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九章 路遇香侯，诡谲暗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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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欠。”桃墨揉了揉鼻头，又忍不住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车外一声乍然鞭响，一声马嘶，车行自急行中突然迟缓了下来。拿着帕子捂住口鼻的她，一个不防，身子向前一栽，脑袋便撞到木壁上，闷闷的一声响。桃墨疼得龇牙咧嘴，身后一直斜倚着美人靠闭目养神的人轻笑一声，半倾起身扶住她摇摇晃晃的身子：“怎么？难道妖精也会得伤寒不成？”
明媚的光线斜斜渗入车厢内，落在桃墨身上镶了一层绒绒的光晕，整个人看起来分外柔和。她哀怨又疑惑地瞅了过来：“你难道没闻到那呛人的香味吗？”她又提着帕子在鼻下扇了扇，郁郁道：“便是在九重天上百花宫内我都没闻过这般复杂厚重的味儿。”她顿了顿，想了想：“浓郁得好像潮水一样要淹没了你似的。”
渐行渐止的马车外不知何时起了风，骤起的风如刀片般刮过林梢，枝叶相拍的沙沙声如雨般打落下来。流入车内的空气里，有抽枝发叶草木的清新气息，有走兽飞禽身上的淡淡腥味，有落在地上层层枯叶腐朽化土的粘稠味，却单单没有桃墨口中的花香。说来也奇怪，这本是姹紫嫣红，芬芳满世的初夏，而愈往曲阳愈往沈家前行，看到的明艳花朵就越是凋零稀少。
百花回避，无芳无色。
年轻公子不动声色地看着兀自嘀咕的桃墨，又侧首看了看窗外浓浓郁郁的深林，偶有孤鸟的黑影带着一声尖锐的哨啼，划破树梢上的碧天。他的眸光一瞬扫过，又转回到她身上，他托着腮露出一丝兴味的笑意：“原来小桃花来自天上，那岂不是天上的神仙了？能否与我说说天上光景如何？”
她揉着额角的白皙手指停滞在了黛色的眉间，垂着的长睫浸在温浅的光线里，如蝶翼般颤了颤，就听到她的声音轻得像要飘起来似的：“谁说天上的都是神仙？我不就是只是个小妖精。”她偏过头来，眼如弯月似笑得很是欢喜：“天上是好，可是我却偏偏不待见它，或许是我性子太野，又没了人拘束，终归是不适合在那地方待着了。”
他定定看着她，或许只是在单纯地倾听，又或许在琢磨她话里的真真假假。
桃墨并不在意，她对天发誓，虽然这番话她说的稍微朦胧了点，稍微煽情了点，稍微含蓄了点，但却真真切切的是实话。九重天那样的地方，是多么的无趣又刻板。譬如，她曾随如夜去赴过西王母的瑶池宴，这一路上她屈过三十次膝，点过四十次头，至于脸上的笑意早就僵硬地和木雕似的了。之后，任凭如夜怎么哄，她都死活不再陪他去了，直嚷着除非他把她的那缕魂魄还给她。如夜听罢，撇了她一眼，拂袖而去。桃墨见撒娇无效，赌气将满满一盆鱼食抛进了他鱼池子里，生生祸害了一池子无辜的锦鲤。
唔，其实还有是有一些比较好玩的人事的。例如武罗和她离缘了三百年的夫君，三百年漫漫追妻路，东岳帝君你真是太失败了……
“你们沉思凝视够了没！老子都推了那么久的车了，你们给个反应好不好！”萧七撸开锦帘，咆哮道：“天都快黑了，谈情说爱先放一放可行？”
……
车陷坑这种事情，其实，桃墨觉得并不突兀，甚至还觉得挺顺理成章的。好吧，就桃墨姑娘上千年观阅戏本子的经验来说，有路必有坑，有坑必有车，车陷坑后必有黑衣刺客，然后……
桃墨的话被公子凉凉一眼截断了，她撇了撇嘴，郁卒地蹒跚爬下车去，才一下车又被那股子莫名的浓郁芬芳冲得昏头昏脑。她四下看去，入眼皆是苍苍澄凝翠影连幔成帐，萋萋幽深草木里不时有小动物一闪即逝蹿过的身影。没有一株花的身影，没有一片多余的色彩，单调得让人心闷。
她蹲下身来，将手覆在地上，良久半点动静都没有。
“你在做什么？”拢袖立在她身后的公子见着她默不作声的动作，开口问道。
她又用力按了按枯叶下的土地，然后默默起身，幽怨看了他一眼：“我说我在考察这里的土壤材质，然后上告百花司此地还有一方净土他未玷污，素来扩展，你相信吗？”
鬼都不信。萧七用比她更幽怨的眼神瞅着那两人，再瞅了瞅泥坑里的车轮，暴躁了。好好的马车，用什么破玄铁衬在里面，衬就衬吧，为毛这倒霉的赶车的是大爷我啊！
桃墨看着缩在角落里对着马车轮子自顾自发脾气的萧七，她摸了摸下巴想，有朝一日，她可以以萧七土匪为原型，创作出一本书，借此投身到文学创作领域去。主要内容就是关于，大宅深处怨妇排解指南。
她自娱自乐的想法很快就被一阵如鼓点的马蹄声打断了，一队人马自悠悠林道那头疾行而来。急促的马蹄踏碎一地枯黄的落叶，卷起尘土如风。映着重重叠叠交织的树影，那些奔驰而来的身影、渐渐轰隆震耳的声响晃得桃墨有些恍惚。
低头似在专注打量着马车轮的年轻公子闻声抬起头，静无浮波的眸子里迅速滑过一丝诧异，随即复若沉水。
那行马队转眼便到了他们面前，经过时掠起的风拂过桃墨的面，吹乱她鬓上的发丝。她只觉扑面而来一浪苦辛的香芬，和刚才那不知糅合了多少种香料的味儿不同，这是股郁冷又哀沉的香气。像是夜海的潮波，湿冷而沉重，包裹着你所有鼻息，将你拖入无尽黑暗的海渊中。
本来已擦肩而过的领头人突然猛地扯住缰绳，黑马一声长嘶，随后的骑士们齐齐勒住了马，整齐划一。桃墨觉得这真是个有组织有纪律的团队，居然连马蹄落下的节奏都几乎一般。她又联想到九重天上那群除了打架斗殴就没人生理想的将士们，不禁叹了口气，一个好领导是多么的重要啊。
“秦公子？”握着马缰的男子一拢如火红衣，因是逆着光，看不清面目，却听得那声音却如融入暮色的钟声，沉郁低回。桃墨马上就将这个声音与尚缭绕
在身边的香氛联系到了一起。
“乐正家主，好久不见。”裹着薄裘的淡漠公子携着丝说不清意味的笑意缓缓开口。
“果真是秦公子。”来人话间干净利落地翻身下了马，上前两步，拱手作了一礼又笑道：“三年前群芳宴上得闻公子之论，真见灼识，乐正甚为仰之，可惜为能与公子一谈。而今得见公子，为某之幸。”
桃墨呆立在一旁，这这这，秦公子又是哪只？她虎视眈眈盯着那刚刚冠上秦姓的病弱男子，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引来乐正疑惑的目光。秦商陆笑看过来语里宠溺：“家中敝妾，被我宠坏了，让家主见笑了。桃墨，还不来见过曲阳香侯。”
震惊二字已经完全不能形容此时桃墨的心情了，她宛若重历天劫。天雷阵阵，一道道劈得她快回了原形。她蠕动着嘴唇，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那就是先揪着他质问，还是先乖乖配合他一下后再揪着他质问。她两厢衡量了下，抚了抚腕间的红镯，决定做一个识时务的好妖精。
“桃墨见过家主。”她恭敬行礼的模样让秦商陆眼底的笑意更深，他顺手揽过她的腰亲昵道：“若是你能时时这般乖巧听话又何愁我不疼你呢？”
她额角的青筋抖了抖，似是娇羞地往他怀里缩了缩，脸伏在他肩窝里，狠狠揪了他腰侧一把。桃花急了也是要咬人的，何况是这朵凶残又暴力的桃妖呢？桃姑娘想这人真是太能装了，怎么能这么装呢？三言两语就将她从清白之身贬到了他的侧室小妾，还敝妾！有她做妾，也不怕折了几辈子的福寿。
秦商陆不动声色地将那只不安分的手握入怀里，她扭了扭，红镯一阵滚烫，最终泄气地放弃了挣扎。
其实桃墨不知道，司命星君曾经酒后对如夜说过，这世上有谁能娶走桃墨，那定是个修了几世福祉之人，便是这般方能经得起桃墨的折腾。如夜当时笑了笑，斟了杯酒似是自言自语道：“我修了几十万年了也怕不够这个福气。”当时的司命已然醉得不知东西，未听清此话，若是听到，或许也便不会有后来那般多的事宜了。
乐正似对二人之间的小动作恍若未见，眼角攒着笑意：“公子与夫人感情甚好，乐正倒很是殷羡。”说罢他抬头看了看天：“天色不早，且看大雨将至。若公子和夫人不嫌弃，寒舍就在前方，不妨暂留一夜，休整一日再行亦可。”
他的话刚刚落下，一道闷雷就滚在了天边。原本夏阳明媚，晚霞如锦的天空不知何时已堆积起了如山的雨云，乌压压的像倾了半边的天。
“如此甚好，只不过叨扰贵府了。”秦商陆揽着桃墨笑应。
“公子这话便是客气了。公子的马车可还能行走？”乐正瞧去。
那方倚着马车立在阴影里的无声无息的萧七身子一晃，他叼着跟野草的头低了下去，便见着原来宛若钉在坑里的车轮竟松动开来。
秦商陆一眼扫去，笑道：“自是无碍，还是劳请家主现行带路了。”
乐正应过后，利索上马，鲜红的袍子扬风中像一簇燃烧的火焰。他鞭子一折，击在半空，乍然的声响撕裂了风雨欲来沉闷空气。骏马们扬起蹄，又如初来时那样，如风般卷席而过。
“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桃墨到车内立刻挣脱开他，哼了几声后，又忍不住问道。
“不是有点，而是非常。”秦商陆似是有些疲惫，斜依坐着。
“嗯？你的奇怪是哪里奇怪？”桃墨一双眼睛圆溜溜转着，不知不觉倾身扒住了他的衣袖。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贴着她的耳侧，眼风扫过窗帘外护行在两侧一直沉默无言的黑衣骑士们，只说了一句：“群芳宴已经数十年未举行了。”
桃墨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大大的，他的唇似有似无擦过她娇小白嫩的耳边：“卿又是如何发觉不对劲的呢？”
她稍稍偏过头去，脸上有丝红晕，又一丝羞怒：“尘土和泥坑。”她迟疑了一下：“还有花香。”
秦商陆笑得和狐狸一样：“看来此行要多劳卿费心了。”
……
桃墨想，原来他当真不是想要个丫鬟，而是要一个贴身打手啊。她挠着木壁,温柔可爱的她哪里看起来像满身肌肉抗打抗摔的那种暴力人士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九章 路遇香侯，诡谲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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