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邀月》夜槿

41、梦魇

　　莫筠妍住的小区位于城市郊区的郊区，附近还有一个大学，环境算是挺好的。但是，即使在这么“偏远”的郊区，城市的光污染依然很严重。她住的楼层不高，楼与楼之间的距离又很近，她只能看到头顶小小的一片天，却仍然是被光染红了的。

　　看了一会红彤彤的天，吹了一会带着汽车尾气味道的风，莫筠妍皱着眉把窗关上了。装那啥也是要看环境的。莫筠妍叹了口气，坐回电脑前，看着还躺在地板上的林挽月，也没点回营地，就直接下线了。

　　躺上了床，她有些昏沉，辗转了好久之后终于沉入睡眠，却一直睡不安稳。在梦里，有人将一把刀塞进她的手中，然后抓住她的手向前一扯……那种利刃刺破皮肤发出的噗滋声和鲜血溅上脸庞的灼热感让莫筠妍顿时弹坐而起。她抚着胸口，直直地盯着对面墙上变幻的光影，确定自己还活在现实世界里，才松了口气。一摸身上，湿冷湿冷的。莫筠妍几乎是颤抖着爬下床，摸到了浴室，打开了热水器的水龙头。冰冷的水瞬间倾泻而下，莫筠妍打了个哆嗦，这才想起自己没脱衣服。水渐渐转温，她待身体转暖之后才缓缓地把衣服脱掉，让整个身体沐浴在热水中，许久才舒服地呼出一口气。

　　水淋够了，莫筠妍关掉热水器，擦了擦身子，用浴巾随便一裹就踏出了浴室，然后走回卧室，坐在床沿发呆。已经很久……没有梦到那时候的事了。原本以为已经在回忆中尘封，却被一个游戏里的任务激活。她忽然明白了当时在寇岛知道第七宗罪是自己后那种隐约的恐慌从何而来。被热水冲暖的身子顿时又有些发冷，她随手抓过床上的薄被，把自己裹了起来，然后就那样坐着，直到天亮。

　　等到太阳出来，莫筠妍换过衣服，下楼吃了趟早餐，然后给表姐莫筠婷发了条信息，说的自然是梦的事。果然，莫筠婷一接到信息，就马上回复说她很快过来。莫筠妍把浴室里的脏衣服收拾了下，便坐在电脑前准备继续做任务。表姐的大学虽然离这个小区不远，但是等车也好走路也好骑车也好都是要点时间的。但是，她才登上游戏不久，就听到了熟悉的有节奏的敲门声。

　　——她忘了，世界上还有TAXI这种物体的存在。

　　莫筠婷见到她，第一件事就是把她上上下下摸了一遍，然后心疼地说：“怎么又梦到了呢？忘掉了不是很好吗？”莫筠妍摇摇头，笑笑，把表姐迎进门，指着电脑上打开的网页，示意让莫筠婷去看。莫筠婷何等通透，只一眼就看到了那帖子的关键字——暴怒。那是官方网站上关于那个任务的介绍。

　　“你……做了这个任务，就又梦到了？”

　　莫筠妍点点头，双手交叠着，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这个游戏做到这地步，已经让她有些怕了。但是她又有点舍不得，比如说林青山，比如说夜非，比如说……青山依旧在。看到她的表情，莫筠婷皱起了眉，敲着桌面问道：“你在游戏里……是遇到了谁么？”莫筠妍想了想，点点头。然后她在记事本上写道：“一个很好玩的人，是个女的，但是说话像个男人，每天都过得很快活。”

　　莫筠婷“恩”了声，随即笑道：“那就继续玩下去吧。呆呆，你知道吗？有时候不一定要完全忘记才算痊愈。你假装忘记，伤口却还在，只要一碰，就会疼。真正的忘记，是该让那个伤完全成为过去，长出新的皮肤。”莫筠妍愣了下，没想到表姐会这么说。但是她已经有些胆怯，那伤口依旧鲜血淋漓，一触碰便是钻心的痛。她以为过了一年至少会平复些许，可事实偏不随人意。

　　“呆呆。”莫筠婷拥住这个妹妹，轻声呼唤，然后松开她，注视着她的眼睛道：“你能在游戏里认识新的朋友，我真的很开心。这表示你开始走出那个阴影了，不是吗？去交更多的朋友吧，我相信你。”

　　莫筠妍看着表姐的眼睛，那里面满溢着温柔与坚定。当初，她因为受打击过大不幸失声，全家人都鼓动她去学手语，只有莫筠婷坚持说不用学，她一定可以重新开口说话。而现在，家人都放弃了让她重新开口，也只有莫筠婷还在坚持。她伸出手，回抱住表姐，姐妹俩紧紧相拥，哭成一团。

　　哭过之后，心情松懈下来，莫筠妍便有些困了。她向莫筠婷打了个招呼，爬上床去直接睡着了。莫筠婷看着瞬间睡熟的表妹，露出松了一口气的微笑，正准备离开，却发现莫筠妍的游戏还开着。莫筠婷回身去关游戏，却看见队伍里青山依旧在的发言。

　　[队伍][青山依旧在]：你去哪里了？我等了你一晚上。

　　[队伍][林挽月]：我睡觉了，安。

　　不等青山依旧在的回答，莫筠婷就退出游戏，关了电脑，临走时望了沉睡的莫筠妍一眼，又有些担忧起来。这个表妹，该不会在游戏里陷入什么奇怪的恋爱关系了吧？还是说那个什么青山依旧在就是她说的那个很像男人的女人呢？下次再问问好了。莫筠婷一边想着，一边轻声地带上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