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春来枝头画几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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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州,暮春.正值梨白桃红的时节,落英缤纷.
漫天梨花中,两匹马一前一后争相驰逐.马上的两人,一个是清雅俊逸的翩翩佳公子,一个是俊立挺拔的英挺武者.不消说,这二人便是公孙策与展昭了.
展昭轻抬眼眸,望向前方那抹飘渺若仙的身影,一抹淡淡的笑意自少年稚气未脱的脸颊上绽放开来,渐渐地,深化至眼底.
没由来地,少年忆起他们相遇的往事.
展昭与公孙策相识那年,展昭12岁,公孙策17岁.从小,展昭便喜欢缠着公孙策,至于理由,展昭也说不清,总之就是喜欢陪伴在公孙策身旁,与他玩乐,陪他破案,听他调遣,护他周全,不让他受一丝一毫伤害.他失明时,扶着他.他默然时,想方设法逗他开心.他觉得冷时,给他加件衣服,送他一个暖手包.他感到困乏时,扶他坐下,待他歇好了,再牵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这些年来,随着年岁渐长,想要守护他一生一世的念头也就越来越重.每当公孙策彷徨无助时,展昭便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身旁,以坚定不移的语气告诉他: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我展昭,决不会多说一句.
公孙大哥,无论发生什么事,展昭都会陪伴在你身旁,与你同甘苦,共进退.世间万变,哪怕是沧海桑田,展昭依旧会陪伴在你身旁,守护着你.
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犹记些许年前,展昭在汴京的朱雀大街上看到公孙策被擢升为礼部侍郎与辽和谈的公示后,当即策马狂奔,朝庐州的方向飞驰而去.公孙大哥一介书生,辽人卧虎藏龙,若让他独身前往,该是何等的危险!不能……不能让他一个人去.刀山火海,定要与他同去才是!
风,听不见.沙尘,看不见.俊朗的少年伏在马背上,面上的神色凝然肃绝,手中马鞭不停策下,声声清冷,"驾!"
少年的身后,扬起漫天沙尘.然,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要快些赶到公孙大哥身旁.他怕,再晚一分,自己,便再也见不着他了.
好在,他赶上了他.跃下墙头,打掉那个欲划向他脖颈的匕首,立在他身旁,关切道:"公孙大哥,你没事吧!"
"展昭?"公孙策的声音依旧如初见时那般温润,却掩不住喜出望外.清澈的眸子望着展昭,盛满了无法道尽的情愫.
少年心安地笑了,将握着公孙策的手紧了紧.
"展昭.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该去游历江湖的么?"
"我担心你,所以就回来了.我,明日便与你一同到双喜镇与辽和谈."
公孙大哥,从今往后,展昭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只须,陪伴在你身旁,与你一同……破千山万水.
"傻展昭."公孙策笑了笑,"那你的江湖呢?南侠展昭,不是该去闯荡江湖么?"
江湖?展昭笑了笑,不以为意.环至公孙策身后,将头抵至公孙策额上,笑容温淡.
公孙大哥,我,只想陪伴在你身旁.
展昭的江湖,不在外边,而是……公孙策.
一花一世界,一人一江湖.
展昭的江湖,只是你而已.
轻轻拉了拉少年的手,公孙策轻盈带笑的眼眸凝视着展昭,盛满了不可言传的意味.
这一路下来,展策二人破奇案、寻天芒,相互依靠,相互扶持.展昭的一双眼睛始终锁定在公孙策那淡薄的身影之上,看着他好看着他坏,看着他开心看着他默然.而公孙策,每当迎上展昭温淡的目光,便会露出清浅的笑颜,极具意味深长.
公孙策转眸,望着少年温淡的笑容,亦轻快地笑出声来.忽而,公孙策面色一凛.
展昭回过神来,见公孙策一脸严肃,因问道:"公孙大哥,怎么了?"
公孙策望着飞驰而来的骏马,道:"许是朝廷派人来了.展昭,我们这趟踏春出游,怕是游不成了."
"世事不能尽如人意."展昭浅叹,"只是,不知来者何人……"
说话间,五人五马已奔至跟前.为首那人翻身下马,见展昭将公孙策紧紧护至身后,也不甚在意,微微一笑,走至展策二人身旁,问道:"两位可是展护卫与公孙大人?"
"正是."展昭略一点头,扶着公孙策翻身下马,右手依旧警戒地将公孙策护至身后,如若情况生变,即可与他拔剑一战.无论如何,一定要护公孙策周全.
"在下羽林军首领林自聪,奉旨传诏."来人说罢,自怀中摸出一个锦帛,"公孙策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公孙策勤廉爱民,胜通战策,即日起担任兵部左侍郎,前往镇守萧关,抵御西夏.钦此!"
少年暗暗叹了口气.萧关,这一去,何止千里……
古来征战几人回,这一点,展昭是知道的.闭上眼,他只希望,刚才那一切不过是梦一场而已.
"臣,领旨……"
清冷的声音,提醒了少年.这一切,都是真的.
公孙策领旨起身,一并拉起身边这位因听到公孙大哥即将前往萧关而过于震惊以至于魂游天外的少年.
"展护卫,展护卫!"林自聪见展昭面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不由得担忧地唤了一声.
展昭抚了抚额,只做无事.轻轻挥了挥手,让林自聪退了下去.林自聪见帮不上忙,拱手作揖,道了声告辞,转身离去.反正圣旨已传至公孙策手中,其余的事,皆与他无关.
公孙策见展昭面容苍白,便提议带他到湖边走走.展昭点头应了,才行了数步,忽然一个重心不稳,"哎哟"一声,向前栽去.
砰!
少年与公孙策撞至一块.公孙策揉了揉额,扶起展昭,问道:"怎么走路跌跌撞撞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语气中满是关心,没有半分责怪.
展昭咬着唇,不发一语.良久,方开口问道:"皇上,为何要派你前往萧关?你一介书生,又不懂武功,实在是……太危险了."
公孙策浅笑,"不是有你陪着我吗?"
话音刚落,公孙策便觉有些恍然.他竟不记得,从何时起,自己便对展昭这般依赖了.
"可是我担心……你若有丝毫闪失,那我该如何是好?"
"我知道展昭一定会护我周全.况且,此去萧关,也是不得以.皇上,也有他的难处."
"不得以?"展昭轻哂,"如今朝堂上半数是庞太师的门生.派你前往萧关抵御西夏,说得好听,实际上,不过是想利用你来制约庞家、稳固皇位罢了.大宋,并非无贤能之人.但,满朝文武,唯有公孙大哥,是他信得过的."
"展昭."公孙策轻叹,冰冰凉凉的指尖抚上少年的脸颊,"你公孙大哥是宋臣.身为宋臣,守护大宋江山,乃是义不容辞的职责.无论这背后暗藏怎样的阴谋,都与我无关,我必须去镇守萧关.萧关,乃宋夏交界之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近几年西夏异军突起,萧关不容小视.若失萧关,西夏必定直捣南下,攻入汴京.大宋如今危如累卵,再经不起任何波折.若任由李元昊攻入内城,大宋还不因此灰飞烟灭?所以……"
"所以……"展昭笑了笑,"我与你一同前往."
"展昭……"公孙策望着少年,欲言又止.
展昭淡笑不语,他将手伸向公孙策,与公孙策的紧紧相扣.
公孙大哥,萧关路上,我们便这般……携手,共渡.展昭必定会陪伴在你身旁,守护着你,并将你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公孙策无声而笑.曾几何时,展昭身上,便有了这种凛然与义不容辞.记得些许年前,每当公孙策感到惶然无助时,少年便会在一旁静静地守护着他,温淡的目光不远也不近地陪伴在他身旁,令他万分心安.正是这道温淡的目光,成为他前进的动力.因为,他知道,无论何时何事,少年温淡的目光都会萦绕在他身旁,直至永恒……他,并非一个人.
连天烽火漫无边.
两人两马并肩而行.展昭望着公孙策苍然的笑容,恍然觉得,自己又回到前往双喜镇那段相知相惜的时日.那时的他,也是与公孙大哥这般并肩坐于马上,走向不知名的风波.
黄沙漫道,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官道两旁,梨花似雪.风卷着漫天梨花,散落在空中.梨花的花瓣在空中回旋,轻柔地落在展策二人的发上、肩上,这一路行来,竟如在仙境中一般.
轻盈,飘渺……
展昭抬眸望向远处,只觉十分惬意.轻狂岁时,快意江湖,四海为家.如今,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只不过,他是守着他的公孙大哥.南侠展昭的归处,只能是公孙策.公孙策,便是他展昭的江湖.
公孙大哥,从今往后,展昭只想守着你护着你,日夜陪伴在你身旁.如此,相守一生,足矣!
"展昭,展昭?"公孙策不经意地转眸一看,见展昭唇角不着痕迹地向上扬起,眉眼间是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由得有些奇怪,问道:"你笑什么,刚才还不高兴呢……"
"那是刚才,公孙大哥不是开导我了嘛!公孙大哥心怀天下,展昭自是深知公孙大哥之心……哎呀,我这叫释然,不是笑."
"我刚才明明看到你笑了.说吧,你刚才在笑些什么?"
展昭笑了笑,"你猜!"
"猜不出."
"哦?"展昭轻轻扬了扬眉,不由得笑意更深,"公孙大哥当真不知展昭在笑些什么.哎呀呀,居然难倒公孙大哥了,真是没想到."
公孙策一扇子敲在展昭额上,"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可你是大宋第一才子哎,文才绝世天下.大宋第一才子居然还有不知道的事,啧啧啧,真是难得.展昭,是不是该对此深表荣幸呢?"
"过奖.公孙策以为,即便是大宋第一才子,也无法与南侠展昭相比拟.南侠展昭在江湖上走遍的了,所见世面无数.公孙策见识浅陋,自然无法与展少侠相提并论.如此,便请我们博古通今的展少侠说说你方才在笑些什么.公孙策,一定洗耳恭听."
面对公孙策这气死人不偿命的口才,展昭深感有心无力.未免遭受更猛烈的攻击,展昭果断地岔开话题,"此去萧关,必定会遇见夏国主李元昊.依公孙大哥之见,这李元昊会是怎样一个人物呢?"
起承转折一气呵成.公孙策看着展昭,满意地笑了笑,不错,有进步啊!
"说来,这李元昊也是个博学多才的首领.他熟知兵法,善于绘画,精通佛经和律法,精研吐番文字……"
"这么看来,李元昊也是个博学之人哦!那公孙大哥与李元昊,谁更博学呢?"
坚决不理这个问题……
公孙策抽了抽嘴角,继续与展昭说了些李元昊的事,末了叹道:"这几年来,西夏与宋频频交战.这李元昊也算是神通之人,与宋对抗数年以来,几未一败.即便是庞统,也奈何不了他."
"自然是不简单,不然,哪能让你去啊!"展昭看着公孙策俊秀的面容嘿嘿笑,"能与公孙智谋交手,这李元昊也算是三生有幸."
"我说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呢?"
"自然是在夸你.又是礼部侍郎,又是兵部侍郎的.放眼大宋,能如此年轻就得此重用的,你可称得上是第一人.哎呀呀,这风流人物,非你莫属呐!"
"你少取笑我."
"称赞你呢!"
"真心的?"
"不是,假意的."
"你!"公孙策气结,伸手狠狠在展昭腰间掐了一把.
展昭却不以为意,笑吟吟地将马头靠近公孙策,腻歪道:"公孙大哥."见公孙策不发一语,伸手揽住他的肩,哄道:"公孙大哥,别生气,别生气啊!其实,展昭一直很佩服公孙大哥博学的.真的."
"既然佩服,那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老跟我打别."
"不行."
"为什么?"
展昭自然不会如以前那般说因为好玩云云,只是细细地凝视着公孙策,墨色的眼眸泛起细碎的涟漪,好似有什么东西深化至眼底,无法言说.
公孙策笑望着少年,只觉一股无形的力量通过少年传递过来.看着身边这个逐渐稳重的少年,公孙策忆起,往前多少岁月多少艰难险阻,他们都是同携手、共进退.以前如此,往后亦是如此.是以,无须多言,只须相信彼此便可.
展昭明艳一笑,露出白白的牙,浅浅的笑颜,伸手指向前方,"公孙大哥,今日春色正好.展昭,便与你策马飞奔一番,如何?"
"好."公孙策笑容清浅,不待展昭反应过来,用力一甩马鞭,马儿四蹄翻飞,驮着他,朝前边激射而出.
"哎,公孙大哥!"展昭策马追了上去,"你慢点跑.让火耳奔这么快,小心待会儿它把你给摔下来."
"火耳这么听话,不会摔我下来的.小展昭,不是说好策马飞奔一番的么,你倒是快追上来呀!"
"都说了我不是小展昭了,是少侠展昭.公孙大哥,我啊,都16岁了,比公孙大哥还高呢!"
"我就叫,小、展、昭!"
"喂,你!"展昭咬牙切齿地望着前方的书生,听着他得逞的笑声传了过来,双腿一夹马腹,那马儿便驮着他疾射而出,"公孙大哥,你给我停下……公孙公子,说你呢,听见没有?别跑!"
风细细,映出展策二人相互驰逐的身影.
展昭面上的笑颜明艳不可方物.一时间,令飞鸟力绝,百花失色.
公孙策笑容清浅,如三春的暖阳.
展昭与公孙策先是在林间相互追逐,而后紧了紧马缰,让马儿在这漫天梨花中缓缓而行.
公孙策在前,展昭在后.
他们……从来都是如此.这许多年来,无论是天涯还是海角,展昭都一直追随在公孙策身后,默默地守护着他.而公孙策,每每回眸对上少年温淡的面容,便恍然觉得,自己……终于寻得了归宿.
早在不经意间,少年便用他温柔而坚实的胸膛,撑起了公孙策的一片天地.
嗒嗒嗒,嗒嗒嗒……
马儿踏在道上,蹄声如清泉般悦耳动听.少年望着公孙策飘渺的身影,惬意地笑了笑,笑容深邃而悠远.
公孙大哥,展昭,永远都是公孙策的展昭.
从来不曾改变……
我的心,只因你一人而跳动……
我之心愿,便是与你策马天涯……
所以,无论是天涯,亦或是海角,展昭,都会与你……携手共渡.
我飞奔在暮色之中,看着你容颜如初、浅笑如昨.心,为之沉沦……
世事虽万变,然,心,终不变.
生生世世,展昭,都会与公孙大哥同在……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春来枝头画几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