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释怀 ...
-
两年加两年，时隔四年以后，顾飞终于在那天的傍晚被韩堙恒打扮了一番，所谓打扮了一番就是连他老爹老妈全都认不出来这家伙是个男的。顾飞对此表示不满，可惜FAN抗无效。
韩堙恒说：“你丫就别想着再被认出来了，要是你老爹看见已经被宣告死亡的家伙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说不定得立刻心脏病突发身亡。”
顾飞无奈，只得被强迫着带上一面具，一假发，然后被套上了一件长风衣。由于韩堙恒难得的良心觉醒而没让他穿裙子，顾飞对此表示十分的惊讶以及庆幸……
四年了。
顾飞依旧能看见街口那家开了十几年的小店，还记得幼年的时候，当自己和那个以懒著称的堂哥关系还比较和睦的时候，俩小孩经常来到这家店去买东西吃。曾经熟识的店主老爷爷已经回家养老去了，现在坐在柜台里的是另外一个中年人，店面却已经重新装修过了。
那条街本来是被繁茂的枫树所围绕的，每到了秋天橙色的火红的树叶散落了满地，小时候年幼天真总是喜欢躺在自家院子里堆积的叶子上滚来滚去，母亲经常从屋子里跑出来把自己从地上拉起来，顺手拍拍后背沾上的灰尘。而如今那两排枫树早已被砍掉，就连曾经为树提供过营养的泥土也被水泥覆盖，听到路边闲聊的两位大婶说，这里是要通地铁了。
变了，全都变了。
只是凭着稀疏的记忆，顾飞终于是找到了自己成年之前呆过的，顾家本宅。跟着他一起去的韩堙恒见了也不禁咋舌：“想不到你家伙也是个大少爷啊？”
顾家的历史十分悠久，就连这座本宅都是存留了上百年了，顾飞还记得他小时候经常站在院子前大门旁边的石柱旁边，看着从大路上路过的人们，其中不乏邻里间正在背着书包上学的小孩子。
顾飞从小一直在这座宅子里面长大，需要学习的文化知识都是由家里的长辈请家教，真正能够迈出宅子大门，走出这条街道的机会用一只手都能数的出来，所以他经常靠在柱子旁边注视着街道上面的行人，心想着什么时候可以从这条街道中走出去。
这时顾飞的老爹就站在顾飞曾经站过的地方。
他老了。
他的身体本来是十分硬朗的，在顾飞二十一岁那年还打得他满地找牙，虽然其中有绝大部分的原因是顾飞不好意思跟他爹动手，老人家他最喜欢的运动是绕着自己家的大院子跑步，一圈下来起码八百米。没事闲的还喜欢喝喝小酒，白酒论碗喝，喝完以后红光满面走路不打哆嗦。年过四十还满头黑发双目炯炯有神，就像是饱经风霜的鹰，即使年岁已老却依旧锐利似铁。
而仅仅过去了四年，老人家的头发却全都白了。
他就站在门口的石柱旁边，背脊挺得笔直，双手背在身后，如鹰一般锐利的双目盯着街道。
不过顾飞知道他不是在向往所谓自由。
老人家一身中山装从三十岁穿到了现在，如今洗的已经有点发白，穿在满头白发的老人身上更显出了一股沧桑之感。
背后，旁边都是历经百年的古宅，古墙，与身后正要修建地铁的世界格格不入。
顾飞还看见了另外一个他想也没想到会看见的人。
那个堂哥顾弦。
本来那个家伙是可以躺着绝对不会坐着，可以坐着绝对不会站着的家伙，可是此时他竟然也只是静静的站在顾飞的爹的身边，看着眼前繁荣的街道。
顾飞和韩堙恒远远的站在街的另外一边，谁也没有说话，顾家老爹和顾弦甚至没有注意到顾飞和韩堙恒，四个人就只是静静的站着，等着夕阳西下。
最终最后一丝余辉被大地吞噬，顾弦轻叹一口气，对顾老爹道：“果然，还是等不到呢。”
顾老爹把背了一整天的手伸出来，伸出三个手指。
“三年，老夫等了那个儿子三年，见他最后一面还是五年前。那个孩子……为什么……就是不回来呢……”
顾弦瞥了一眼顾飞和韩堙恒站着的方向，搀着顾飞的老爹道：“叔叔，回去吧。”
顾老爹摇摇头，轻咳两声，终于还是迈着步子回到了亮着暖黄色灯光的房子。
“不管那小子到底怎么样……他永远是我的儿子啊……”
血族拥有十分强大的夜视力。顾飞清楚的看见了，他的那个铁血汉子老爹，在转身的那一刻，抿着嘴唇咽下了流至嘴边的清澈的液体。
韩堙恒安静的站在顾飞的身边，手上的酒瓶已经换了一个又一个，仅仅是等待夕阳降下的这段时间，这人已经喝掉了四瓶酒，手上的是第五瓶。他把手放在顾飞的肩上，一使力将他揽在了自己的怀里，含了一口酒慢慢灌入顾飞的口中。
一吻罢，韩堙恒蹭蹭他的额头，就这样抱着他一动不动。
是下雨了吗？
明明脸上没有任何湿润的触感，肩头却觉得冰冷湿润，韩堙恒颔首，将酒瓶扔到地上，空出手来将它埋入顾飞的发丝间，轻轻揉着。
他的老爹真的老了，他甚至能看见那个男人眼角皱起的纹路，嘴边浅浅的法令纹，雪色的毛发让人心疼。
“儿子不孝，不能给您养老了。”
顾飞想，这样真的是结束了。
自己那位堂哥变了，他已经可以照顾他的父亲以及自己的父亲了，没有认比他更加了解他堂哥的才能，那个人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懒成那样的呢。
即使再挂念自己的家人，自己终究是回不去了。
是的，从那天开始，从那颗金属镶进心脏附近开始，自己就再也回不去了。
……为什么不早点才体会到呢？
放在自己头上的那只手十分冰冷，那也是血族没有温度的缘故。但是那轻轻下压的力道却莫名其妙的让人感觉到安心。
顾飞以前从来不需要所谓安心着一种感觉，他深信着自己的力量，自己的功夫可以保护自己，让自己永远不会伤心，无论什么事他都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来办成，不论是多么困难的事情都一样。
可现在他突然知道也有自己的力量敌不过的东西，比如命运，比如时间。以前的他就算是多么的强大，多么的天才，也终究无法敌过命运让他变成另外一个种族。他就算是多么的强大，也无法让时间停止，他永远无法让自己的家人永远伴在自己身边。
不是所谓依赖的心理，而是一种名为归宿的东西。
所有生物都需要一个归宿，希望有一个只要你回去就能看见有温暖的灯光等着你，桌子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食物，有人对你微笑着说欢迎回家。
得到了永生的血族们失去了自己以前的归宿，却得到了一些新的同伴，跟自己同病相怜的同伴，在剩下永远的生命中互相为伴。
就像是自己眼前的那一位。
血族应该是没有温度的才对。
早已停止生长的身体中流动着冰冷的血液，以至于皮肤的触感冷得刺骨。除了安剑以外没有血族会用自己的皮肤直接触碰人类，因为这样他们就会发现他的异样。
这样的冰冷，就连停留在放着暖炉的房屋里都不会被传递到热量，甚至连最基本的流汗都没有。
血族的身体，是无法改变的，永恒的冰冷。
……可是为何他感到那拥着自己的躯体如此的炙热？
恍若想用那可怕的温度将自己灼伤一般，皮肤由于紧贴着而升腾起氤氲的水雾，自己的视线像是被磨砂玻璃遮住一般模糊。
那人的手臂揽着自己的腰身，另一只手温柔的揉着自己的头发，他弯下腰来用鼻尖触碰自己的，四片唇之间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附近的空气弥漫着酒精的气味，这人到底是喝了多少的酒啊？
朦胧中他看见的那张脸美的惊心动魄，原来他已经在自己不经意间卸下面具恢复了原本的容貌，两片薄唇开开合合，用冷清的声线诉说着什么。
——他说永远。
是的，他们俩个将会一起度过之后那漫长的生命，这个人跟自己一样，需要被人关爱，需要一个温暖的归宿。
在自己到来之前他的厨房连动都没动过，估计是一直在叫外卖吧？送外卖的那个小姑娘都跟他混熟了，当然是伪装过后的他……
当自己看不下去挽起袖子下厨的时候他难得的露出了诧异以及很诧异的表情，在家里蹭饭的佑看见韩堙恒的表情则露出了比他更加诧异的表情，险些弄到下巴脱臼。
他没有被关怀过，顾飞不知道他以前的生活是怎么样的，他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必须担当起关怀这个家伙的责任。
自己好象已经……
……忘记那人会读心了。
韩堙恒看着他的眼睛笑的动人，他轻轻的一低头再度吻上那两片无论如何也尝不腻的唇。
是香气。
比任何高级香水更加脱俗，更加持久，那是永远不会消失的灵魂的香气。
自己被那香气所牵引着，自愿将自己绑在那人身边。
而现在，那人也终于，心甘情愿的伴自己一生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释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