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乱》袖舞蓂荚

1、第一章

　　岑寂的夜间，空落落的大殿里，唯有烛光闪烁，拖长了或隐或现的影子。
　　青纱曼妙，罗衫轻动，云鬓微松，那人，却只能看到一个执剑的背影。
　　面前，却是那沉沉的金碧宝座，龙飞凤舞。
　　外间的喧嚣仿佛传不到这空荡荡的大殿中，只有细细的呼吸声，和一声长久的叹息。
　　“姑姑。”青衫女子身后的男子终是忍不过这骇人的岑寂，一声低唤，打破了这长久的安宁。
　　“我输了么？”青衫女子未曾回头，却只是蓦地轻嘲一笑，叹息：“罢了，蘅儿终究是长大了。”
　　身后男子已是年过而立，却露出一丝幼时做错事之时的不安和局促，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个萧瑟的背影，良久，无语。
　　“你打算如何处置我？”女子笑了笑，语气却有几分却如释重负。
　　猛的被问，男子愣住，良久在轻轻开口，有几分迟疑：“若是姑姑……愿意，便留在宫中吧……”
　　“留在宫中么？幽禁一世么？倒也是个好去处呵。”女子笑意更浓，蓦然回首一笑。
　　男子怔住。眼前这张历经了三十余年沉浮的面庞却似乎丝毫未被岁月蹉跎磨去原有的颜色，反是岁月厚赐，多出了几分风韵，肌如凝玉，笑靥明媚。
　　“可是……”她轻启朱唇，嘴角扬起一抹幽幽的讥笑，却不知是在笑谁：“便是你不计前嫌，宫门外那些人，可会罢手？”
　　那遥遥的厮杀声和浓浓的鲜血气息却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宫墙。
　　“我……他们……”在朝堂之上意气风发的男子，却在此刻语塞。
　　“呵呵，这条路本就没有退路。输了，粉身碎骨。蘅儿，若是输的人是你，我不会如此仁慈的。”青衫女子笑靥不变，声色却变得些许凌厉。
　　男子沉默下去。
　　“你……如此软弱，如何能做千古帝王？这天下，莫不是要糟蹋在你手里？倒不如，让给我。”女子媚然一笑。
　　男子神色陡然凌厉，沉声道：“姑姑，这天下终究是我萧氏的天下，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既是姑姑如此，到了黄泉，莫要忘了看看侄儿是如何做这千古一帝，看这万里华夏璀璨盛世。”
　　‘哐当’一声，长剑落地。
　　女子平静地笑了笑，又背过身去，再不回头。
　　殷成宗5年十月初三，大殷200年，殷高宗之嫡女，殷肃宗最幼嫡妹，洛阳公主萧沐莲犯上作乱，起兵造反，兵败禁宫，白绫三尺，自缢于冷宫。
　　殷成宗5年十一月，洛阳公主同谋数十人皆凌迟处死，株连九族。
　　那一年，长安久久弥漫着千万人的鲜血凝成的浓浓血腥味，满朝肃然。
　　那一年，除夕之夜，已经被深深锁住的洛阳公主府燃起熊熊烈火，通红的火光照亮了帝都的夜色，驸马及小公主，还有那一屋子的下人皆化作过往……

　　第一章
　　“阿姊，到底要去哪里啊？”少年被姐姐拽的脚下一个踉跄，皱了皱眉赶紧跟上风风火火的姐姐：“那边不是父皇宴客的地方么？”
　　少女眨眨眼，笑靥明媚，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你可知道今日父皇迎的是什么客人么？”
　　少年正是当朝太子萧羽，年纪虽小，却有着与年纪略显不服的老成，微微掸了掸衣服上的落叶：“闻得今日吐蕃使者进京朝拜，此刻宴星楼只怕正是这批远道而来的客人。”
　　“这便是了。”少女轻笑一声：“听说吐蕃此次可是将吐蕃第一美人送进宫了。羽儿，你难道不想看看美人么？”
　　萧羽有些无可奈何地叹气，看着她：“阿姊，当心父皇知道了，又该罚你禁足抄书了。”
　　“罢了，若是你怕受牵连，我独自去便是。”少女睁大眼瞪着萧羽，见他沉默，跺脚转身便自顾自地朝宴星楼摸去。
　　萧羽伸手拉住她衣角，摇摇头：“这边过去有侍卫，若是阿姊当真想去，跟我来。”
　　少女雀跃一笑。
　　少年无可奈何叹息。

　　宴星楼因是宴邀贵客之地，当是金碧辉煌，处处透着一股奢靡之气。
　　成宗早已过不惑之年，鬓角微微斑白，却丝毫不损他身上的王者之气。此刻他只是握着金盏，微笑地看着殿下的歌舞。
　　而那些吐蕃使者却有些惴惴不安地打量着成宗的脸色。
　　早已听闻中原帝王从不喜怒行于色，今日当见龙颜，更是有几分惧意。
　　“那名领舞的女子叫什么？”成宗放下金盏，眯了眯眼，看着舞的尽兴的少女，似是有了些兴致。
　　闻听帝王提问，吐蕃使者似是松了口气，谄媚笑道：“回皇上的话，那边是我们吐蕃之花，小公主吉雅尔。”
　　“哦？”成宗挑眉，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轻纱曼妙的女子，却似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中，眉间紧锁。
　　“以后便叫玉真吧。”成宗蓦地开口，神色间却有些疲惫。
　　吐蕃使者惶恐不解。成宗神色间似乎对吉雅尔有几分兴致，却又似漫不经心，倒叫他们捉摸不清，不知当如何是好了。
　　“多谢□□皇上赐名。”倒是那名舞姬落落大方地跪下叩头，一口汉语甚是流利。
　　“你们俩看够了么？还不出来。”成宗有些恼意，细细听来却又似带着几分宠溺。
　　少女吐吐舌头，拉着萧羽从纱帘幕后走了出来，大大方方地请安：“平阳给父皇请安。”
　　“儿臣给父皇请安。”
　　“羽儿，你怎么也随你阿姊胡闹？”成宗冲两人招招手，示意他们上千，虽是责备，却并不严厉。
　　“父皇别责怪羽儿了，是儿臣逼得。”平阳公主嫣然一笑，挨着成宗便坐了下来，而萧羽只是默默地站在金銮一边。
　　吐蕃使者大惊，却摸不准这位公主的来头，似是重要之人。
　　“这是我义女，长公主平阳。”不待使者们询问，成宗便轻轻抚摸着平阳的脑袋，宠溺地笑道：“宁将军家的长女。”
　　提及宁将军，吐蕃使者面色变得敬重起来。
　　若说这世上还有谁是让番土敬畏的，便是战死沙场的宁远侯。宁远侯如一尊杀神，久久镇守在边关，只因他，杀贼寇，擒敌王，战群雄，震慑边关，无人敢轻易冒犯中原。
　　只可惜，宁将军被心腹之人出卖，于关外遭遇埋伏；他仍是拼的一身十余处要害重伤，竟是将敌军首领一刀斩落下马，长啸而逝。
　　闻着无不肃然起敬。
　　而宁将军的夫人宁国夫人亦是贞烈女子，随即自尽殉情，留下无数佳话。
　　莫怪成宗如此宠爱宁将军的孤女。
　　“父皇，儿臣听闻吐蕃大使带了位美人儿来，儿臣便是好奇罢了。”平阳看着殿下垂手站着的女子，微微笑了起来：“莫不是就是这位姐姐？”
　　“既是平阳想看，你便将面纱去下吧。”成宗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名女子。
　　“诺。”
　　青纱卸去，露出一张白皙妖娆的脸，不过十七八岁上下。
　　确实绝色。
　　平阳惊叹地看着那名女子，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微微叹口气。
　　“果真美人。”成宗却并未如此惊艳，只是赞许地点点头。
　　“玉真叩谢皇上赞美。”
　　“你汉语倒是不错。”平阳笑了笑，冲萧羽眨眨眼，朗笑道：“只可惜羽儿太小了。”
　　成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无奈而又宠溺地点了点平阳的鼻子：“这丫头。”
　　“既是平阳喜欢，便留下吧。”
　　吐蕃使者松了口气，露出笑颜：“谢皇上恩典。”
　　平阳一愣，却不想父皇似是误解了她的意思，刚要张口，肩头却被身旁的萧羽按下，些许摇头。平阳咬了咬下唇，终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羽儿，你母后可好？”成宗回头看着垂手肃立的长子，笑意去了一半。
　　“回父皇，母后仍是咳嗽的紧，这几日太医都有去替母后把脉。”提及母亲，萧羽神色有些颓然。
　　成宗闻言，皱了皱眉：“高丽进贡的千年老参朕不是命人给皇后送去了么？如何病情又加重了？”
　　吐蕃使者闻言，忙的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盒子，叩首：“皇上，这是我族王上进上的紫金续命丹，望能尽一份薄力。”
　　“收下吧。”成宗冲大太监点点头。
　　“羽儿，平阳，你们给皇后送去吧。朕还有要事同使者商议。”
　　“儿臣遵命。”虽是不愿，却也知此时不便久留，平阳和萧羽欠了欠身，退了出去。

　　凤宫之内。
　　皇后倚着病榻，脸色蜡黄。
　　“给母后请安。”
　　“是羽儿和平阳啊。”皇后勉强抬了抬手，招他们近身，却咳嗽的越发厉害了。
　　萧羽和平阳对视一眼，皱起眉头，皇后的病越发的重了。
　　太医说了，若是在冬天之前还不能好，恐怕是熬不过明年开春了……
　　“母后……”萧羽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打开那盒子：“这是吐蕃进宫的金丹，母后快服下吧。”
　　“你们去了宴星楼？”皇后略带责备地轻咳几声：“真叫人不省心。”
　　“母后别生气，都是平阳不好，母后先服药吧，平阳回头就罚自己不吃饭。”平阳端过一杯温水递到皇后唇边。
　　“你这丫头啊。”皇后咽下金丹，叹口气。
　　皇后闭眼休息了半晌，蓦地开口：“听闻吐蕃送了美人来？”
　　“嗯。”平阳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
　　皇后苦笑，微叹：“这后宫又要多人了。”
　　“要不……儿臣去……”
　　平阳话音未落，皇后摇摇头，拉住她：“纳入宫便纳入吧。宫里不在乎多这么个人儿，这么多年了，我早习惯了。”
　　过了许久，平阳几乎快以为皇后已经入睡，蓦地皇后张开眼，看着她，紧紧攒住她的手，道：“平阳，若是以后母后不在了，羽儿就交给你了。”
　　平阳愣了许久，红了眼眶：“母后……”
　　“母后会没事的。”萧羽咬了咬下唇，到底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掩不住眼底的慌乱。
　　“没有多少日子了。”皇后闭眼轻叹：“好在羽儿已经立了太子，便是要废，也不太容易。只是林淑妃，赵贤妃都念着自己的四皇子三皇子，若是本宫大去了，这后宫，只怕便是她们的天下了，羽儿啊……母后唯一挂念的便是你了。”
　　平阳咬了咬下唇，勉强一笑：“母后莫要想这般多，平阳会好好照顾羽儿了。便是平阳在一日，就不会让那些人爬到羽儿头上撒野的。”
　　皇后点点头，安心地笑了笑。
　　她知道，只要平阳在，只要平阳肯护着萧羽，他……便不会废太子……
　　这也是她最后能为自己儿子做的事了。
　　皇后眼角流下一滴眼泪。
　　梦里，是她刚刚入宫的时候，玉瑁珍珠衬得那张娇媚的脸蛋越发的美丽了。那时，她还不过是太子妃。
　　那时，她笑着坐在秋千上，迎着漫天花雨，欢声笑语。
　　那时，她依偎在夫君怀中，羞得云鬓微乱，娇艳动人。
　　那时……她以为……她得到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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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掩面……那个啥……我居然随便就刨坑了……我真的被风华录刺激的不行了……太激萌了……那些美好的声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顶锅盖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