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百岁》林之书

25、第二十三章 重叠的轨道

　　坐下之后泽田熟练地抄着试卷，脑袋里一直在分心考虑蓝波的事情，里包恩希望他做到什么？
　　蓝波肯定不可能像狱寺那样自己照顾自己，以后就寄养在他家？蓝波原本的监护人，父母和亲属呢？不需要当面谈一下？蓝波需要去幼稚园吧，他能不能和别的小孩子好好相处？狱寺在他身边他还可以控制一下，蓝波要是在幼稚园动刀子动炸弹他就鞭长莫及了。
　　即使对自己现在的处境看得还算明白，泽田也不可能把五岁的孩子当做自己的部下预备役培养，他看到蓝波的时候根本没办法联想起部下两个字，当成寄养的孩子就轻松得多。

　　泽田还没理出个头绪，蓝波在下面吃饱喝足，满身活力地再度破门而入。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忘性就是快，刚刚还被里包恩打得大哭，又兴冲冲地跑过来求关注：“我现在重头再来一次。嗨，里包恩！是我啊，蓝波！”
　　泽田停笔，里包恩开口说：“抄书没有期限，下个星期有好几门测验，如果不想抄书，你今天还是预习好了。”
　　被无视的蓝波僵立原地，然后暗暗鼓劲，自顾自地展露笑脸：“啊，对了，我这次从意大利带了很多礼物哦。”
　　蓝波从他巨大的头发里摸出一个包裹，泽田吓了一跳，他的头发原来是这么堆出那种高度的？不觉得重吗？看蓝波脑袋和身体的比例，真让他担心他的脖子。
　　蓝波伸手在包裹里面摸啊摸：“咦，这是什么，是个热水袋耶……好软哦……”他就这么浑然忘我地玩起来。
　　泽田阴霾重重的心情总算透出一丝亮色，哪怕这样随便动刀动枪的孩子，笑起来一样眉眼弯弯非常可爱，比最多勾起唇角的里包恩可爱多了。
　　里包恩默默看了泽田一眼，突然说：“这么说奈奈一定觉得你不可爱。”
　　泽田差点呛住，日常中他总是忽略里包恩有一双多么敏锐的眼睛，福尔摩斯不过如此。里包恩还干杀手做什么，干侦探早就名扬世界了。
　　泽田干脆放下笔：“老师，我请半天假，今天不学习了。”
　　里包恩很干脆地同意，坐到一边打开箱子保养枪支，泽田发现里包恩只要在房间里，除了指导他学习，多半是在做这个。
　　始终被无视着的蓝波已经蜷缩身体默默哭起来，眼泪汪汪地嘟囔：“要、忍、耐。”
　　泽田把他抱起来：“难过的话不用忍着哭也可以哦。”小孩子有活力一点没什么不好，把心事都掩藏起来、情绪都管束起来，等长大了再做不迟。
　　蓝波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反而把眼泪收了回去，天真无邪地笑起来：“糖果！”
　　“刚刚不是才吃了吗，吃太多糖会蛀牙。”
　　“蓝波大人才不怕！”
　　“是我还怕还不行吗。”
　　泽田抱着蓝波坐到床上：“蓝波大人，你的父母呢？”
　　得不到糖的蓝波正气闷，反问：“那是什么？”
　　泽田愣了愣：“平时……谁照顾你？带你去酒吧遇见里包恩的是谁？”
　　蓝波一下来劲：“是我家族的老大！这次我有向家族报告，所以老大借了我各种武器哦。”
　　……这种土豪养孩子随便给钞票，黑手党养孩子随便给枪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泽田还没来得及教育蓝波不要随便动武，蓝波已经刷地抽出个小火箭筒来，举高炫耀，“你看！十年后火箭筒！被它击中的人，在五分钟之内就能变成十年后的自己！”
　　差点被打到的泽田向后仰了仰，难以置信地盯着蓝波手里的火箭筒……这又是什么黑科技？
　　瞟了眼里包恩，发现里包恩仍旧无动于衷，蓝波的目光也向里包恩投去，变得跃跃欲试，泽田打断他，问道：“蓝波为什么想挑战里包恩？”
　　蓝波宣告：“蓝波大人的梦想是成为波维诺家族的首领，让全人类都臣服于我！”然后他垮下脸，“不过老大说我得先打败超一流的杀手里包恩才行。”
　　泽田思考了一下这句话的逻辑在哪里，当首领和杀手有关系么？这两个职业可以拿来比较？随后他想到大概是那位首领在哄小朋友，给他定个不可能完成的条件，自然就会放弃了。
　　他问：“你平常怎么称呼首领？”
　　蓝波活力四射地说：“老大就是老大，笨蛋！”
　　里包恩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不要问多余的事”
　　泽田抬头：“这是不能问的事情，还是问了也没意义？”
　　里包恩目不斜视地对着他的枪：“后面那个。”
　　泽田说：“……我明白了。”
　　一般来说失怙的孩子都会有些敏感，蓝波这样开朗又神经大条，应该很受监护人宠爱纵容。
　　泽田起身抱着蓝波下楼去，一边走一边说：“蓝波大人刚才失败了，还要再接再厉吗？”
　　蓝波已经忘记方才的惨败，趾高气扬地说：“蓝波大人会打败里包恩，成为超一流的杀手！”
　　这个理想可得改改才行，泽田说：“可我是里包恩的学生哦？你想要打败里包恩，得先打败我才行。”
　　蓝波目光炯炯地仰头看向泽田，泽田补充：“刚才的漂亮大姐姐呢，是我的妈妈，蓝波大人要是打败我，她就不会给你糖果吃了。”
　　蓝波果然陷入纠结的两难，泽田哄道：“所以还是先吃糖果，统治人类过两年再说？”
　　蓝波在泽田怀里扭来扭曲地思考，直到泽田在餐桌边停下，才勉为其难地说：“那你要不停地给蓝波大人糖果哦。”
　　泽田把蓝波放在桌子上：“不能不停地，我说过了，会蛀牙。”他走到冰箱前，问道：“蓝波大人要不要喝牛奶？”
　　“要葡萄果汁！”
　　“现在家里没有果汁。蓝波大人不喜欢牛奶吗？明明身上穿着奶牛衣服。”
　　蓝波呆呆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不知思索了些什么，豁然开朗地说：“蓝波大人要喝牛奶！”
　　泽田给蓝波倒了杯牛奶，顺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一起放进微波炉加热，奈奈听到声音走出来，问道：“蓝波不是去找里包恩玩吗？打扰你学习了？”
　　泽田摇摇头：“妈妈，里包恩打算让这孩子寄养在我们家。”
　　奈奈欣然答应：“可以呀，人多才热闹，客房还空着，不过这么小的孩子可以一个人睡吗？要不要先跟我睡？”
　　泽田淡淡地说：“没关系妈妈，蓝波很懂事的，你看里包恩就知道了。”
　　奈奈立刻被说服：“说的是呢，那我去收拾客房，纲君你小时候的小衣服小被子我还留着很多哦。”
　　泽田笑起来：“我知道，那是爱的证明。”他一边说一边想，要是里包恩在这里，搞不好又要挨揍了，然后提议，“他刚来这里，可能还不熟悉环境，从下学期让他去上并幼吧。”
　　奈奈无条件赞同：“说起来，纲君在并幼上学的日子好像还在眼前，一转眼就这么大了。”
　　并幼啊……泽田眼神发飘，他恢复记忆是五岁，当时发烧住院一个月，出院后还是在并幼呆了一个半学期，对他来说那段日子还真难熬，每天支撑他的动力都是挨到放学就可以回家见妈妈了。
　　奈奈去收拾客房，泽田把热好的牛奶取出来，回头才发现蓝波在桌上把玩的是几个引线没拉开的手雷。
　　泽田岔了口气，猛地咳嗽两下，险些把牛奶泼了。
　　把杯子放在桌上，泽田一屁股坐下，认真地说：“蓝波大人，在家里不要玩炸弹，要是把家给炸了，无论糖果还是葡萄还是牛奶就都没有了。”
　　蓝波一脸谁要理你，充耳不闻地继续玩，泽田放弃了，无力地把牛奶推给他，捂住额头，想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多管闲事。当初他想要和周围人都互不相干涉的时候，忽略了他可能遇到这种情况：对方是个没有自主判断能力的小孩子。
　　他不想按照自己的个人标准来塑造一个孩子，也很难坐视一个孩子无人关照、无人管教。
　　且不提别人家的小孩，将来他总会有自己的孩子，教育问题要怎么办？
　　泽田在心里嗤笑了自己一下，教育问题可以以后再说，无论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至少希望那孩子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里包恩告诉他，他这种境地，已经必须成为首领才能保护妈妈。
　　但他不相信，这世上会必须通过作恶来行善。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对。

　　抓起牛奶杯，一口气喝掉，泽田看向时钟，见快到饭点，干脆系上围裙，去厨房做饭。
　　餐桌上多了个五岁小孩，泽田打算做些小孩子爱吃的东西，挑选食材的时候，才突然想到，明明家里已经住下一个小孩子了，里包恩。
　　里包恩吃东西从来不挑，妈妈做什么他就吃什么，妈妈好像也没特别照过他的口味，泽田还不知道里包恩爱吃什么。
　　稍微反省一下，泽田决定今天做意大利面算了，里包恩和蓝波都来自意大利，这个总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