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爱》星士

8、第 8 章

　　——PTSD？这是什么意思？

　　——创伤后应激障碍……（中间解释省略）……我想提醒你们一下，PTSD就算现在不发作，将来也可能会发作。

　　——可是这孩子表现的很镇静啊，他还是像平时那样啊！好像完全没有发生过那种事情——

　　——所以说，这个孩子太奇怪了，不过也许是太坚强了。

　　又是周一，当夏末余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周围一阵惊呼，女同事们都围了上来，也有好奇的男同事凑了过去，大家把才走进办公室的男人围在了门口，而他的身后也跟着几个因为同样的惊讶而尾随到此的学生。

　　“夏老师！你失恋啦！怎么把那么漂亮的头发剪了，实在太可惜了啊。”

　　没错，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夏末余已经不是上一周周五离开时的模样了，他那头柔顺亮黑的长发现在已经短到了耳后，看惯了他长发飘逸模样的众人经不住各自的好奇，纷纷猜测起来。

　　“夏老师，失恋没有关系，凭你还找不到好女人啊。”

　　“把你甩了的人实在太没眼光了，她想再找一个比你更美型的男人是没可能了啦。”

　　“不过你把头发剪短了也很好看喔，看起来好清爽啊。”

　　“放心啦，你很快就会找到下一个女朋友了。说不定今天就会有人对你告白呢。”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一人一句在夏末余的耳边说着嚷着，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好不容易他终于走到了自己的桌子前，又听到有人以不可思议的声音低呼了一声，这一回却没有人说话了。

　　夏末余知道，他们一定是看到自己后颈上的那道伤疤。其实他当初留长发的原因并不是为了遮掩旧伤，只是懒得打理头发，去美发店做完离子烫之后，每次洗头只要直接吹的七八分干就行了，方便又快捷。

　　而剪掉头发也不是因为大家臆想的那样，他根本还没有开始“恋爱”，哪里谈得上“失恋”。

　　“天气越来越热了，听说今年夏天会很炎热，所以我想把自己弄的清爽一点。”

　　在众人面前，他不会友善的时常露出笑脸，可是他的笑容却一向很有说服力，被这笑容迷惑的迷倒的人不在少数，大家听他这么一解释，也不愿深究了，毕竟人长得好看，就算换了发型也不会他的美感。

　　至于那一道让人忽略不了的伤痕，有人想大胆的去问由来，结果却被更多的人暗暗阻止了。

　　听着身后的几个人的窃窃私语，夏末余冷然一笑，他想起当初秦瑶第一次看到这道伤疤也是这样，欲言又止，一脸的好奇和看起来惋惜又心疼怜悯的复杂表情，他只觉得好笑。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虚伪，明明止不住八卦的猎奇心却要表现出一副很体贴很为对方着想的模样。

　　几分钟后，一早的轰动也渐渐开始平复了。在预备铃声响起之前，夏末余本能的从桌子上的小盒里拿过一个发圈想要束起头发，但立刻就意识到根本不需要再这么做了。

　　昨天，他去常去的美发店剪短了留了四年的头发，经常为他洗发、打理的美发师看惯了那道伤口，所以也不会问出让他不想回答的问题，反而是去美发店找他的苏真看到了，大惊小怪了一番，同去的夏鹏轩沉默着，夏末余则轻描淡写的告诉他：以前不小心受的伤，早就不痛了。

　　他当然不会告诉关心着自己的人们，昨天下午有那么一瞬间，伤口又疼了。

　　他不可能会输给PTSD。

　　之前，在知道了苏真的地址之后，游逆鸿便改成了在他家楼下等待，苏真赶不走他，夏鹏轩又没法护航，于是陪伴着苏真的任务自然是交给了夏末余。

　　今早，夏末余见到了游逆鸿，在他的眼中，他看不到这个男人对自己新造型的任何反应，像过去几天一样，他依旧被无视着。

　　在来学校的这一路上，苏真也只对夏末余说着话，游逆鸿也不插嘴，安静的跟在两人的身边。

　　夏末余时不时会看他一眼，却从来得不到回应。

　　那一天，游逆鸿的那句话，他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不放在心上即是不认可，不认可的事情，又何必斤斤计较呢。

　　更何况，过几天就是黄金周了，今天又是苏真的生日，苏真已经和哥哥说好了，今晚会在夏家庆贺，到时候只要把旅游礼包送出去，苏真和哥哥都会很惊讶很开心的吧。

　　黄金周一同出去旅游是增进感情的良好时间。

　　预备铃声响了起来，夏末余也不敢多逗留，拿起教材就往教室走去，他已经可以预见一走进教室，同学们的反应了，不过对他这位冷面教师而言，只要板着脸，不到三分钟教室就会恢复正常了。

　　（奇怪。）

　　在走廊里，他蓦然想到，苏真今年是大二生，即使游逆鸿比苏真大了一岁，那现在的游逆鸿至少也应该读大二了。看他早晚都出现在苏真家的楼下和学校门口，实在不符合大学生的作息。

　　（难道……）

　　夏末余走到了教室门口，里面已经是一片哄然了，有学生看到了他的身影立刻就叫了起来，看来学生们都已经知道他剪了头发这件事了。

　　他决定不再分心，现在既然是教师的时间，就做一个称职的老师吧。

　　夏末余的预想完全正确。

　　当夜，苏真来到了夏家，夏鹏轩和苏真一同挽留企图出门的夏末余，却被他突然拿出的“礼物”吓了一大跳，正当两人因惊喜而错愕之际，夏末余见机穿上人字拖，拉上门就走了。

　　喔对了，礼包里还有他自己掏钱买的……情趣用品，就当是特殊赠礼，今晚的他，不会回家了。

　　走到楼下，他意外的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就这样穿着宽松的上衣和没有型的牛仔裤还有同样在地摊买的人字拖走向了男人。

　　游逆鸿看起来在楼下站了有一会儿了，他的目光始终放在三楼的窗口上，夏末余知道，他正看着自己和哥哥的家，现在在那里晃动的人影正是苏真和夏鹏轩。

　　男人的手里拿着一份礼物——看上去很像是礼物的盒子，方而小，看起来有点像是电视剧里经常会出现的道具。

　　“你手里拿着的难道是装着戒指的盒子？”

　　不得不说这样的猜测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别说这个国家不允许同性结婚，男人向男人求婚，还是两个二十出头的“小男生”，简直就是乱来。

　　他原本以为游逆鸿会跟平时一样对自己的问题、自己的存在视若无睹，然而这一次，又让他意外了，游逆鸿收回了目光，继而转向他。

　　此刻已经是七点多了，因为夏天提早到来的关系，天边还残留着一分的晚霞，紫色和红色相互交融相互辉映，正是一副想让人保留下此时的景象，余光从那边婉约的照了过来，映在夏末余眼中的游逆鸿明明近在咫尺，却彷佛远在天边。

　　（这孩子真长了一张让我心动的脸啊。）

　　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在心动之前，眼睛已经迷恋上了对方的外表，这就叫做“一见钟情”，比起女人，男人似乎更容易产生一见钟情的心情。如果外表都不喜欢了，又何必去关注内在呢。

　　没多久，那一分的晚霞也快消失了，游逆鸿把握着盒子的手插进了口袋里，开口说话的声音有一丝的沙哑。

　　“苏真今晚会住在上面吗？”

　　（这声音听起来。）

　　“你感冒了？”夏末余三步并两步就走近了他，下意识就握住了他穿着短袖的手臂，果然是冰冰凉的，从苏真上楼到现在也有半个小时了，他意识到他就这样在风里站了半个小时。

　　“别碰我。”

　　游逆鸿丝毫不留情的甩开了夏末余的手，他确实是有点不舒服，在礼物被苏真拒绝之后，他就一直跟着苏真来到了这里，看着苏真走上楼，看着窗户里的人影拥抱在一起，比起微微的不适，苏真对他的抗拒才是真正的难受。

　　“好，我不碰你，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是你站在这里，苏真也不会下来，他今晚会住在我家，至于两个人独处一室会做点什么，你也知道了吧。”

　　夏末余故意用挑衅的口吻说出了事实，若是换做遇见游逆鸿之前的自己，大概也会露出和他脸上相似的表情吧，可是他也清楚，自己和游逆鸿对苏真的感情是不同的。

　　他对苏真的感情里有喜欢有宠溺，也有不为人知的被救赎和轻松感，曾经他以为这就是爱情，直到苏真和哥哥在一起，他才明白他只是想从苏真身上得到自己从来没有过的东西。

　　（游逆鸿会对苏真这么执着，也许有一部分原因和自己是同样的吧。）

　　“你站在这里，一会儿就会被人当成可疑分子，到时候不是你给自己添麻烦就是给苏真添麻烦，这样也没关系？”

　　夏末余果然是在社会上打滚着的成熟人士，一句话立刻就引来了游逆鸿的反应，他转身就想离开，下一秒人高大的身躯却被拉住了，他不耐烦的甩了一下，没甩开，不得已回过头，看着近距离的夏末余，他的眼神比夜风更冷了。

　　“难道我上次没有把话说清楚吗，在我眼里你就是个污秽的人，和苏真是天壤之别的存在，我是不可能看你一眼的，你放弃吧。”

　　这番话真是给了夏末余足够的打击。他不伤心不悲愤而是十足的惊愕，几秒钟之后，他松开了手，表情也变得柔和起来，这是连秦瑶和家人都很少见到的表情，不是悲伤只是无奈。

　　“你怎么发现的。”

　　“虽然我的眼里只有苏真，但我不是傻瓜，也不是白痴。你浑身散发出的那种感觉就让我很讨厌，苏真和你不一样，他不是天生的同性恋。”

　　（没想到连这点都被发现了。）

　　夏末余苦笑了起来，又觉得不甘心，于是反击脱口而出：“苏真也和你不一样吧，如果不是你，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也许已经有一个合适的女朋友，他的姐姐也不会看到他就发狂，害的他有家不能回。”

　　不说点什么，自己就输了。

　　“我知道。”

　　游逆鸿的回答又一次让夏末余感到意外，可他接下来听到的话更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甚至到了不能原谅的地步。

　　“那又怎么样，就算方法错了，可是我对苏真是真心的，我只要他一个人，苏玲和你，我都没有兴趣。苏玲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她大可以找比我更优秀的男人，再说，她现在不是被一个大老板包养了吗，衣食无缺，她的生活和她父母的生活都过得不错吧，既然他们不承认也不需要苏真，那就把苏真让给我吧。”

　　“这种话……你这个人……”

　　夏末余真正的怒气是很少见的，此时此刻的他头一次有了揍人的冲动，然而同时又觉得不能理解，这么自私的人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他知道从眼前这个人的身上是得不到回答的，但有机会，他会问问苏真，也许就能知道答案了。

　　难得能听他对自己说这么多话，听到的却是让人生气的内容，夏末余也说不出话来了。

　　游逆鸿则一脸淡然，转身就想离开。

　　夏末余又一次拉住了他。

　　“你要是想回家了我不拦你，如果你准备换个地方继续等着，那不行。”换季的时候最容易感冒了，更何况他已经有一点迹象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楼上问苏真拿钥匙，他今晚肯定不会回家了，你不想回家的话，就去他家待着吧。”

　　他想，如果是苏真的家，游逆鸿应该会很配合的去的。

　　游逆鸿的不出声就是不反对，夏末余把他一路拉进了大楼的底楼，也不和他多说什么了，就上了楼向拿来了钥匙，苏真一头雾水，夏末余向他解释了一番，说出的话竟也带有了为游逆鸿辩解的心情。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同情心永远是人类的弱点之一。同情之后是怜悯，怜悯之后呢？

　　苏真虽然犹豫却还是交出了钥匙，并且偷偷对夏末余说“他就麻烦你了”。夏末余能看出他对游逆鸿还有一丝的情意，微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蛋。

　　他没有对游逆鸿隐瞒苏真的心意，因为他知道能让病人听了开心的话也能达到治愈的作用。

　　在苏真生日的这个夜晚，夏末余坐在苏真那小房间的角落里，游逆鸿睡在苏真的床上，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的交流，彼此都把对方当成了空气。

　　剪短了头发之后，夏末余总觉得后颈凉凉的，不管是阳光的照射还是夜晚的凉风，拂过他的伤口都是毫无感觉的，不知道为什么，只有面对那个冷酷自私的男人时，伤疤就会隐隐发疼，令他不自觉就用手指抚摸了一遍又一遍。

　　“对了。”

　　夏末余知道游逆鸿没有睡着。

　　“你是不是辍学了？”

　　这个可能性很大，所以他才会在不该出现的时间里出现。

　　“休学而已，我不想读了。”

　　游逆鸿背对着夏末余，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

　　黑暗中，夏末余笑了笑。

　　“黄金周你可以住在这里，苏真和我哥去旅游了。”

　　其实他想说的是，你还是早点放弃吧，你是不可能介入他们之间的。

　　……所以，给我一次机会吧。

　　这是之前游逆鸿对苏真说过的话，夏末余却不可能说出口。

　　“他们要去哪里？”

　　“我怎么可能会告诉你（笑）。”

　　听到了这样的答案，游逆鸿也不再说话，他拉了拉被子，也不关心夏末余是否会冷，就这样安静的渐渐睡着了。

　　待确定他真的熟睡了之后，夏末余从角落里站了起来，他离开了苏真的家，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走着，不论是朋友还是炮友家，他都没了再去的欲望。

　　城市的夜空早就被污染的看不到多少星星了，他的身上依然穿着那身宽松舒适的上衣，下面还是那条被洗了很多次又褪色又变型的牛仔裤，脚上也依旧是那双买了衣服和裤子被当作赠品获得的人字拖。

　　刻在后颈上的伤痕莫名的开始发热了。

　　他捂住了那里，手指紧紧的挤压着那里；他有些困了，呼吸变得沉重起来，十分钟之后他回到了苏真的家，在苏真的床边的地板上躺了下来，身上盖着的是之前从衣橱里翻出的冬大衣。

　　这个夜晚，他没有失眠，相反睡的很熟，只不过第二天起床之后，他有些喉咙痛，身体也泛着沉重感。

　　他想，必须在黄金周之前把感冒治好，否则温柔体贴的哥哥一定不会放心去旅游的，他不想看到苏真失望的脸，也不想从游逆鸿的表情里找到庆幸和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