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湮记》雁行风月

7、苍月银血

　　七、
　　“好你小子，啊！翅膀硬了，啊！敢去跟罗喉处——对——象了，啊！”饭店里一圈食客都在偷偷扭着头看中间6号桌子上那仨人，地上一地碎瓷片渣子。领头拍桌子大吼的是个高个子男人，看样子有个三十多岁，一头白头发裹着绷带盖住一只眼睛，低着头挨骂的也是个白头发小伙，皮肤雪白雪白的，眼眯成一条缝，快看不见了，还有一个满脸愁容不停事儿往嘴里塞爆炒腰花的，倒是个紫黑头发帅小伙，看那俩人实在吵得不像样，便挥手喊来服务员，凑到服务员耳朵旁小声说：“砸烂的东西……你们先算着，回头连饭钱一块寄到对面那拧钢筋工头的罗喉账上。”
　　“我跟罗喉处对象咋了？是缺条胳膊还是少条腿啊。”
　　“我说不许就是不许！那老头子年纪一把还长个胖娃娃脸，看样子就不是个好的！”
　　“你知道他不好？他要不好你能叫他打成这样？”
　　“老子今天先教训教训你个不争气的小子！”
　　家中上无父母，下有小弟，做哥哥的就总是头疼。比如有四个弟弟的醉饮黄龙，当年弟弟还小的时候闹腾的让他焦头烂额丢了前程没了对象，而苍月银血，比醉饮黄龙还要倒霉些。醉饮黄龙的弟弟们好歹长成了以后都有出息，有当老板的，有考上了公务员的，还都听话孝顺。看醉饮黄龙这么一住院，一个个跑前跑后出力出钱。再看看自己，苍月银血是一脸血泪。从小家里穷为了供两个弟弟上学，他没念两年书就去做活，到现在也是一身单在光明路的市场上批发贩卖塑料玩具机关枪；二弟幽溟不过是个炼钢厂的技术员，连编制都没有的合同工，还天天和老婆爱染嫇娘打架，打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老三黄泉在大学里快毕业了，将来工作怎么样还没个着落，就跟个拧钢筋的民工好上了。
　　兄弟两个厮打了一阵，大概是累了，黄泉那细胳膊细腿的也拧不过自家大哥，于是都坐下来喘气，互相瞪着眼。幽溟赶紧把最后一块腰花吃了，站起来端茶递水两边劝和着顺气儿：“哎呀看我啦，都消消气儿，有话好好说嘛。”
　　“边儿去！”两只手直接把他推了出去，幽溟踉踉跄跄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到在别的桌子上，气恨恨哼了一声，“行，我不管了，你们要打要吵继续，反正要丢人要进看守所的不是我！”这都什么兄弟啊，当着这么多外人就打起来，这面子里子是要不要了？
　　就好像佛业双身在本市包工公司界的地位一样，罗喉也是讨薪民工中的领头人物，吾之双手紧握钢筋，吾之双足踏平黑工头——那一身金黄老头衫多么灿烂，业内兄弟们说起来，谁不尊称一声武君？
　　一场架打的昏天黑地，罗喉和苍月银血因为黄泉恋爱的问题简单吵了几句以后就闭上了嘴，闷着头把几根钢管都要打断了，周围的工友们没人敢上去劝，偷偷报了警以后只能看着他们打的尘土飞扬，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直到醉饮黄龙等几位民警赶到，两电棍捅下去，才把头破血流的俩当事人分开铐走。得知了消息的幽溟和君凤卿急忙赶到派出所，民警已经通知他们赶紧来送罚款和铺盖卷儿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那遗传的小眯眼再瞪也瞪不过大哥，黄泉一口闷干了幽溟水杯的凉白开，借口自己要回去赶图纸背包走人，苍月银血跟在后面追了几步扯嗓子叫了几声你小子别又熬通宵就腾腾腾跨着大步回来了——店里头依旧一片狼藉，所有人还都傻愣愣的看着他。
　　“这小子，回头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服务员！”，苍月银血一脚踢开一片碎瓷片，抬抬下巴招来躲在角落里有点发抖的服务员：“去！再上一盘爆腰花，一条糖醋鱼。”
　　幽溟连忙摆手，“哥，哥这我不吃了……”
　　苍月银血一拍桌子：“我还没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