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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第二天下午三点多,穿着一身黑色休闲西装的严寒,准时去了东星社总堂。随行的,只有一个司机老王。
      他轻车简从,意态悠然。不像来见证帮派头子接位,倒像来踏春郊游。
      居安易见他来,自然是极高兴,碍于下面还有诸多仪式,不便寒暄,忙先千般致歉,再引他到近旁落座。
      因为是老宅,大厅青砖铺地,立柱合围,穹顶高远,幽旷阴森。最北是一条黑黝黝的檀木长几,上面搁着面目狰狞的青铜兽炉,香烟袅袅,挂在墙上的关羽像反而面目模糊了。
      空气里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混杂着檀香,又有些霉腐的味道。
      立柱两旁一溜红木太师椅,已经坐了五人。居首的是道上有名的前辈孔老先生。他为人谦和,处事公正,在道上德隆望尊,派系间有什么争端是非,往往都要请他决断。这几年他上了年纪,在家养花弄草、收集古玩,轻易已不出山。这次居安易能请到他来,想必也费了一番心思。
      余下几个也算熟面孔,都是同居安易父亲一起出生入死打天下的老弟兄,是东星社的元老了。
      严寒过去,朝布衣青衫的孔老先生鞠了个九十度躬,直起腰的时候,看见老先生嘴角含笑,向他轻轻摆手,又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严寒在他对面的位子上落座。
      严寒向余下几人点头示意,这才坐了。
      那边仪式已经开始,也无非是常规的三牲祭天,歃血立盟之类。
      居安易由帮里执礼的兄弟领着,拜天拜地拜关公拜祖宗,磕头磕得严寒眼花缭乱——这些程序,他接掌得意楼的时候,却是省略了的。
      东星社是老帮派了,据说历史一直可以追溯到民国,百余年几番起伏屹立不倒,规矩也格外大些。
      而得意楼从严名山开帮至今,满打满算不过短短三十年,行为处事圆润新派得多。
      严寒慢悠悠品着茶,像在天桥看把式,倒也不失兴味。
      仪式结束,大家又转道大明府酒楼用晚膳。
      居安易春风得意,一脚跨进新置的豪华宾利车里,颇有几分做新郎的意味。
      严寒拒绝了与他同乘的美意,依旧让老王开车,缓缓跟在他后头。
      等到了酒店,络绎来道贺的客人不绝。不一会儿,一袭珠光银缎小礼服的严梦绮也到了。
      晚宴是西式的自助餐。客人端着高脚酒杯来来去去,除了今天的主角,最受尊捧的莫过于势力如日中天的严寒了。幸好严寒酒量好,连娇滴滴倚在他身旁的严家大小姐严梦绮,寻常两瓶红酒也是醉不倒的。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气氛逐渐热烈起来。
      居安易站在主席台上,拍了拍话筒:“今天各位朋友赏脸,易某感激不尽。小弟不才,略备薄礼致谢,还望大家不要嫌弃。”
      话音刚落,两名穿着旗袍的礼仪小姐,捧了大红朱漆盘子出来,盘子里垫着厚厚黑丝绒垫,垫子上压着的,是一座雕工细腻、宝光流转的玉石假山。
      “孔老先生德行如玉,威仪如山。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前辈千万要给晚辈一点薄面。”
      “如今的年轻人,又会说话又会办事,老头子不收倒显得小家子气了。”孔老先生哈哈一乐,点头笑纳了。
      今天在场的人,个个都家深底厚,对礼物的价值不太在意,有热闹看,倒兴味盎然。一个个伸长脖子,看他下面还有什么把戏。这时候灯光暗淡下来,厅里悠悠然响起乐声,曲风别致,是云南边地的葫芦丝。
      居安易已经退到了主席台角落,随着他略略抬手,从幕后翩跹舞出一道曼妙身影。
      举手投足媚态入骨,舞的,却是云南最寻常不过的孔雀舞。
      只见她,轻云般慢移,疾风般旋转。卷发,细腰,长指,妙目,无一不会传情,无一不能说话。清新与妩媚,两种原本截然不同的特质,在她身上奇异地糅合。
      在场男人的眼睛,大多都直了。
      与严寒并肩而立,海翔药业的少董周彬轻轻叹了一声:“这哪里是孔雀,分明是只火凤凰。”
      一曲终了,灯光骤亮。
      台上的女子停了舞蹈,缓步走下台阶。她的姿容在众人眼底一点一点清晰。
      这不是时下流行的苍白病弱的女子,她骨肉丰匀,眉目深秀,肌肤是淡淡的蜜色。一袭大红及胸鱼尾礼服紧紧裹在身上,艳丽夺目。长长裙裾曳地,举步间翻起旖旎红浪,极尽妍态。
      她是盛放在六月炎阳的石榴花,艳得燃得起火;她是春光里芳香四溢的水蜜桃,熟得掐得出汁;她是男人潜藏心底的欲望,伸手便可攀折。
      她款款而来,人群像摩西分开红海。万千眼光又羡又妒地射在严寒身上——她竟是径直向着严寒去的。
      近前,伫足。
      四目相投。
      一个是星火燎原,热力四射;一个是烟波浩瀚,渺无一物。
      “苏写意见过严先生。”风情万种地一笑,苏写意略略低了头,双手合十,盈盈下拜。行的是傣族的合十礼。
      不知什么时候,居安易已经悄悄站在了她身后。
      “美玉无价,美人更无价。小弟这份礼,严兄以为如何?”
      严寒轻轻啜了口香槟,未曾开口,严梦绮先重重哼了一声:“庸俗!”
      严梦绮与严寒名为兄妹,实际毫无血缘,这点人尽皆知。因此五年前严寒初掌得意楼,坊间便传了很多流言,说是他自此权色双收,严名山辛苦打下的天下,白白便宜了外人——当然还有传得更难听的。他当时不出一言辟谣,但是三个月后根基渐稳,那些嚼舌根的一夜之间被人灌了镪水,集体做了哑巴。至此风平浪静,再也没人敢妄议二人之间的关系。
      严寒的狠辣与记仇,也自此出了名。
      众人都屏了呼吸,看这出戏是何走向。
      “好意心领了。”严寒扬起唇角,眼角余光扫了扫犹自保持着屈膝姿态的苏写意,淡淡说道:“只是这种称斤论两的货色,不对我胃口。”
      居安易一时讪讪。
      有几个好色的心思已经活络——严寒若是对这尤物不敢兴趣,自己机会便大大的。
      苏写意却宠辱不惊,缓缓直起了身,揉了揉腰,向居安易道:“严先生瞧不上我,不是我的错吧?我的出场费,您可别打折。”
      好几个客人都皱了眉,没想到这样一个美人,竟然开口就提钱字,真不愧对“称斤论两”的评价。欢场上的女人,没有一个不爱钱,但是没有一个不在人前诸多掩饰,她这样,真不知是天真,还是大胆。要么,是兵行险招、以退为进?
      严寒眼里眸光闪了闪。
      “你叫苏写意?是醉翁之意的意,还是意气用事的意?”
      苏写意嫣然一笑:“是一心一意、情投意合的意。”
      说完抛了个媚眼,反诘道:“不知严先生的得意楼,是取自春风得意马蹄疾,还是人生得意需尽欢?”顿了顿,加了句:“抑或,只是得意忘形的得意?”
      众人心跳集体停止。
      严寒笑了,他修目薄唇,生相本就带几分凉薄。这一笑之间,眉眼风流天成,让人忍不住心荡神驰,却又遍体生寒。
      他轻轻执起苏写意的手,向居安易道:“我突然觉得,这件礼物也不是那么不对我胃口。要不在你的凤凰馆先寄存几天,什么时候我来了兴致,再过来取。”
      居安易松了口气。不管这句话是真是假,总算是给自己留了面子。
      气氛恢复了轻松,居安易又让人向到场嘉宾派发了礼物。一时热闹非常。
      直到曲终人散,严寒始终体贴伴在严梦绮身边,再没有理会过苏写意。严梦绮紧皱的眉头终于慢慢舒展开来。严寒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几时见他对谁上心?最后能留在他身边的,只能是自己!
      苏写意毫无被冷落的自觉,在场上穿花蝴蝶似地乱飞,四处打听贵宾们的名号地位。招引得男人们心猿意马又暗自叹息:真正是人无完人,上帝给了她完美的样貌,偏又给了她俗气的灵魂。
      整晚,没有谁留意到:不管苏写意如何活跃,她的左手,却再也没有抬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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