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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   接下来,神机营的日子依然枯燥艰苦、充满汗水并极具挑战,打熬着所有人的筋骨。

      又是一日的刀剑招式训练中,队员们都凝神琢磨、悉心钻研,只有容楼手上摆着花架子,心不在焉地不知想着什么。一棒当头落下,打得他发了怵,抬眼发现大教头正提着大棒对他怒目而视。

      “滚!罚你一边负重跑去!午时之前不准停下!”

      以往这类训练,他若是有意懈怠,大教头要么无视,要么口头呵斥,如此付诸惩罚倒是破天荒头一遭。同队伙伴里不少人都偷笑着暗里骂他活该,只恨不能落井下石。

      原来,不少队员早觉出大教头对他有所偏袒。每到练功的紧要关头,大教头总是监督其他人竭尽全力,唯独对这个小凤凰的敷衍了事,从不曾给予实质性的惩罚,平时还处处流露出看重这小子,大伙早一肚子不平了。终于,一向涵养极佳的大教头也不惯着这家伙了,一众队员顿时感觉出了一口闷气,心下爽快不已。

      容楼倒没觉怎样,领了罚就去校场跑起来。

      其实,他刚才走神,就是想着能不浪费时间重复习练招式,换去做点儿其他的该多好,这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求仁得仁了。

      至此以后,每当容楼想在习练武功技巧、刀剑招式上马马虎虎地蒙混过关时,大教头慕容令都会先一顿斥责,再罚他去做诸如内功、力量、弓箭等方面的训练。几次下来,容楼自然心领神会,明白了其中的良苦用心,对慕容令只有更加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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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个酷热的午后,连坐着不动都出一身汗的天气。光秃秃的校场上无遮无挡,大地如烙铁般滚烫。容楼领了罚在负重奔跑。这次,他的好朋友展燕然没能陪在一旁,实在是他受罚的次数太多,再是同情,也绝计陪不过来。

      容楼苦着脸,身上压着大教头逐渐加码达到的四十斤负重,垂头丧气地跑着。虽说他不介意加强这类基本功的习练,但还没喜欢到要自虐,顶着足以把人烤干的烈日狂奔不歇。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记得身上的衣袍被汗水湿透,又被烈日蒸干过多少回,容楼的双腿像灌了铅,心脏的跳动像要爆炸开。他竭尽全力却吸不进一丝氧气,陷入眼花耳鸣,头脑发木之境。

      他拼命在心中默想凤凰石上的吐纳之法,并努力遵循着,以引导体内的气息跟随转动,用来同眼下的疲惫、头晕、缺水等一切不适症状做抗争。

      此种吐纳之法一直是他修练内功的不二法门,越是苦练,越有精进。只是,也许天气太热,也许人太劳累,总之这一回收效甚微。

      胃开始抽搐起来,他庆幸没吃成午饭,否则早吐出来了,此刻只觉得口鼻被堵,胸口发闷,手脚沉重,似乎马上就要支撑不住,窒息倒地了。

      “停下来吧。”一个诱惑的声音在他脑中盘旋。

      身体里的每一分本能,都在叫嚣着让他停下来。

      可是,每一分理智都在强迫他不能停。

      他清楚地意识到,每当身体快被逼到极限时,体内的某股力量就会精进一层,功力就有一个新的突破,而他,则会变得更强。

      变强的渴望是如此迫切。

      “不停下!绝不!”

      容楼艰难地跑着,几乎晕厥。

      “可是,我就快完蛋了。”

      他已如同在水中潜泳一般,用光了肺里的最后一丝氧气,憋闷到几乎要死去。

      “但,再坚持一下,就一下!”

      也许只要再划动一次臂膀,再往前多迈一步,就是彼岸了。

      某种意义上,最痛苦的战斗,从来不是对别人,而是同自己。

      ‘想活的更久,就要能忍受更多的痛苦’老爹的这句话,一遍遍地抽打着他。

      “不能被这点痛苦打倒!”容楼狠狠地想。

      他已有些神智不清,但凭借意念死撑着,踉跄地又跑出去几步,只是这几步在他意识里竟如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猝然间,容楼耳中猛的一阵轰鸣,体内真气蓬勃而起,不受控制地窜向四肢百骸。他双膝一软、四肢脱力,扑倒在校场上,朦胧中听到似有一声惊呼,一条人影快速掠了过来,只是眼前一片模糊的他已分辨不清来的是什么人了。

      容楼想挣扎着爬起来,却被人抱在了怀中,抬眼看时,竟是大教头。

      原来慕容令不放心他,一直在远处观望。

      “怎么样,缓过来没有?”

      容楼张了张嘴,答不上话来,感受着体内的异样。

      四窜的真气缓缓回到了丹田,每一道经络、每一条血管中都充斥着麻痒的触感,每一个毛孔都感觉畅快淋漓,简直美妙极了。

      瞬时,他的手脚恢复了力气,连忙挣开慕容令的怀抱,站起身来又退后了几步,举目眺望间。以前他完全感觉不到的,校场边小草的细微摇动、慕容令盔甲上的轻轻摩擦、十丈之内昆虫的翅膀振动无不声声入耳,宛如亲见,仰头再瞧向正午的烈日,竟也不觉多刺眼了。

      容楼意识到自己的听力、视力已有了成倍增长,整个人宛如脱胎换骨一般。

      慕容令怕他有事,抢上一步,正对上他的目光,望见里面一片神光乍现,当即心下了然。

      “看来是时候恭喜你了。”大教头的脸上显出惊喜、欣慰的神情。

      容楼觉得一举手,一投足都充满了力量,身形也仿佛轻盈了很多,知道是神功初成,哪还顾得上慕容令说些什么,只管放肆的在场中手舞足蹈,又笑又跳,如同小孩子新觅得了喜爱的玩具一般难以自已。

      慕容令见状不禁莞尔。

      待容楼稍稍平复一些,大教头便催他去食帐吃饭了。不填饱肚子如何有力气完成剩下的、艰苦卓绝的训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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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暐、慕容泓和慕容冲三兄弟立于御书房中,等着燕王召见。这是燕国将都城从龙城迁徙到蓟城后,燕王第一次提出要考量三个儿子的功课。

      三人难免有些紧张,太子慕容暐的心情尤为沉重,举手投足间畏首畏尾,比两个弟弟更为不安。

      不一会儿,门口太监的通报声刚响起,一个高大的身影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来人身高八尺有余、高大威武、棱角分明,英俊而不失帝王气概,正是燕王慕容俊。

      他四平八稳地坐下,摆手示意三个儿子来到跟前,先是考教了一番学问,见三兄弟均能一一回答,毫无遗漏,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看来平日里都有用心读书,不曾懈怠,如此甚好。”

      兄弟三人听闻均暗里舒了一口气。

      燕王又道:“如今天下纷争,一味读书并非立国之道。我再来考考你们书本上没有的东西。”

      他指了指慕容暐,“暐儿,你先来。说说看,你觉得当今天下的形势如何。”

      面对这样的问题,慕容暐有些措手不及,只得想到哪里说哪里,硬着头皮道:“如今天下三分,除了我们大燕,西边有秦,南边有晋。南晋腐朽不堪,不足为患。唯有西秦,麾下猛将如云,王猛、邓羌等皆万人敌,需得小心提防。”

      慕容俊稍点点头道:“能有这番见识也算难得了。泓儿,你也来说两句。”

      慕容泓支支吾吾了一阵,道:“我同王兄的想法差不多呢。”

      慕容俊没有评价,转向慕容冲,“你呢?”

      刚才两位兄长回答时,慕容冲已想了良久,此刻脱口便道:“正如王兄所言,西秦兵多将广,但秦主苻坚称王不久,国内事务尚不及梳理,且前番南晋派桓温率军与秦大战,秦国的损失极大,是以,我以为现在西秦虽然强大,却于我大燕无忧。倒是南晋欲收回失地,桓温又是不世的将才,常有北犯之心,却是不可小觑。桓温的兵马,后有荆襄之固,前有洛阳为据,可以随时觊觎我大燕国土,可说是当前的心腹之患。”

      慕容俊缓缓站起身,略显惊容,追问道:“那我再来问你,依你所见,大燕应当如何应对?”

      慕容冲略加思索道:“南人缺乏骑兵,欲犯我大燕,无论发兵自荆襄还是江淮,必脱不过水军、步军混编的路数。他们只能顺水路北上,由此可知洛阳乃是攻守之要冲,是以稳妥起见,我大燕应先取洛阳,如此便成进可攻退可守之势。”

      慕容俊大为惊异,连声赞好道:“想不到你年纪最小,却有如此见识,日后必有大成!”

      慕容冲得了父王夸奖,心中波涛起伏,面上平静无波,口中谦虚道:“父王谬赞了,是恪叔教得好。”

      没人注意到慕容暐的脸色阴沉了下去。

      随后,燕王又同儿子们闲话了几句,便吩咐他们回去继续勤加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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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高八尺,体重一百五十斤,臂展八尺一寸。”

      神机营内,负责测量身体的军士一边报着结果,一边挥手示意容楼离开,并招呼排在他后面的队员上前测量。

      容楼走到一边,展燕然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背,道:“好小子,真是愁吃不愁长。”

      初入营时,展燕然明显高他半头,眼下反倒比他矮了四寸。

      经过三年时光的雕琢,容楼已然长成了大人模样,再看不出一点儿稚嫩。脸形依然是瓜子样的,挽了个结束于脑头的长发也依然如墨似锦,但宽阔的肩膀、挺拔的身姿、颀长的四肢,都显示出男子汉该有的气魄。

      原本栗色的皮肤还是维持着不深不浅的色度,在阳光下闪着如缎子般的光泽。那斜斜入鬓的剑眉更长更凌厉了,那英气逼人的凤眼更加不怒自威了。

      现时,绝不会有人再用“如女子般秀美”来形容他了。

      千锤万凿,烈焰焚烧。吹尽狂沙,百炼成钢。

      这三年里,所有队员都经历了种种训练和考验,残酷程度无一不达精神、体力的极限。

      神机营有十大营规,每条都异常苛刻,如有违背,轻则受杖,重则毙命。营中不断地有陌生的面孔加入,也有熟悉的面孔‘离开’。

      “离开”的意思有两种,一种是死亡,另一种是退营。

      由于训练强度一天天加重,时常出现负荷不了而病倒的队员,尽管营内从不缺乏经验丰富的医官,但队员中仍有不少病死的,另外一些在训练中受伤较重难以恢复的,则被勒令退营。

      每三个月,队内必组织一次内部比拼,最后一名会被毫无悬念地逐出营去。其实,此种比拼都是真刀真枪的决斗,相当残酷。每队的最后一名往往不死也要重伤致残,不管被不被逐出去,此生已废。

      容楼和展燕然也慢慢明白了,第一天报到时,同队那个少年说的那句“在这里,最好不要交朋友”的意思。

      如此强竞争的、残酷的淘汰环境下,以命相搏的对手很可能就是相携相伴、互助互惠的挚友,却叫人如何自处?

      但是,容楼和展燕然还是成了朋友,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决斗过,也不知是运气太好,还是大教头慕容令出于怜才,有意在捉对时让二人彼此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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