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个保密局处长的最后24小时·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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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10月9日 8：00pm 天津叶宅
叶剑波的房子靠近便，从窗口能看到汹涌的海面和偶尔从上面划过的点点孤舟，可此时却只能看到远方漆黑海面上的隐约灯塔。
靠近窗口的地方有一张藤编圈椅，上面垫着柔软的纺织物，叶剑波就坐在里面，眼望着窗外，一只苍白消瘦的手从扶手处垂下来。
“你明天去见那位范老先生？”
“在亚细亚饭店。”
“别去了，回来陪陪我。”
“不能失约。”
吴志国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厚厚的地毯吸去了声音，屋里依然安静。
“我不明白，你怎么那么固执！我不信你不知道汪精卫是汉奸，这他妈南京政府是卖国政府！为这帮人卖命你觉得值么？你安心么？”
叶剑波自嘲地笑：“妓•女也不是为了爱情上•床的，我为什么样的政府卖命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狡辩！”
叶剑波仿佛没听到一般陷入自己的思绪。
良久。
“是狡辩……”他轻轻附和。
“什么？”吴志国惊诧。
叶剑波以一种更慵懒颓废的姿态窝进藤椅，平静而感伤地开口：“我们的信仰是对立的，志国。我说，‘暴力会引发更多的暴力，流血会引起更多的流血’，中国已经流了太多的鲜血，为了一场战争不值得；可你说，民族危亡之际我辈应当奋不顾身，挽救祖国之命运。我们的信仰差太多，而信仰是不可妥协的，即使是为了——爱情。”
吴志国仿佛自言自语地，“那我们的爱情呢？”
“我们都是有两个世界的人。我们把生命献给信仰，却把心给了彼此。这足够了，我很满足。志国，”叶剑波站起来走到吴志国身边，握住他的手，“我是、真的爱你。”
吴志国捧着他冰凉瘦削的手送到唇边，动情而细致地亲吻，不落下一根手指，他轻声回应，“我爱你，剑波。”
可他们都知道，在这动荡不安、风起云涌的时代，信仰和爱情的两个世界无分彼此。当他们都选择去追随自己信仰的时候，也就是选择了成为对方的死敌，爱情的花朵必将枯萎凋零。
吴志国悲哀地想：我的爱人，他并不知道我是来什么的，我发出的消息会将他置于死地。他为什么不能为我放弃他那该死的信仰！
他此时简直要怨恨叶剑波了。
吴志国不断地在屋里徘徊，仿佛一只困于铁笼的野兽。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我们明天要……”杀你。
“我对‘你们’的事不感兴趣。”叶剑波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眼睛亮得逼人。
吴志国愣了一会儿，脸色终于黯淡，“我们明天要……要一起吃晚餐，明天是双十节。”
叶剑波露出一丝微笑，“好。我要吃你做的粉蒸鸡。”
“当然，我做的那可是正宗的重庆味。”吴志国一边在心里抽自己一边回答。
“呵——”叶剑波笑出声，“我怎么觉得，你每次做的都是唐山乐亭味的。”
“好啊，你敢嘲笑老子！”吴志国作势要挠他的痒，被叶剑波伶俐地躲开。
“我哪敢啊！”他双手合十讨饶。
“哼！”吴志国得意地收手，“唐山乐亭味的是《空城计》。”
“那明晚，你唱空城计，我吃粉蒸鸡。”
“便宜都让你占了，老子一点没捞着……得，就这样，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吴志国挥挥手，转身出门，他快装不下去了，“明晚见。”
“再、见。”
门开了又关上。
叶剑波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再也不见，我的爱人……
屋里安静之极，可以倾听到海浪亘古的吟唱。叶剑波走到书桌旁，找到信纸摊开，开始写信。
他的身影被灯光映照着，在窗口处形成一道孤独的剪影。
吴志国怔怔地向那个窗口望了一会儿，终于黯然离去。
·电报：
汪伪汉奸叶剑波明日将在亚细亚饭店现身，请同志暗杀之。老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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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10月10日 7：00am 天津叶宅
阳光从窗口照进屋里，洒在宽大的床上。叶剑波用被子把自己整个裹住，只有一只手留在外面，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修长莹白。
忽然，那只手动了动，在绵软的枕头上抓揉几下，留下数道浅痕。滚成茧状的被子蠕动几下，从里面钻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叶剑波眯着眼看着对面的钟表，刻度正好指在七点那栏。真想就此长睡不醒——他叹口气，头在府绸的枕面上依恋地蹭蹭。
外面传来几声鸟鸣，冬日的早晨能听到这种声音是令人振奋的，叶剑波抖擞精神从床上坐起来。
待叶剑波终于将自己打理整齐，准备出门的时候，忽然看到散放在桌上的几张信纸。
他走过去，把它们对齐折好，然后找出个信封放进去。想了想，叶剑波提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给•吴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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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10月10日 8：00am 天津老马的早点铺子
叶剑波穿好大衣，比平时早些出了家门，他今天打算步行去上班。冬季的早晨，迎面吹来微带腥咸的海风，空气很新鲜。
离叶剑波家不远的地方有个早点铺子，是个马姓的本地人开的，叶剑波是那儿的常客。
“哟，叶先生，您来啦？里边儿坐、里边儿坐！吃点儿嘛？”老马热情地招呼。
叶剑波笑着点点头，很自然地坐在简陋的椅子上，“老样子，一屉小笼包，一碗粥。”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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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马，多久没给你钱啦？”
老马一边把东西摆在桌上一边笑，“叶先生咱们不是说好一月一结的嘛。”
叶剑波嗅着包子冒出的香气，一脸陶醉，“我最近要出一趟远门，有段时间来不了。也不能老欠着你账吧？”他伸出筷子，夹个包子送到嘴边咬一口。
老马没接话茬，只是关切地问：“怎么样？手艺没退步吧？”
“顶好！”叶剑波叼着包子，声音有些含糊，便伸出大拇指比划着，“我就喜欢你这儿的包子。”
老马高兴得像个小孩，笑得一脸满足。
叶剑波今天吃得很慢，细细品着包子的味道，像要把什么印在心里。待终于吃完，他抚着有些涨的肚子，从兜里拿出三枚大洋放到桌上。
闪亮的大洋撞击出清脆的响声，在桌上转了两圈静止下来。
“哎呀！叶先生您这是做什么？多了多了……”老马抓起来想给他塞回去。
叶剑波笑着躲过老马的手，“收着吧，就当是我提前付账了。”
老马这才罢手，“叶先生以后有空天天来啊。”
“恩，一定。”叶剑波挥挥手，起身走早点铺子。
“叶先生……”老马叫他。
“什么？”
“哦……没……叶先生、再见！”
“再见。”
叶剑波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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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马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不会再见到这个人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个保密局处长的最后24小时·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