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宝妻

16、欺骗

　　我毕业了。离开了生活四年的大学。走出校门跨上父亲的车时，我对大学最后一眼凝望，发现内心不仅仅是愉快，也有那么些个惆怅，淡淡的随着校园里跑出的学生的进出而飘零。身边的车辆呼啸而过，我在一瞬间里有种聚泪的冲动。
　　母亲坐在身边，母亲握着我的手，不停地看看我，笑，我们家小泥现终于长大了！
　　我把昨天学校寝室的轰动告诉母亲：
　　“今天大家都要离开学校了，昨夜里他们男生寝室的人把寝室里能摔的东西全摔了出来，寝室楼下一片狼籍，有的甚至把电脑都给砸了下楼，惹得保安想骂却连头都不敢伸出来。呵呵。我们女生寝室也有摔东西的，不过都是些小玩意儿。”
　　母亲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说这群孩子真不懂得正视自己的心情。
　　“？”我没听懂。
　　母亲解释到：“毕业了，就要离开呆了四年的学校。心情总会复杂的说不清。看到天是蓝的，心就会灰；看到别人笑，心就会哭；看到学弟学妹仍可以来上课，心自然有些落差。这是很难把握的感觉，其实我也说不好，妈妈当年离开大学时，哭得可伤心了。”
　　“妈妈您也哭了吗？其实我心里也有种酸酸的感觉。我以前一直是很期盼毕业的。”我说，依着母亲，觉得自己还是个有着纯真年代的孩子，希望自己一辈子都只有三岁，在母亲怀中哭哭闹闹寻求宠爱三千。
　　母亲看我的眼神，从小到大都没变过，竟管母亲现在老了，眼角的皱纹已起，但她眼睛里那个女儿，还是那年的无知幼儿。母亲拍拍我的头，搂着我，又一次说：“说明你是会长大的。”
　　女儿还在成长，母亲已经步入暮年。
　　母亲突然转移了话题，母亲问：“小泥，你和俊杰处得怎样了？”
　　“哎哟妈！人家还在伤感呐！您瞧您又取笑女儿！”我撑起身子，被母亲问得很不好意思。
　　虽然母亲一直对我很温和，母亲也从不为什么事骂我，应该说我们母女是相处地很好了。可是长辈毕竟是长辈，代沟是填不满的，在面对长辈说起自己的感情之事，总是尴尬的。
　　感觉上，母亲一定会嘲笑从我嘴里吐出的爱情。
　　“呵呵，小泥还知道害臊啊？”母亲打趣地说，“其实我看俊杰那孩子不错，长得吧，是一表人才，处事也稳重，对长辈也有礼貌，对你似乎也不错。你说呢！？”母亲在说起这事儿时，脸上带着又朝气又年轻，活力得像个十八的少女。
　　“妈……”我只能无奈的笑笑，“你表现得好像个八卦女生哦！”
　　母亲先是一愣，然后惨惨的样子，“妈老了，也只能依靠着女儿，借一点儿年轻。”
　　我想说妈妈永远都不老，却看见了她刚染不久的头发里藏匿很深的白发。
　　于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大概年轻真的不会有什么真正的悲情。我在回到家见到丁俊杰后，被“赶”出学校的那股哀愁立即烟消云散。
　　跟父亲闹了一阵，父亲就答应我先不用去工作，安稳地渡过一辈子最后一个暑假。
　　“安稳？难道你以前都不安稳吗？难道你上了班就要出什么大事了？”母亲不满的插话。
　　“哎呀妈妈！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的！”
　　这时我无意中看了对面的丁俊杰一眼，他嘴里还包着饭，见我在看他了，竟对我调皮的挤挤眼做个鬼脸。他最近老是这样不正经！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晚上躺在床上想起他白天对我做的些小事，竟会觉得脸上发烫，心里小鹿乱撞……
　　不用上课了，白天就比较闲。
　　最近迷上了炖汤，跟张嫂好好的学了一番。第一次喝我汤的人是丁俊杰，尝了一口他皱着眉说好吃。
　　我从没见哪个人带着这种表情赞扬人的，骂他老不正经。
　　母亲这时就一副吃醋的样子，说女儿大了，再也关不住了。
　　母亲话中有话的语句让我脸红，偷偷看看另一个当事人，他正一口口的喝着汤，嘴角带着玩味的笑意。
　　更不好意思了。
　　最近我开始放药炖些补人的汤，由于味挺重，顶俊杰喝汤时没以前那么听话了。
　　加上最近他挺忙的，我担心他中午在公司吃不饱饭，于是每天都炖好的汤，给他送去。两星期后丁俊杰笑着说他长胖了，我听了心里甜孜孜的。
　　母亲最近也迷上了织毛衣，老往佳然家跑，向他妈求教那一手绝活。
　　由于母亲织出的第一件毛衣是给丁俊杰的，我说妈妈您不也偏心。
　　说这话时其实心里的很快乐的，我希望丁俊杰能被全家人喜欢，得个全票。
　　而丁俊杰也没让我失望。
　　后来我一直都想，在那个夏天，那年我二十二岁。我二十二岁是我过最后一个暑假。那是多少年后回想起的最难忘的空气，可以让每一个深呼吸都感到生活总是快乐，明天充满希望。
　　二十二岁也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折点，就在我几乎就以为我爱上丁俊杰时，发生了点意外。
　　让那个快乐得莫名其妙的夏天，也变得阴云弥布。
　　那是和丁俊杰第一次在一个床上过夜，醒来后丁俊杰用满脸痛苦的表情告诉我他已经结了婚，当时第一个反应是你骗我的吧。后来从他认真的面容证实他没说慌后，第一个感觉就是：我活到了22岁，我第一次体会了什么叫崩溃。
　　那时丁俊杰买了新房，新房的装修我参与了，分享新房的快乐我占有了，新房里的第一口空气我呼吸了……所以我就以为我是这里的女主人。
　　当我开始以主人自居时，丁俊杰的话让我无地自容，“妹妹啊，我有妻子的！”
　　我将一辈子都记得，我是被丁俊杰一句看似无意的羞辱给扫出丁家大门的，我当场就给了他一耳光，跑了出去。
　　走到门口时看见鞋架上摆放的拖鞋，有一双是浑身绒毛的小狗状的。选这鞋的人是丁俊杰，他当时提起这鞋给我看时，他说这好像我们家的王者！
　　注意他那当时的用词“我们家”
　　如今这三个字是多么尖锐地讽刺着我，讽刺着我当时听到它们从丁俊杰口中滚出时的欣喜。
　　我感觉自己是天字第一号白痴。
　　踏出小区返回大街上时误以为是个噩梦，醒了就好。
　　当我看见满大街的人群走地那么真实，笑得那么自如时，我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我满肚子都在大声地喊：“妈妈，你给女儿物色的好丈夫！妈妈，我们都受骗了！他是个骗子……”
　　我在那一刻觉得没意思，我活在一个人骗人的世界里。佳然骗他妻子，却找了一大堆看似很好，其实不知道能不能说服他自己的理由；丁俊杰欺骗了自己一家，活在林家的大院里，活得潇洒自在；还有谁谁 ，在骗人与受骗之间晃荡……
　　这就是我生存的空间。
　　我突然想到了轻生，是不是走到马路中间，让车尖叫着从身上辗过去，就什么也不会发生了，就什么也不用面对了。
　　我边想边缓慢地渡到马路边上，刚巧一辆车朝我迎面驶来，它开得那么快，快到我还没来得及细想死去会不会痛。微微的轻风，你能帮我转告一声吗，告诉丁俊杰我从来没说出口的那些话，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到……
　　那一刻，大街上的人依旧走着，谈笑风生着。
　　车过来了，车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