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太后传—梨花落》风漫神眠

2、第 2 章

　　平太后乾宫。
　　乾宫与清宫为太后殿，清宫为皇太后殿，而乾宫又名西太后殿。清宫为金色，乾宫为红色，一金一红，光韶王朝的御用国色。
　　平太后得意之色形于脸上：“今天真够大快人心！哀家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皇太后的脸气成那个样子。她千方百计促成盛云落进宫为妃，盛云落在中宫殿有多凄凉，大家都有目共睹。一尊不会笑不会说的冷冰冰美人瓷器有何用？哀家生的孩儿，哀家怎会不知道皇上的心思。”
　　明皇太后以为将雪北国的盛家盛云落封为贵妃，就能捆绑住皇上的心。
　　皇上没有登基之前，她已经安排好路莹儿留在太子东宫。盛云落一入宫，只不过是她冷宫生活的开始。
　　路莹儿美丽、聪明、野心，以及迫使男人沉沦的媚惑手段。
　　后宫佳丽三千，独路莹儿一人专宠。

　　“太后娘娘有先见之明。”宝妃站在平太后身旁，平顺的秀气脸蛋洋洋得意，毕竟她已经踏入中宫殿。
　　平太后突然止住笑容：“宝妃，你离开皇后的宝座就差一步了。”
　　宝妃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有一丝凌乱：“臣妾有今天，都是太后娘娘的恩赐。”
　　“你明白就好。哀家要你搬到中宫殿，是非常冒险的一步棋。深宫危险重重，无论如何处处小心，以皇嗣为重，只要你生下太子，哀家就可以名正言顺将你封为中宫皇后，即使皇太后反对也没有用。”
　　中宫殿毕竟是盛云落的地方。
　　深宫中，只要稍不小心，不单只胎儿不保，甚至性命恐忧。
　　“以后你在中宫殿，皇上也必定经常前往中宫殿，你自当小心谨慎，不可大意。而这段时间，哀家也尽量安排皇上去甄妃同梅妃处过夜。”平太后狠狠的眼神，安排地滴水不漏，绝对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出差错。
　　宝妃一听则惶恐：“太后娘娘，这——臣妾不会让盛云落接近皇上的，臣妾能保证！”她不能让皇上去其他妃子住处，这样皇上会忘记她的。
　　平太后一脸冷然，对她霎间变冷，沉声说：“难道宝妃你能保证皇上在十个月之内都不想女人吗？”
　　宝妃低下头，眼泪注满眶。

　　平太后压住火气，说：“宝妃，哀家在宫中生活几十年，很明白你的感受。后宫佳丽三千，得到皇上宠爱的并不多，专宠的唯有一人。即使你现在专宠，但是，专宠总有尽头，只有中宫皇后的权力才不会随女人的容颜而改变。宝妃，你是哀家选中的女人，皇上喜欢的女人，应该能明白哀家的一番苦心。”
　　“臣妾明白。”宝妃流下来眼泪。
　　“皇上不喜欢女人哭。”曾经有一个妃子在皇上面前流下眼泪，而自此皇上就没有踏入她宫门半步。
　　皇上冷漠地解释：“一个还能有眼泪的后宫女人，证明她还不够坚强到承受全天下妒忌的宠爱。既然如此，还不如不见或许还能保一世平安。”
　　宝妃拭干眼泪。
　　她必须如此，同天下女子争宠，必须够坚强。
　　她被天下女子妒忌，所以必须够命硬。
　　平太后知道这个女子很聪明，一点即通：“宝妃，好好呆在中宫殿。等你诞下太子之日，便是盛云落搬出中宫殿之时。哀家答应你的事情一定做到。”
　　“臣妾谨记太后娘娘教诲。”

　　蓝绫从来不曾被明皇太后亲自传召。
　　而明皇太后这次召见她，一定是为了主子的事情，蓝绫已经做好充分的准备。
　　明皇太后，背后有庞大的明四家，为明家族的支柱，即使乾宫平太后足够一手遮天，亦不能奈何她。
　　但是主子的失宠，宝妃专宠，她就不得不想方设法。
　　现在宝妃怀有龙种，两宫太后准许她搬入中宫殿，名为产子，实为夺位，直接威胁到主子将来地位。只要宝妃生下皇子，皇上下诏封宝妃为中宫皇后，主子就一辈子都在冷宫度过寂寞的日子。
　　冷宫森冷，短衣少食，日子酷长，生死由天。
　　蓝绫并非不曾去过冷宫。

　　明皇太后坐正身姿，看着底下的大宫女：“蓝绫，你明白哀家传你来的意思吗？”这个宫女为盛家仆人，一直追随盛云落入宫。
　　“奴婢明白。”
　　明皇太后拉起身上的毯子，于无人之处叹气，说：“哀家对盛贵妃已经没有办法了，她一直在贵妃娘娘的位置，不争不动。在宫中不上则为下。哀家并没有太长命，可以保她一辈子平安。”
　　蓝绫何尝不知道主子脾性。
　　“主子性格冷淡，这是雪国盛家人的血统冰冷，只不过他们人还是很好的。蓝绫伺候主子十年，主子对蓝绫爱护有加，处处维护，从不忍责骂。虽然主子并不曾在人前说起，但是蓝绫可以感受到。”
　　“但是皇上并不会用十年的时间去感受一尊冰的蕴藏温暖。”
　　蓝绫跪下磕头：“求皇太后不要放弃主子。”

　　明皇太后声音沉稳，目前的形势已经显示败迹，盛云落已经难以起死回生：“宝妃八个月后诞下皇子，这个宫中就没有盛贵妃这个人了。不是哀家要放弃云落，是平太后要逐离云落，而是云落也在放逐自己。”
　　“求皇太后一定要保存主子的性命。”蓝绫叩头不止。
　　明皇太后一阵疲惫，她知道只要抓住这个机会，否则翻身则难。皇太后深沉一问：“蓝绫，对于后宫中的女子，性命有何重要呢？”
　　蓝绫默然。
　　一个没有地位的废妃，又有何用？
　　明皇太后城府深沉的双眼，透出一阵寒冷，看透这个朴素而忠心的宫女，看透她骨子中的痛与狠，她比起无欲无痕的盛云落好掌控地多了。明皇太后说：“能帮助云落的只有你了，只是看你愿不愿意为了主子牺牲。”
　　“蓝绫的一切都是主子的，身体是，性命也是。”蓝绫知道明皇太后已经说到重点的重点。
　　明皇太后微微露笑：“好，蓝绫，既然如此，哀家要封你为妃。”

　　“皇太后！？”蓝绫惊讶，皇太后原来是如此打算。
　　她为妃，主子怎么办？
　　明皇太后不给她喘息的机会：“蓝绫，你不是说为了云落可以牺牲一切吗？哀家需要一个女子来挽回，平衡这个后宫。”她不需要如盛云落那样的有身份有地位的冷傲女子，她只需要一个如蓝绫这种暗愔伺候男人的女子。盛云落做不到的事情，蓝绫可以做到。她只是稍微播下一颗种子，发芽生长还是腐烂泥中，便很快可以分晓。
　　蓝绫沉默。
　　即使她蓝绫不肯，天下也有千千万万女子趋之若鹜。

　　蓝绫跪着，深深磕头，然后抬起脸，目光的阴冷：“请皇太后恕蓝绫抗旨不遵的死罪。蓝绫可以为主子牺牲一切，性命也在所不惜。但是蓝绫绝对不能背叛主子，也永远不会背叛主子。”
　　“娘娘，没想到蓝绫居然如此倔强。”清宫的女官张清水，等蓝绫出去之后，就从里间出来，端着刚沏好的茶。
　　明皇太后拿起茶杯。
　　沉红的茶水通红剔透。
　　“放心，哀家不会看错人的。”

　　蓝绫是盛云落从盛家主家带过来的心腹女官，明皇太后允许蓝绫入宫是因为蓝绫的出身对盛云落有帮助。蓝绫在雪北曾经轰动一时。
　　那是她叫做雪衣，不是蓝绫。
　　十年前，雪衣涉及雪北三大家的一场争斗。
　　十三岁小女孩，勾栏出身，艳名动雪北，便能使得雪北三大贵族结下半年的仇怨，最终以盛家家主介入才得以化解。
　　盛云落收了这个勾栏小妖女，并更名蓝绫，雪衣便从世上消失。
　　张女官还有一丝的不放心。
　　明皇太后看出张女官的疑惑：“蓝绫是非常忠诚盛云落，她知道哀家有放弃盛云落之心，就一定不会让盛云落坐以待毙。哀家也好期待这个蓝绫可以有多大的本事，让盛云落起死回生。”
　　“如果不能呢？”张女官未免谨慎。
　　“哀家就将话兑现，毕竟这个宫中不只有一个女子希望得宠。哀家可以让明家的女孩子入宫。”明皇太后喝了一口茶，茶的浓香满溢：“平太后以为将宝妃挪到中宫殿，等生下孩子，就坐正中宫位置。她喜欢走险棋，哀家就陪她玩下去。”
　　“盛云落是绝色美人，哀家也不希望她命薄。”明皇太后闭上眼睛。

　　“主子，今晚还要出门吗？”蓝绫静静站在她的旁边，中宫殿大门深深两班黑羽卫冷亮的盔甲闪闪跃跃。
　　自从宝妃搬进中宫殿西殿，每天都有黑羽卫守护中宫殿各个门，一到夜间，皇上留在西殿，则黑羽卫便加多一班人马。只要稍微看一眼黑羽卫的数目，她就明白皇上今晚又在宝妃的西殿过宿。
　　西殿热闹吵闹，而中殿冷清寂寥。
　　她曾经尝试走到中宫殿大门，立刻就被值班的黑羽卫队长拦住，有时候是大和殿的值夜太监。
　　她出不去。
　　“主子想出去，蓝绫有办法。”
　　“什么办法？”
　　蓝绫拿出早就预备好的宫中小太监的衣服，放在她面前。
　　“换上！”她毫不犹豫。
　　“是。”

　　蓝绫为她解开宫服，衣衫散落，白皙光洁的肌肤细致，滑不留手，不留痕迹，淡淡清凉体香，触碰却冷若冰水，天生如梦似幻的美丽，也是不可亵渎的距离。战战兢兢，蓝绫眼神突然变得痴迷而且慌乱。
　　“主子，皇太后那天召见了蓝绫。”蓝绫心动。
　　她才稍微侧着脸庞柔和光洁的线条，她明白蓝绫有话要说。
　　蓝绫一路扣上衣服的纽扣：“皇太后私下问起蓝绫，主子为何不愿意伺候皇上，主子是不是一直对皇太后心怀不满，是不是还怨恨当初皇太后强硬对盛家族长下旨要主子进宫为妃？”
　　皇太后已经放弃主子了。
　　“你怎么回答？”
　　“蓝绫不敢妄自猜度主子的心思。”
　　“下次皇太后问起，你可以直接回她，云落不曾怨恨任何人。”
　　蓝绫在她的后背，一脸沉痛的忧伤。

　　蓝绫在前，她低头跟着后面，直直走到中宫殿大门口。
　　“任何人不得进出中宫殿。”黑羽卫队长拦住她们的去路。
　　“不用管他，你只管去。”蓝绫直将他推出中宫殿门。
　　黑羽卫队长抓住她，却说：“皇上有令——”
　　“作死，你们敢拦他？贵妃娘娘不舒服，我们忙个没了，叫他去清阳院取药。如果耽误了娘娘的凤体，我倒要看你们有几个脑袋见皇太后！”蓝绫得理不饶人，峨眉尖锐如利剑，手指就指着那个黑羽卫队长的脸。
　　“但是——”
　　“你认识我不？”
　　“认识。”
　　“那就行，我是中宫殿盛贵妃的女官蓝绫。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
　　“但是——”
　　“你们若做不了主，可以叫轩辕大人过来。总之不能耽搁贵妃娘娘的病情，贵妃娘娘还在寝宫里面忍受着疼痛！”
　　“什么事如此吵闹？”

　　所有人立刻跪下：“参见皇上。”
　　“什么事？”皇上异常烦闷，突然听到外面争吵，才走出外面，却看到黑羽卫正同盛云落的女官争吵不休，更加脾气不好。
　　黑羽卫队长指着她，说：“禀告皇上，这个小太监要出中宫殿！”
　　蓝绫生怕皇上会质问起小太监妆扮的主子，就立刻接着禀告：“皇上，贵妃娘娘身体不适，刚好头痛的药丸用完，奴婢差人去清阳院取药。求皇上开恩，让小太监去取药，救救贵妃娘娘的性命。”蓝绫说着，就言语梗塞，仿佛她的主子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皇上稍微看着她一眼，还是没有认出这个下跪低首遮眉的小太监，就回头吩咐下去：“让他去吧！”
　　“谢皇上隆恩！”蓝绫千恩万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