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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左岸咖啡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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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岸咖啡馆
米冽
一
米麒麟再次见到冷冽,是在五年后。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最起码,很多事已不复往年,徒留回忆。
五年前,他们相遇,互相欣赏,互为兄弟,同时,互为对手。
米麒麟想,五年前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冷冽,黑发浓密,目光清澈,挂着浅浅的笑意,在那个小小的渔村,在那个陈旧的略显破败的“蛋炒饭”餐厅,像一阵平和的微风,在喧嚣的人群中优美而优雅着。
从此,在米麒麟没有丝毫规划的人生中,出现了一个名字:冷冽。
他是冷氏的贵公子,他是帝国饭店的负责人,他是“米麒麟三星级”的主厨,他是“冷厨房”的老板,他是“鬼面”的创始人。
他是冷冽。
他应该得天独厚,意气风发。
可是,米麒麟恨死了可是的事。
可是,冷冽走了。
在失去爱情、失去亲情、失去友情、失去辛辛苦苦得来的成功的时候,冷冽选择了远走他乡。
失去了一切,最后连家也不要了。
伤的彻底,丢得干净,他选择孑然一身,重新开始。
这一走,便是五年。
五年,足以改变很多事。
比如,米麒麟已不再是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厨师,他已成为知名的中餐厅主厨。
比如,米麒麟和关小舒结了婚,生了个儿子,叫米范。
比如,关小舒还是没有受到一种学名为“奇迹”的名词的眷顾,两年前死了。
即使是五年,也会有一些事情没有变。
比如,米麒麟总会在每天晚上,喝一口茶,吃一口蛋糕——即使他已尝出自己的蛋糕怎么做也不是昔日彩虹蛋糕的味道。
比如,米麒麟总会在每天晚上,倒两杯红酒,其中一杯给自己——虽然他从来不知道红酒的年限和品牌价值。
比如,米麒麟再也不做“火面”——一百万的价值,远不敌那一句“米先生的火面,的确值一百万”。
还比如,米麒麟每天打开邮箱都静静躺着的明信片。
有时候是中国的西藏,有时候是日本的京都,有时候是希腊的雅典卫城。
只有光秃秃的一张明信片,没有只言片语的问候,也没有表明身份的落款,甚至没有收信人的名字。
小舒曾说,米麒麟,我们换套新房子吧!
他在想,换房子就再也收不到漂洋过海的明信片了吧?
某天,当明信片上的风景换成法国时,米麒麟想,他大概……也可以出国散散心。
二
塞纳河左岸。
五年可以改变一个人吗?
米麒麟之前想过。
就在那人回头的一瞬间,米麒麟似乎听到心脏狂跳的频率。
那个人是蹲着的,黑色的发,白色的衬衫,亚麻色的长裤,就像米麒麟第一眼见他时,他给人的舒服感。
他扶起一个跌倒的女孩,拍干净她满头满脸的尘土,把自己的巧克力给她吃。
米麒麟猜想,他此刻一定是微笑的。
米麒麟在等。
用了五年的时光在等。
他在等待重逢的瞬间。
仿佛时间冻结的魔法般,那人简单的一个起立回头的动作,让米麒麟仿佛听到心脏跳动的频率。
米麒麟紧紧盯着那个梦中出现一千多次的身影。
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越过纷繁的人群,和米麒麟对视。
他浅浅的笑,干净。
他缓缓开口,说:“米麒麟,好久不见。”
米麒麟,好久不见。
七个字,盛开了米麒麟心中的姹紫嫣红。
是很久了。久到他终于知道,能和他重逢,真的很好。
三
在塞纳河左岸众多的咖啡馆中,“ML”显得并不起眼。
小小的一间店面,冷冽租下它的时候,店面主人正要等待第二个孩子出生。
店面主人说,这个建筑公元九世纪就存在了。冷冽抿嘴一笑,付钱,一年的房租。
“ML”咖啡馆、河左岸的酒吧、巴黎圣母院的侧影,下午三点的阳光就是冷冽的法国生活。
米麒麟坐在洛可可风格的椅子上,咖啡馆内流淌着他说不出名字的音乐。
舒缓且舒展。
米麒麟突然就累了。
他是个浪子。
他以为浪子不会累。
可是他真的累了。
五年前他还边上学边开店,现在已经负责整个大饭店的厨房了。
五年前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他还有个儿子。
五年前他可以说自己是帅哥是万人迷,现在他是个鳏夫。
五年的时间,真的改变太多太多。
唯一不变的,是记忆里那抹香甜的味道……
“米麒麟,你睡着了吗?”
“冷冽……”
冷冽。
就是这两个字,即使五年刻意不提,依旧从唇齿间轻捻地流出。
仿佛一刻也没有停止过的重复。
米麒麟又念了一遍:“冷冽。”
冷冽的脸莫名的就红了。
“我好像只请你喝过红酒,还没请你喝过咖啡吧?”冷冽微微挑起眉,“还有,帮我吃吃看我的彩虹蛋糕味道有没有变。”
米麒麟想,是了是了,就是这种感觉。
这一辈子唯一有这种感觉是五年前小舒的生日,当他起床,走进厨房,看到的就是冷冽专注、认真的近乎虔诚的为小舒准备生日需要的餐点。
那时候,他就是这种感觉。
安定的感觉。
也许从那时候开始,浪子就再也不想做浪子了。
人没有变,心情没有变,味道怎么会变?
冷冽的彩虹蛋糕曾经唤回他的味觉。
现在又唤回了他久违的感觉。
米麒麟就这么被感动了。
冷冽坐在他对面,静静的看着他。
脑袋是空的。
他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寄明信片,却不知该寄给关小舒还是米麒麟,所以不写收信人。
不知写给谁,自然不知道写什么,所以什么也不写。
不想让人担心,所以寄明信片;不想被找到,所以不写地址。
想到早晚要重逢,却没想到是在这种时间,没想到不是他“归”,而是米麒麟“寻”。
所以他不知道是否该惊喜。
脑袋空空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冷冽,小舒……两年前死了。”
冷冽发出轻微的叹息:“真可惜。她曾经是那么美好的一个女孩子。”
是的。
可惜。
仅此而已。
五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包括心境。
两个男人,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为一个女人的死感到唏嘘,不管怎么说,这个女人是成功的。
咖啡的香气慢慢向上蒸腾,香气四溢。
“冷冽,这些年……你还好吗?”
冷冽点了点头。
“虽然我现在居无定所,四处漂泊,但是我比以前快乐。”
你真的快乐吗?
米麒麟想问。
没有了我,你也会快乐吗?
“那你……不打算回台湾了吗?”
“也许早晚会回去吧……”冷冽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谈论过多。“我在杂志上看到过你的名字,你现在已经是知名大厨了。这次来法国是来旅游么?我记得……杂志上说你有个孩子。你的孩子呢?”
我是来干什么,聪明如你,怎么会不懂?
“是我跟小舒的孩子,叫米范。他还太小,不适合长途飞行,就交给哇莎米带几天。”
在听到孩子名字的时候,冷冽很有风度的没有大笑出声:“米范……的确很有你米麒麟的风格。我想他一定很可爱。”
“是很可爱,眼睛很大,包子脸,小小年纪就会跟我吵架,看起来有很欠扁。”
冷冽露出向往的神情:“看来你的日子过得不错。”
“冷冽。”米麒麟突然伸出手,抓住冷冽握着咖啡杯的手:“跟我回去吧。”
“有家才能叫‘回’。台湾已经没有我的家了,你让我回哪儿?”
“我创造个家给你!”
也许这句话已经在心里憋了太久,以至于没有得到大脑明确的指令,便脱口而出了。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都愣住了。
下午三点的阳光懒懒的透过彩色的玻璃窗照进来,洒下一片五彩斑斓。
塞纳河左岸的咖啡馆,似乎突然全部苏醒。
门口的风铃叮叮咚咚响起。
像是闹铃,惊醒发呆的两人。
“欢迎光临。”冷冽抽出手,站起来,对走进咖啡馆的客人说着。“两位要点什么?”
米麒麟心想,笨蛋啊笨蛋!米麒麟你怎么能关键时刻发呆啊发呆!你应该乘胜追击啊笨蛋!
冷冽略显低沉的声音透过空气穿进米麒麟耳膜:“米麒麟。”
几乎是反射性的,米麒麟站起来,就差行军礼。
“在!”
冷冽在心里偷笑,表面上却看不出情绪。
“你要是闲着没事干就到后面帮忙!别以为我的咖啡是可以白喝的!”
ENDING
“ML”其实有很多含义。
可以是“my love”。
可以是“my lover”。
可以是“my冽”。
更可以是,米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