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锁心玉》续：至尊迷恋》路长梦短无寻处

4、怪胎(2)

　　“这孩子没有父母，从小在孤儿院里长大，除了读书之外再没别的爱好，也没人教导过他如何与人相处。”一路上马主任不住的唠叨。

　　“是个孤独的孩子呢。”晴川喃喃自语道，“可是您怎么会想到让我来见见他，毕竟，我是个没经验的新人哪。”

　　“我学过心理学，洛老师你啊，就是那种孤独人格最喜欢依赖的对象。”

　　晴川不由的对一向认为是猥琐老男人典型的马主任刮目相看。“是你教会了我相信，而你却不再相信。”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遥远的深渊里飘进耳朵，她不由一阵发冷。

　　敢于依赖，这本身就需要一种勇气。依赖分为两种，一种是没有自理能力的依赖，那是病态；另一种是精神上寻求共鸣，那是爱情。浮世飘萍系于枝固然是常理，倾尽天下去眷恋一片叶子又何其难为？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殷真。”

　　“胤…什么”晴川杏眼圆睁的同时，马主任推开了门。

　　那个孩子安安静静的坐在桌前。他的头发像一道小巧的缎子，在夕阳的余晖里微微泛起好看的浅金色。他还有一个消瘦而宽阔的肩，被白衬衫和深蓝色的毛线背心包裹着。桌面上摊着一本字帖，男孩子用钢笔写一个字，挪开手看一看，再写一个。

　　“他很喜欢写字。”马主任说，“自从我给了他这本字帖，他已经写到现在了。”

　　“他的字写得很好，是我见过的孩子…不…是见过的人里写的最好的，你来看看。”

　　一般的孩子听到赞赏都会笑，至少也会抬头看看，但这男孩儿似乎彻底无视了马主任，只一心专注于他的字。

　　晴川透过那孩子的侧面打量他。有一个挺拔的鼻子，睫毛很长，嘴唇很薄，紧紧抿着，写着写着，舌头会舔一舔嘴唇，这无意的动作使晴川心下战栗。他手指的骨节各个鲜明，指甲修得圆润干净，指背光滑修长。

　　“过来看看呀。”马主任见晴川愣在那里，招呼她。

　　殷真写的是一首王维的七言诗，然而晴川只望了一眼就觉胸口一热，眼底发酸，只见那打头两句便是，“渔舟逐水爱山春，两岸桃花夹古津。”这诗句本也平常，可是那个“爱”字却格外惹眼，尽管是用钢笔写的小楷，还是让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你爱，或者不爱……或者不爱……或者不爱……

　　“殷真，这是洛老师。跟洛老师说说话好不好？”马主任在那里循循善诱。

　　孩子似乎是个聋子，话如微风过耳，甚至连微风都算不上。他一味的陶醉在一笔一画流动的姿态里，笔锋是轻盈的，时而婉转直流，时而顿挫凝滞，墨水似乎被笔尖吸住，又缓缓释放出来，可以感受到润入纸背的力度。

　　“小洛，你别介意啊，这个孩子就是这样，他从来不跟孤儿院的阿姨说话的。”

　　然而晴川的目光却无法从那个“爱”字上移开，你爱，或者不爱……或者不爱……或者不爱……或者不爱……

　　“我爱。”心底惶惑已极的晴川口中不由自主的说出两个字来。

　　她说得很大声，大声到马主任那张长长的马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就在她说出那个字的瞬间，那个孩子居然抬起头来了，他有一双如渊的眼眸，明亮极了，却不是一般儿童浮游阳光般的清澈，那是从月下千年的古井里捞出的两汪水，寒冷而清冽。

　　轮廓分明的面庞，高洁宽阔的额头，细致的肤理，挺秀的鼻梁，鲜嫩的嘴唇，看上去坚实的下巴，俊俏的颈。在这一切少年化的特征之外，却有如此幽深阴郁的一双眼，直直向晴川看来，敏锐的目光仿佛在搜寻着什么，洞悉着什么，那里面有一种神秘，狂热，不妥协……

　　“殷真。”仿佛是某种迫力迫使她喊了他的名字。

　　“你的殷真是哪两个字？”晴川用微笑掩饰着自己的不安。

　　那孩子没有回答，提笔写了名字在纸上。又回过头看她，还是那种直勾勾的，不委婉的目光。

　　“原来是这两个字啊。”晴川忍不住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孩子忽然伸出右手，手里揣着那只钢笔。见晴川不接，又伸出左手拉过她的手，把钢笔放在她手里。

　　“他接受你了。”马主任虽然搞不清楚状况，此刻却欢欣鼓舞的喊了起来，“洛老师，他是让你也写下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吗？”晴川喃然着，“我叫晴川，洛晴川。”她在纸上写了“晴川”两个字。

　　“晴…川…”令人惊愕的是，那个男孩忽然张开嘴，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念了这个名字。

　　这声音，明明是一个孩子的声音，为什么听起来这么熟悉？两个字都念的那么缓慢，那是很小心，很郑重，害怕被拒绝的，隐藏着喜悦，狂热，蛮横，哀求，好多分辨不清的内容……难道是他？！不可能，他是，他是……总之，他不会在这儿的，他在龙辇里，在马背上，在御座上，在很久很久以前。而我一定是得了妄想症。晴川很用力的睁大眼睛看了看四周，办公室的桌椅，柜子，文件，一如往常，很现实很清晰，这儿是学校，得控制自己的心魔。

　　这不过是个九岁的男孩子啊。

　　“殷真，你愿意到我的班上来，做我的学生吗？”她俯身去与那双眼睛对视，她比他高了好多，特别是穿着那双高跟鞋。

　　男孩点点头。他一低头，绸缎般的头发覆住了小耳。

　　“快叫洛老师。”马主任总是不合时宜的在一旁鼓动。

　　“晴…川……晴…川”男孩叨念着这个名字，低垂的眼帘里划过一抹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