.
清冷的月色照在少年身上,泛起片片寒光.远远望去,显得少年的背影朦胧而不真切.
一声叹息,回荡在夜色中,少年整个人似是被一股忧伤的气息所笼罩.
公孙大哥……
你可真是个傻瓜呵!
你常调笑我是小傻瓜.可是,有时候,你比我更傻,不是么?
救你,我心甘情愿.展昭曾说,你,便是我的所有.只要你能平安无恙,展昭不害怕受伤甚至是中毒的.即便让展昭为了公孙大哥而抛却生命,我亦在所不惜.
于我而言,你比我的生命更为重要.
你是我倾尽一生想要守护的人呵!
你……又何必来救我呢?
展昭不需要你救我,只要你平安无恙,足矣!
倘若你有三长两短,却教展昭如何是好?
展昭的江湖,名唤公孙策.展昭若没了江湖,又该何去何从?
江湖何处是归处.
公孙大哥……
月下空叹.展昭给自己斟了一碗酒.仰头,一饮而尽.
入口却是一阵苦涩.
酒入愁肠愁更愁,借酒消愁独憔悴.
老方丈默不作声地来到展昭身旁,与少年相对而坐.
"无忧大师,我公孙大哥……"
"公孙施主暂无大恙.可是,他身上的毒太深,老衲也无能为力."
展昭幽美的眸子瞬间黯淡下来.
时间在两人指尖静静地流淌.展昭抿着唇,望着无忧,相对无言.
面对少年,无忧恍然觉得,此时此刻,一切言语,皆显得如此无力.
鸟儿不再鸣叫,沉默地望着月色中的两人.
空气一时静得有些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展昭有些艰难地开口,"真的……无能为力了么?"
公孙大哥,你便是我的所有.如若无法救你,展昭,将与你共同归去.
这是我们彼此间共同的约定.
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那个约定,展昭,一直记着,从来不曾忘却……
佛珠轻转,无忧缓缓问道:"展施主可识得毒圣?善用毒者,亦善解毒.或许,他能解公孙施主身上的西域奇毒,也未可知."
展昭轻轻蹙眉,忧道:"可毒圣他老人家云游四海,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怎么找啊?"
无忧淡淡地笑了笑,看着少年,只说了一句话,"只需有心,便可找到."
只需有心,便可找到.只要心在,便终有找到的一天.
微风拂过,吹动着少年的发丝随风飘扬.展昭阖上眼,用心体会着无忧方才那一番话.须臾,他睁开双眸,朝无忧淡淡一笑,温淡的面容上尽是了然.而无忧见少年如此,也就放下心来,与展昭细细谈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去.
展昭转动着酒杯,把玩了一会儿,自觉无趣,便折回去看公孙策.
趴在床头,展昭用手理了理公孙策的发丝,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眸中泛起细碎的温柔,深化至眼底.
公孙大哥,展昭,该拿你如何是好呢?
看着你中毒却只能寄希望于别人,我觉得茫然而无助.
心,好疼,痛不欲生.
这许多年来,我苦练武艺,成为名动江湖的南侠,为的,就是守住心中的那份痴念,护公孙大哥周全,不让你受一丝一毫伤害.可是,直至今日,我方才知晓,我,没能完完全全地保护你.
公孙大哥,展昭该如何,才能守住你,让自己的心不再疼呢?
展昭俯下脸,紧紧地贴了公孙策的.转眸,望着窗外的月色,目光飘渺而迷离.
攸地,一颗流星自天际边划过,留下一道美丽的痕迹.
流星,代表的是美好的愿望.传言,在流星之夜许愿,美好的愿望便会实现.
隐隐约约的,少年仿佛看到那人轻盈带笑地望着他,笑颜清浅,展昭,你不许愿么?
展昭勾起一边唇角,扬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
公孙大哥,展昭之心,皆系于你.此时此刻,展昭仅有一愿,那便是,你快些好起来.如此,展昭便可与你一同破千山万水,看细水长流.
真希望你再看我一眼……
展昭的江湖,名唤公孙策.公孙大哥,你可知,若无你的陪伴,展昭有多寂寥.你一向最疼展昭了,怎舍得,展昭为你而心伤?
所以,就算是为了展昭,你一定要快些醒来.展昭,会与你一同等待.
依照无忧的指示,展昭修书至江湖好友,让他们帮忙寻找毒圣的下落.
三日后,锦毛鼠白玉堂独闯隐禅寺,打破了一室的沉静.
白玉堂傲剑挺立,少年意气风发,狂傲不羁,此刻见着展昭这副眉目温淡的样子,看着便觉来气,于是眉一挑,剑一横,狠狠将个御猫大人调戏了一番.
霎时,隐禅寺内一阵鸡飞狗跳.
双剑相交声不绝.
无忧望着屋顶上一玄一白两个翻飞跳跃的身影,轻念佛号,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无能为力,只得任由他们去了.
"白玉堂,你别闹了,我没空陪你玩."公孙策此刻中毒昏迷未醒,展昭心烦意乱,哪有心情陪白玉堂胡闹,巨阙轻挥,刷刷刷几声逼退了白玉堂的长剑,"你要真觉得无聊,回陷空岛找你那四位兄弟去.展昭,失陪了."语毕,将巨阙旋至身后,转身欲走.
"唉,白爷爷就爱与你玩.笨猫,你别走!"白玉堂嘴角一撇,身形微晃,闪身拦在展昭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白玉堂!"展昭见白玉堂这般胡闹,不禁面色一沉,冷声喝道:"让开!"
"不让."白玉堂抱剑而立,笑吟吟地道:"笨猫,你若得知一事,不仅不会让我走,还会求我留下来."
"哦,何事?"展昭不可置信地挑了挑眉,堂堂南侠展昭,会有何事求这白老鼠帮忙?
白玉堂神秘一笑,笑容美艳无双,"只消御猫大人与白某比试一番,我便告知于你."
"好."展昭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继而轻轻蹙了蹙眉,"不过,为什么是我?"
"不为什么.我最近无聊得紧,你就当陪你白爷爷活动一下筋骨好了.对了,你可不许让我哦!"
江湖,卧龙藏虎,高手如云.白玉堂若想比试身手,大可不必千里迢迢跑来找展昭.江湖中能陪白玉堂锻炼身手的,大有人在.
白玉堂朝展昭轻轻一笑.灿然笑靥,如三月的牡丹.
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白玉堂和展昭,一个是陷空岛最为俊秀的锦毛鼠白玉堂,一个是江湖上温淡如玉的南侠展昭.他们皆是俊美无双的美男子,但是,他们的美却是不同的.
白玉堂和展昭,融合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美.
白玉堂之美,在于华美中带着狂傲不羁.展昭之美,在于温淡中带着从容淡然.
展昭看着白玉堂,轻轻扯起一边唇角,"一言为定."言罢,巨阙出鞘,剑身泛着隐隐寒光,在月色中看得有些不真切.
双剑相交。展昭和白玉堂身形电转,远远望去,仿佛化为一玄一白两片云,相互交错.
这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试.
剑尖轻舞,不分伯仲.
寺僧们在禅房中默默注视着两人,不由得心下暗赞.
真真是一流好手.一招一式,皆如行云流水.看似平淡无奇,却暗藏杀招.虚实难测,令人防不胜防.
铿!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铮地一声脆响,打破了这令人沉醉的一切.
巨阙泛着寒光,将白玉堂的巨阙弹了出去.与此同时,巨阙剑走偏锋,剑尖指向白玉堂胸口.
一切只在电光石火之间,速度之快,以至于让人无法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展昭得意地勾起一边唇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白五侠,承让了."
白玉堂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少年,他恍然觉得,展昭这神色,象极了他的公孙大哥.
不只如此,连同说话做事的神态,都与公孙策相像到了极致.
或许,早在不知不觉中,展昭与公孙策已然融为一体.他们命中注定要彼此相依,永世不分离.
他们化为一道美丽的痕迹,萦绕在彼此周围.
他们的情,凄美,幽绝,催人泪下.
展昭手腕轻旋,还剑如鞘,"白五侠想告知展昭的事,是有关毒圣的罢."
白玉堂轻提唇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错嘛,笨猫变聪明了.
于是回到屋内,将近日来打听到有关毒圣的事一一告知于展昭.
展昭趴在桌案上,细听白玉堂讲完,秀眉轻蹙,陷入了沉思之中.
白玉堂知展昭心思,也不催他,抱剑倚在一旁,静待他开口.
桌案上的烛火忽明忽灭,映在少年的眸子里,显得少年的面容有些不真切.
沉默良久,展昭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抿了抿唇,对白玉堂道:"我明日便去寻毒圣."
白玉堂扬了扬眉,"我只与你说毒圣在映月谷清修,可没告诉你映月谷在何处.你,打算如何找毒圣?"
展昭淡笑,"用心去找."
"你一个人去?毒圣性情最是淡漠,要求他帮忙,还得万事小心."
"当然不是,你与我一同去."
"嗯?笨猫,找毒圣是你自己的事,我可不一定会与你一同去趟这趟浑水哦!"
展昭笑了笑,"你会去的."笑容中满是自信.
"理由?"
"要进映月谷,先得破阵.以展某一人之力,定无法破阵而出.白玉堂,我们之间,算是什么?"
白玉堂笑笑,"是对手,同时,也是知音."
知音有难,岂有不帮之理?白玉堂口上虽说不愿,心中却下了与展昭一同前往的决心.
笨猫儿,其实,我早已做好与你一同前往的准备了.
猫鼠虽势不两立,但你若有难,我定会帮你.况且,如若我不想帮你,此番,我不会前来.
"我陪你去."白玉堂伸出手,握住展昭的,露出明艳的笑靥.
手,紧紧交握.
展昭笑容温淡,望着白玉堂,墨玉的眼眸中满是意味深长.
这是男人之间的信任.
两人出来时正巧遇到无忧.展昭与无忧说了自己要与白玉堂去映月谷寻毒圣的打算.无忧听罢,了然地点点头,与两人谈了一会,便转身回禅房了.
月下回首,只见展昭清俊的容颜笼罩在月色中,透着股凄冷的气息.
欲求毒圣替公孙策解毒,谈何容易!
无忧本欲劝展昭不要亲自前往,由他派弟子去便可.
可是无忧没有说.
因为他知道结果.展昭,绝不会答应,他定要亲自前往.
纵然是入了虎穴,他也要去.
这是展昭与公孙策之间凄绝的情.
无忧禅师轻轻回首,用他那双看透红尘的慧眼,望着少年,微微叹息.
展昭笑容温淡,那般的决绝,那般的义无反顾,"玉堂,收拾一下,明日启程."
白玉堂点点头,"你骑公孙策的火耳去.火耳是千里良驹,骑着它,应该能快一些到."
展昭点点头,见天色已晚,也觉有些倦了,便与白玉堂告辞,径自回屋去歇息.
今夜无星.
展昭抬眸望着在中空遥遥高挂的月儿,眉目微凝,发丝轻扬,目光悠远,心中是无法言说的坚决.
公孙大哥,无论如何,我,定会将毒圣请来,替你解毒.
也请你,一定要等我,等我归来的那一天……
展昭,一定会保你无恙.
伸出手,在空中写了两个字.
束竹.
公孙大哥,为了你那轻盈带笑的一声"展昭",我倾尽了一生去守护.
真的,好希望,你再轻柔地唤我一声,展昭……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月下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