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做妾》露凤

13、第十章

　　躺在床上的陆夫人双目紧闭，毫无意识。她神色与平时无异，仿佛睡着一般。她的贴身丫鬟竹香一见到陆世晗，双脚发软，“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发抖着说，“少爷，不关奴婢的事……今早夫人迟迟不召唤奴婢伺候，奴婢以为夫人是太累了所以睡晚了些，也就没在意……直到昨夜做法事的师傅们催着要见夫人，奴婢才来唤醒夫人。谁料夫人竟怎么也唤不醒……”
　　面对传闻中穷凶恶极的少主人，小丫鬟头都不敢抬，边说边哭，恐惧不已。
　　陆世晗没有工夫理会她，目光紧随正在诊治的大夫，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上。

　　年近古稀的大夫摸着花白的山羊胡沉思片刻,边合上出诊的箱子边道，“陆公子，请借一步说话。”
　　等到两人走出厅堂，四下无人，老大夫谨慎道，“公子，陆夫人这病十分蹊跷。观其面色如常，脉象平稳，无任何病症。以老朽多年的行医经验看，恐怕夫人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陆世晗震惊道，“中毒？怎么可能！昨夜我娘睡前我去找她谈话，她精神尚可。况且她一旦睡下，夜里便不再起来进食。如何能让人下毒？”
　　昨夜兰香遇害，陆府加强守卫，众人几乎是彻夜不眠。而且陆夫人身边有两名丫鬟贴身伺候，如影随形，何人能避开众多耳目向陆夫人下毒？
　　大夫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兴许是慢性的毒药。有些毒药，吃上一次两次无碍，若是日积月累长期服用，便会出现中毒症状。发作时往往毒素已侵入五脏六腑，极难医治。”
　　陆世晗焦急道，“大夫可知道我母亲中的是何毒药？有没有方法解除？”
　　大夫摇摇头，面露难色，拱手作揖道，“实在惭愧。老朽无能为力。陆公子还是另请高明罢。告辞。”

　　送走大夫，陆世晗回到母亲床前守着，心中焦虑、恐慌，烦躁不安。
　　毫无疑问，下毒之人肯定是陆府的人，这人与陆夫人应该算是亲近。而指使下毒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他回头看一眼站在一边神情关切的关银箫——会不会，这个人跟下令杀死关银箫的是同一人？又或是，她也是其中的一枚棋子？
　　想到这，他的心顿时似坠入无底深渊。他开始觉察到，近来发生的事情，都有着莫名的关联。而矛头，似乎指向一件他最为担心的事情。
　　也许，这一切真的是一场阴谋。一场“狡兔死，走狗烹”的阴谋。
　　他唇边露出一丝苦笑。
　　见关银箫双手握拳转身要走，他疾快捉住她的手问，“你去哪里？”
　　银箫敏感地捕捉到他眼里闪过一丝怀疑的光芒。她无力争辩，一心只想拯救陆夫人。她哀哀道，“我去找大夫。肯定有大夫能治好娘的病。”
　　他的目光阴沉、冰冷，脸上竟带着浅浅的、诡异的笑容。他松开手说，“不必了！大夫说娘是中毒，现在最紧要的是把下毒之人找出来。”

　　根本不用找，下毒之人已经失踪了。
　　陆夫人的贴身丫鬟之一，冬梅从那天起再也不见踪影。她确实是最有可能下毒的人。
　　没有人知道她是何时离开陆府。她的卖身契上写的是父母双亡，甚至祖籍也无从查找，消失得干干净净。
　　而最让人担心的就是陆夫人。如果不能找到解药，她必死无疑。

　　到底是谁指使梅香下毒？关银箫首先想到的是徐丞相。明知徐丞相不可能轻易见她，但她仍想冒险一试。
　　她再一次站到丞相府前。侍卫依旧面无表情赶她走。
　　徐丞相不在，徐四公子也不在。
　　她退到府门前威武狰狞的石狮子旁边，静静等候。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匹快马停在她跟前。徐廷之提着剑下了马，冷冷地看着她。
　　关银箫欠身行礼道，“我有事求见丞相大人。”
　　徐廷之是何等人物，一眼便看穿她的意图。他冷冷笑道，“陆府死了个丫鬟，你认为是我杀的。莫非这次陆世晗他母亲出事，你认为是我父亲所为？”难道她就认定徐家一家都是刽子手？
　　她不卑不亢道，“不敢冒犯。既然徐公子知道我娘中毒，我求求您大发慈悲告诉我谁有解药。”
　　徐廷之明明不想理睬这个笨女人，却不知为何留下来与她废话。难道他昨夜的酒没醒吗？他嘲讽道，“你真是愚蠢。且不说毒药是谁下的——既然要下毒，岂会把解药给你？”
　　关银箫低头说，“除了解药这事以外，我还有些疑惑想请教丞相大人。”
　　他冷冰冰拒绝道：“我父亲不会见你的。”
　　她抬头看他一眼，沉默地站到一边。徐廷之气道，“你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气！”说着就要拔剑。
　　银箫微笑道，“你要当街杀了我么？”话音未落，眼前闪过一道亮光，徐廷之的剑指在她的胸前。
　　此时，一顶官轿在旁边停了下来。轿中传来徐丞相浑厚而严厉的声音，“廷之，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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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明原由，徐丞相把关银箫请进府里。他谴退徐廷之，单独留下她。
　　陆夫人中毒他并不知情。兰香之死亦与他毫无干系。他虽不算光明磊落，但也不屑做宵小勾当。他悠然坐下，抿口茶道，“你刚刚也有听到，陆夫人中毒之事老夫确实一概不知。老夫与陆家从不来往，也没有恩怨，没有必要下毒害她。”

　　徐丞相有着一张消瘦沧桑的脸，目光凌厉，说话铿锵有力，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庄重严肃。关银箫隐约记得她是见徐丞相的，父亲曾带她拜访过徐相。那时候他还不是丞相，待人温和礼貌，而且博古通今、谈吐不俗。少年关银箫曾经很喜欢这位徐伯伯，对其记忆深刻。十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他官越做越大，待人却越来越拘谨、疏离，城府越来越深。
　　关银箫道，“既然丞相大人这么说，银箫相信此事确实与您无关。此番前来，有件事想当面问问丞相大人，希望您可以如实回答。”她还来不及问，徐丞相突然想到什么，忽地站起来道，“等等！”关银箫这相貌、这神态、这语气……怎么似曾相识？
　　他走近，前前后后打量她。
　　不可能！她还不到二十岁，不可能是他认识的那个人。他吃惊道，“老夫怎么没想到？你姓关，而且名字里还带了‘箫’字。”他了然道，“你父亲是关太傅。”
　　“丞相大人请不必在意我的身世。银箫不再是千金小姐，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
　　徐丞相已不复冷漠，他客气道，“既然如此，有话便问罢。”
　　关银箫欠身道，“谢丞相大人。”她迎上徐丞相不住考究的目光，说出她自己都不愿意相信的猜测：
　　“陆世晗是‘祭天门’的人，对吗？”
　　徐丞相移开目光，沉默不语。他背着手踱了几步，瞅她一眼，欲言又止。
　　银箫叹息道，“看来我猜对了。世晗说得对，我真不该趟进这浑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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