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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三章 ...

  •   容楼埋头捋袖,风卷残云的一通吃,待停下嘴、直起身时,那条羊腿已是所剩无己。因为吃得称心遂意,他看向慕容冲的黑眼睛笑成了两轮弯月。

      慕容冲冲他竖起大拇指:呵,这家伙真个儿食量大如牛。以前听人说将军廉颇一顿能吃十斤肉,我还不敢信,今天可算是见到活的了。他口中道:“你不会是属牛的吧?”

      “你怎么知道?”容楼惊奇道:“我的确属牛。”。

      慕容冲哑然失笑。

      容楼舔舔嘴唇,“好久没吃这么痛快了!太好吃了。”脸上肆意脏乱的油花,反衬出干净纯粹的稚气。

      慕容冲见了心头一动,似受所感道:“可惜这种痛快,我是没机会感受了。在皇宫里,做任何事都有规矩,一点儿自由也没有。”
      他说什么,容楼信什么,不由目露同情之色。

      慕容冲以带点儿自嘲和无奈的语气道:“不说别的,就说夜晚宵禁这一条,逼得我从小到大,晚上都只能对着皇城上的一小片天。唉,真想看一看书上写的‘星汉灿烂’、‘耿耿星河’到底是什么样啊。”

      其实,他夜里违禁偷跑出去的次数可是不少,但痛快的感觉确是极少有过的。

      “这还不容易?”容楼眼珠滴溜溜一转,一拍大腿道:“就这么定了!晚上我领你去看。我知道一个好地方。”

      见他上了钩,慕容冲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没表现出来,故意愁眉苦脸道:“那怎么行?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容楼拍着胸脯,打包票道:“有我呢,真要被发现,就说是我拐带你的,罚我好了。”

      慕容冲心中微甜,冁然一笑。容楼眼光掠见,心头一漾。
      二人就这么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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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当容楼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一个人跑来这片草原上看星星。但这天夜晚,他来的时候,心情特别好,因为身边多了一只‘凤凰’。
      他们刚到的时候,还看不见星星,四下洒满了月光,直到月亮落下去一些,漫天星斗才出现,旖旎闪烁,别样妩媚。

      容楼找来柴禾,升起一丛篝火,立时慕容冲的眼睛里像飞进去两颗火星,一下子亮了起来。漫漫黑夜,茫茫星海的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他二人,但觉无比轻松,仿佛人生沉浮、情感忧乐全都变得不足挂齿了。

      容楼干脆躺倒在地,面朝星空,深深地呼吸起带有青草气味的空气。

      “这里真叫人心胸舒阔啊。”慕容冲学着他的样儿,也躺下来慨叹道:“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尽管问。”

      “你为什么总喜欢穿黑色的衣服?”他以为容楼偏爱黑色。

      “说了可不准笑话我。”

      “好。说不笑就不笑。”

      容楼有点儿不好意思道:“因为我的衣服少,换洗起来太麻烦,黑颜色脏了不容易看出来,可以减少换洗的次数……”

      “哈哈哈……”原本寂静无声的草原上响起慕容冲无比爽朗痛快的笑声。

      容楼扯了把草根扔到他脸上,埋怨道:“不是说好不笑的吗?”

      慕容冲忍住笑道:“是我不好,没憋住。”

      “天大地大,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很自由了?”容楼两手垫在脑袋后面,翘起二郎腿,自在得不得了。

      “自由……”慕容冲神情恬淡道:“你觉得怎样算是自由?”

      “就现在这样啊,有吃有喝有人陪,还挺开心的。” 容楼心思简纯,一副称心如意的模样。

      “是吗?看来你并不知道什么是自由。”慕容冲嗤笑道:“只因为某个皇子的小名叫‘凤凰’,你便不能再使用这个名字了。这种事,还不能教会你什么是自由吗?”

      容楼愣住了,之前他除了觉得不开心,并没有多想。

      “自由意味着权利,权利越大才越自由,没有权利就只能任人宰割。”慕容冲的双目中透出野心勃勃的欲望,仿佛要吞噬下整个浩瀚星海。

      “你的意思,是不是好像狼和羊一样,狼有吃羊的权利,所以狼比羊自由?”容楼翻身坐起,目露困惑之色,“那羊呢?羊就活该被吃吗?”

      “狼和羊,你想做哪一个?” 慕容冲眼光犀利道。

      容楼摇头道:“我不想做狼。”

      “哈,你有的选吗?在战场上,你必须是狼,也只能是狼,不是吗?”

      “这……”容楼一时语噎,脑袋里混乱起来:“这么说来,战场上应该没有羊,都是狼吧。”

      “那可不是,战场上也一样,强的是狼,弱的是羊。所以不管你想不想,都得选择做狼。”慕容冲咄咄逼人道:“退一步说,你就是要选择做羊,愿意被狼吃掉,可对于‘草’来说,羊难道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狼’吗?”

      “我以前没有这么想过。”容楼嚅嗫道。

      “不要紧,现在开始想也不算晚。”慕容冲语意暧昧又言之凿凿道:“你的以前,我管不了,但你的现在和未来,都可以和我一起想。”

      容楼听得有些手足无措。

      “其实,狼分成很多种,有一种狼,如果拥有无上的权力,得到最大的自由,就能保护那些他想保护的‘羊’,甚至‘草’们。”慕容冲别有深意道。

      容楼此前从没听谁说过这样的话,心里不禁琢磨起来,只觉这个小自己两岁的八皇子,在某些方面的见识,真要比自己深刻不少。

      “躺下来!我们一起再躺一会儿。”慕容冲由衷道:“能遇到你,真的很好。”

      容楼依他所言,躺回到草丛里。

      夜气森森,篝火冉冉,两个暂时抛开一切的人,以点点繁星为盖、莽莽草原为庐,共同沉浸在旷达而短暂的自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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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场上,慕容冲和容楼正依着慕容恪的教导,刻苦练习骑乘之术。二人在马背上上下翻飞,左右回旋,座下神骏你追我赶,力争领先。
      几十圈下来,练得差不多了,二人便收势摞蹬,牵了马回去马厩,安顿好马匹后,无意间互相看了一眼,立时大眼瞪小眼,不约而同地“噗哧”一下笑出声来。却原来他们的脸上都附上了厚厚一层黄灰的脏土,鼻子嘴巴糊成一片,瞧不出谁是谁,丑怪得很。

      容楼拿手在脸上用力地胡乱抹了几下,算是能瞧出这是他的脸了,就打算去磨剑堂看书,地被慕容冲拦住了。

      慕容冲狡猾一笑,诱惑他道:“有好吃好喝的好去处,你去不去?”

      容楼一听来了劲,转而疑道:“逗我玩呢?没到饭点,去也白去。”

      “放心,我说不白去就不白去。要是白去了,你拿我当点心下肚。”慕容冲打趣道。

      容楼伸伸舌头,道:“我不是癞蛤蟆,不想吃凤凰肉。”

      慕容冲正色道:“是我攒的饭局,想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都是有门第的,说不定哪天就同朝为臣了呢。”

      “同朝为臣?”容楼啧啧道:“小凤凰,我们还没出师呢,你想得也太远了吧。”

      “废话少说,你只说去不去?”慕容冲有点儿发急道。

      容楼两手一摊,苦笑道:“要走也不能这么走吧,这副模样去吃饭,到门口就得被人撵出来。”

      看他那张灰泥墙似的脸,做出苦笑的表情时簌簌往下掉灰泥,格外滑稽,慕容冲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的灰也同样抖落一地,惹得容楼同样捧腹大笑。
      于是,二人仔细洗漱并更换衣袍后,神轻气爽地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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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归舍,是城里最好的酒舍饭馆,日日不冷场,夜夜不断席,常常爆满,等着翻台。

      店里最大的卖点是兼具汉地风味,聘请的三位大厨中倒有两位是从南方流落过来的汉人,因此除了本地的美食美酒,还能给特殊需求且出得起高价的贵客,安排地道的汉味筵席。当然,也是店主神通广大,有本事搜刮到各式各样的外地食材,才能做得出令食客们无可挑剔的菜品。

      雁归舍分为上下两层,楼下是大厅,有几十张桌子,平时可供寻常食客吃食,节日婚庆也可承接百余人的大宴。楼上被隔成大大小小十余个包间,各自为营,相不干扰,专供贵客巨贾聚会、待客使用。

      此刻,慕容冲这一桌人正坐在楼上最大的包间里,就剩一个拖后腿的还没到场了。慕容冲决定不再等他了,直接开始向座上的其他三人介绍起容楼来:“这是我师弟容楼,以前是神机营的神机武士。”

      容楼应声而起,抱拳施礼。

      “神机武士?!”一位华服鹰鼻的青年挺身站起,羡慕嫉妒但没有恨,道:“那至少是神机营前七名了。真的假的?这么厉害?”

      坐在鹰鼻青年身侧之人,高鼻深目,一身青衫短打,看样子比他要小不少。他道:“贺兰,你对神机营知道得不少哇。”

      “那当然。”鹰鼻青年冲容楼抱了抱拳,道:“在下贺兰锋。当年也去考过神机营,可惜没考上。惭愧呀惭愧。”

      容楼这才知道原来进神机营是需要考核的。

      “我说贺兰将军的大公子呀,”那青衫短打的少年惟恐天下不乱地挑事道:“他是神机营的前七名,你是神机营的落榜生,嘿嘿,要不要和他打一架?”

      贺兰峰瞪他道:“胡说八道什么?”

      “不妨考虑考虑哦。”深目少年笑嘻嘻道:“若是打赢了,你就算一雪被神机营淘汰的前耻啦。”

      贺兰峰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没搭理他。

      “在下丘默。”深目少年转向容楼,傲睨自若道:“前些日子总听凤凰提起你,今日一见,果然仪表非凡,人中龙凤,可惜身为汉人,浪费了。”

      容楼面色一黑。

      “别放在心上。”慕容冲怕他发作,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他的父亲丘源,尚书右仆射,在朝堂上的地位极高。他是家中幼子,且天生聪颖,有过目不忘之能,难免受家人骄宠,好在心直口快,人还是挺实在的。”

      若放在早几年,容楼怕是要翻脸走人了,可现在的他见的人多了,成长了不少,已不会那么做了。

      “汉人?又是汉人。我虽没有过目不忘之能,但你的此种说法,我早听张三李四王二麻子说过太多了,耳朵都听出老茧了。”容楼似笑非笑道:“原来你这样的世家子弟,竟和他们一样,没什么区别。”

      “怎会没区别?!你说你说!”丘默急了,站起身,指着容楼的鼻子,想和他争辩,可仓促间又不知如何争辩。

      容楼笑而不答。

      “如今你也算遇上对手啦。”贺兰锋拉回丘默坐到位子上,落井下石般笑道:“你要人家怎么回答,话不是你说的吗?”

      丘默气呼呼地冲贺兰峰吐舌头、拱鼻子、扮鬼脸。

      这时,一直坐在旁边静静地看他们,不曾开过口的青年缓缓站起,向容楼伸出右手道:“我叫伊方卓。”

      他的五官轮廓硬朗,面容很和善,一头颜色极淡的灰白长卷发被束在脑后。

      容楼来者不拒,同样伸出右手同他握了握,手掌上立时感觉到无以伦比的压力,不由惊了惊。伊方卓一握之下,并未松开,反而握得更紧更有力了。那种强大且源源不断的压力,传递到他和容楼握着的右手上,分明是要在手上来一次较力。

      容楼没想到这样的一位世家子弟,手上的力气居然和庄千棠不相上下,顿时不敢大意,也运足力气与之相抗。

      一番较力后,伊方卓发现容楼的力气虽不敌自己,但想要捏得他哇哇乱叫,也是决计办不到的,当下收了手,点头笑道:“你的确有把子力气!”

      从旁看得津津有味的贺兰锋哈哈笑道:“容楼,你可是第一个和我们燕国的神力王握手能不叫痛的人。哈哈。”

      丘默嘻嘻笑道:“神力王不假,遗憾的是目前只是自封的。”

      慕容冲介绍道:“他父亲是伊威,伊将军,乃大司马麾下的第一猛将。”

      容楼在神机营时就听说过此人的事迹,惊喜道:“伊将军?那可是赤手空拳力挽飞马的、了不得的人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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