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璃》一直是晴天

9、十、神杀？人杀？

　　“药呢？药呢……”
　　“……你们几人怎么……什么事都让少主子冲在最前头吗……”
　　“……让一下，让一下……”
　　似乎是浸在厚腻的液体中，想挣扎探到水面畅快呼吸，手脚却沉重无比。听到“咕咚”“咕咚”缓慢而幽深的回音，还有些说话的声音，忽远勿近……
　　秦墨璃努力想睁开眼却失败了，眼前只能感觉迷迷蒙蒙闪过些花花绿绿的虚影，他知道自己不停在吐，似乎几天来晕船的辛苦一起累加在此时发作了起来,嘴里又咸又苦。无法抑制呕吐，无力支撑身体，越来越厚腻的液体将他包围，他快要淹死在一片血池里了……沉没下去，心口剧疼，无法呼吸……
　　“墨璃……墨璃……墨璃……墨璃……莫离……莫离……”
　　模模糊糊听到有人不断在呼唤他，然后一股暖流温柔熨过他僵硬的四肢，包裹安抚他已无力的心，嘴中有一丝清凉传过来，墨璃切切实实感觉到从虚无落到了实处，落在了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白淑终于舒了口气，额头冷汗一片四肢发软隐隐后怕，再看看紫女赤窕几个也都紧张的脸色煞白屈着膝盖半跪难起。当时她们惊骇五姨太的死，已至都没及时发现少主的异状，待少主喷呕的往前栽倒在地上才顿醒了过来。她们喂药但少主一直吐根本喂不进，一早还未曾进食开始呕出来的只是清水状的东西，再后来却是隐隐夹着血丝的黄绿色胆水。她们想输内力缓解他的痛苦，但一使力却反而激得体内气息更加紊乱心脉抽搐。她们几个看着少主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紫，不停作呕却已经无力吐出口中的中污液，无意识抽搐中气息越来越弱，真是魂飞魄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幸好，此时许姑娘来了……
　　白淑她们几个都感激的看着许络卿。是她果断一掌帮少主咯出污液避免了少主气堵而死，是她不嫌脏的把药含在嘴里强哺给少主服下，又以内力输入辅助，终于制止了这种心疾骤发干呕脱力的情况。只是为什么同样她们几个输内力却不行呢？
　　许络卿也不明白为什么同样输内力自己行白淑她们却不行。此时她只顾得上专心驾御自己的内息在秦墨璃身体内流动。墨璃无知觉地晕在她怀里，脸色已不再是窒息的青紫，比起刚才的颠乱此刻的安静真让人有亲吻一下那乖乖样的冲动。她的手握着他的手，内息相交由掌心的心包区泊泊而入，她感到了他经脉的律动，随着血气缓缓而上直达心源，他的心跳的时快时慢而又虚弱无比，她心疼的一下一下按抚那里，慢慢地心房的搏动依赖她的按抚恢复了节奏和力量，他与她同息同律，内息已完全融为一体的循环。许络卿缓缓吐出一口气，她知道墨璃没事了，此刻终于一切尽在她的控制中了。
　　“去把我爹叫来，”许络卿抬头对白淑说，“墨璃现在太虚弱只能靠我内力支持，这样一直小心调息到他自己好转没两个时辰不可能，变数也多。用我爹的拔经金针术才能最快调激他自己的内力……”
　　“不许离开！”一声力疾而嘶的怒吼打断了许络卿，严守富扶着严氏慢慢走过来脸上的肉因为激动颤动不停，“我瑜儿出了这么大的事，谁也逃不了干系，所有的人都不得离船半步！”秦墨离因身体原因夜间睡的最不踏实，起的最早而最早赶到，而后是闻声才起床赶过来的许络卿，严守富与夫人两个动作慢，待穿上衣赶来见一堆人围在三楼舱门前，而爱妾又惨死，此刻愤怒之下也不看是什么原因，只是咆哮。
　　许络卿想以理据争，不期然想到那个得意扬扬带她在船上东跑窜，炫耀自己身手的身影，算了就算是给死者的面子吧。

　　许墨璃慢慢睁开眼，慢慢终于辨清自己躺在白色纱帐的床上，一身月白裙衫紧挨坐在他身边对他笑的是许络卿。她的手紧紧握着他的手，有淡淡的隐隐蕴含着力量的暖意从那里涌过来将他整个包裹着。他就像累到极点时浸没在温热的暖汤里，很疲惫却又很舒适。他想唤她，但一用力那身影就朦朦胧胧虚化成一片月色光华，笼罩在月色光辉下疲惫感在加重，他无力阖上眼又沉沉睡去……
　　墨璃看到了自己和络卿，奶声奶气摇头晃脑争着表现背诵口决，那么小萝卜头的样子应该才四岁吧。墨璃看到母亲一只手贴着他的手一只手贴着络卿的手，他和络卿另一只手也紧紧贴着，三个人形成了一个圆，力量在他们三个中间传递，“从此你们两个人，经络相通，同命同息……”母亲的声音很远很远。墨璃看到每隔几天小小的络卿便会掌对掌将内息渡给自己，他不肯，因为每次渡息后的络卿就像一下抽干了所有精力，但洛卿总是说，没关系累一天换他三天的如意她愿意。他生病的时候，她泪汪汪地说，墨璃不怕墨璃不难受，我把力气给你，累到睡着了仍是紧紧抓着他的手。他得意的时候，她又会咭咭偷笑，把内息渡到他脚底板挠他痒痒，非要他求饶不可……时间慢慢过去他渐渐独立，他已经能完全积蓄住她给内力，慢慢转为自己的内息……母亲教会了四个婢女那御气的方法，他不用再只依赖络卿了……他们越长越大，他被冰冥困在家里，她天天盼望能远走高飞……
　　别走！秦墨璃大声喊，听在许络卿耳朵里却只是一声痛楚的呻吟。她的手被反握抓住，虽然力量微弱的经不起她的挣扎，但是这是好事不是吗？渡息这么久墨璃终于有自己的力量了。
　　“这次真的醒了？”看到墨璃的长眼睫微微颤动，颤动，终于睁开眸色清澈望着她，许络卿尝到了久违的由内心泛出的喜悦，原来看到他会死去，她竟会如此害怕。原来她一点也不想他死，幸好一切都过去了。
　　“不要……很伤……你身体……”秦墨璃断断续续地说。声音因为连续的呕吐而嘶哑，但听在几个女人耳朵里无疑如天纶。
　　“我身体倍好着呢。”许络卿对他微微笑轻轻地说，“先吃点东西好不好？你肠胃里需要有些东西。”
　　白淑慢慢而小心扶秦墨璃坐起，一口气在他身后垫上五个枕头。绿窈试试粘稠温热的药粥，不敢太多浅浅一些一勺一勺慢慢喂他，紫女和赤窕都立在一旁微红着美眸不肯离开。许络卿坐在床上微感好笑看着几个诚惶诚恐的丫头，手上内力持续不断抚平墨璃起身后微微紊乱的气息。
　　“现在什么时候了？”那一小碗药粥的功效让秦墨璃精神好了很多。
　　“还有一刻就申时了。”许络卿瘪瘪嘴，“你这家伙都没好好睡觉吗？一下足足睡了四个时辰。”
　　“你辛苦了。”秦墨璃心中歉疚，络卿累坏了吧四个时辰一直不断输内力给他调息，“我真的没事了。”
　　“那……你忍忍。”许络卿计算两个时辰就可以让墨璃攒足内息自调的，现在已经四个时辰，应该没什么大碍，便没再坚持抱守归一慢慢将内力减弱退出。虽然她已经很注意缓缓而行，但失去支持的秦墨璃仍是面色苍白气息急促，闭目许久才慢慢均匀杂乱的心跳和呼吸。
　　“可以吗……好些了？”许络卿略有些担忧地问，未注意自己的手扔紧紧贴握着墨璃的手。
　　秦墨璃勉强笑笑，一时让他说点宽慰的话还真说不出口。
　　“莫少爷，你醒了呀。身体好点了吧。”严守富迈着方步走屋来，后面跟着垂着头的玉涵笑和两个家丁，说里说着问候的话，语气中却没半点关心之意在内，“龙珠不见了。你也知道这个对我来说非同小可。在我之前到过三楼舱房的所有人，还有我所有的下人我都已经仔仔细细查过，唯一有你们几个这里还没查看，能否行个方便呢？”
　　怎么少主还没歇着就有上门找事来的了？赤窕柳眉横挑上前两步，“当时我家少爷人不舒服，谁会有空来拿你的臭珠子。要搜房间？先问问我手上的剑同不同意!”
　　“你……”严守富未想对方这么横，一句话说完就直接拿剑指过来了，“龙珠遗失，上上下下除了这里我都派人查过了！如果你们不心虚，让我家丁看看又有何妨？”
　　“我家少爷的东西是他们几双臭爪能碰的吗？想动，试试看！伸左爪我就砍左爪，伸右爪我就砍右爪！”赤窕早就恼怒严家的事害自家少主的病凶险发作，可别人家死了人也不好以此埋怨，现下一激火气蹭的一下全冒上来了，拇指微抬——“呛——”宝剑弹出半尺，大有谁再多进一步就血溅三尺之意。
　　“赤窕你的剑声吵到少爷了。”紫女不满的嘟嘟嘴，“严老爷，我们几个虽是刚出江湖，但也知道如果就这么让您想搜就搜那回头易鼎教也不用混了。我可以向您郑重发誓，我们几个都未曾踏进五姨太房间一步。您还是趁早再去问问别人吧。”转转眼珠紫女又道，“我姐的剑法是很好的，就是出手经验不足要请多多包涵，如果一不小心过了，那砍断的手啊脚啊的，是难再接回去了。”
　　见严守富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两家丁明显畏畏缩缩不敢上前，玉涵笑在旁忍不住耳语相劝，“严世伯，早上她们几个自顾不暇，估计不会有这心思去想随手牵羊的事。再说，几个婢女都说房间原来是关着从里面上了木栓，她们叫了船工用力砸才打开。就是说……是谁杀死五姨太的很是诡异……还有那些甲板上的血爪印，我们又行舟在水上……只怕，只怕这龙珠真的是惊动龙神拿去了！”
　　“玉兄，你说什么爪子，龙神的？”玉涵笑虽然说话声音很轻，但逃不过勤修内功不断的许络卿的耳朵，看他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样忍不住问。
　　玉涵笑见美女相询，严守富虽然一脸阴郁却没制止他说的意思，挥挥手示意两家丁退下关上门，然后不客气的拿了两张圆凳，一张给严守富一张给自己一屁股坐下话唠起来。“五姨太这个事，我们已经决定再行一日水路，到了宝玉山庄后再报衙门处理。因为那里我爹关系不错，这种邪乎命案好办。”
　　这个时节最好是有人搭问一句，怎么邪乎了。可惜严老爷牙关紧咬脸色铁青，秦墨璃脸色苍白靠在靠枕上也不知是昏是醒，几个美女只知道用美眸瞪着他催促他快讲，玉涵笑只有不甘的继续，“我们分头问过几个婢女，大家都说那门是从里面栓死的。叫船工打破了上面那镂花蒙皮的一层往里看，才知道五姨太出了事，然后就急着撞门进去想看看还有没救……”玉涵笑婉惜的摇摇头，“不瞒你们说，严世伯疼爱五姨太，借了龙珠给她把玩。我们当时在屋里找龙珠，可是翻遍里外都没，却发现……发现全是血的地上还有一个一尺多长的爪子血印，血印向着通甲板的那道门，门栓上也是好好的栓着的，打开门却看到甲板上也有几这个血爪印，一前一后就像是有只巨大爪子的鸡踩着血迹走过，然后看这个方向就直接跳进水里了……”玉涵笑吞了个口水，“你们想，谁有本事能在完全封闭的房间里杀死人呢？还有，龙的爪子不就是像鸡爪？应该在……那里的……呃……龙珠又没了。活生生就是我之前听过的神龙夺珠的事。”
　　“房间，未闭是密封的。是我，就可以……在门外把里面的木栓……栓上……”
　　“啊？”玉涵笑呆呆望着说话的秦墨璃，这家伙一直一声不吭，突然断断续续细细幽幽地冒一句却语不惊人死不休。
　　“咳咳……门有一半全镂空雕花……蒙着小羊皮……”秦墨璃微轻喘平息呼吸，“拿穿上线的针从门外……扎破小羊皮而入……然后钉在那木栓上……咳咳……离开时关上门……拉线……钉着针的木栓就会扯着……慢慢移过来……再用力……针脱离木栓……咳咳……抽线连针取出……除了不会引人注意的小小的孔隙……什么也不会留下……咳咳……何况门又砸烂了……”
　　秦墨璃气虚说的断断续续，不过并不难理解，一说大家都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杀了五姨太的不是龙神，是我们船上的人。”玉涵笑吃惊道。
　　秦墨璃不可否置。
　　“可是，那爪印怎么解释？我对船上的事物了解的一清二楚，绝对没有这么大的爪形的东西。”严守富精神一振，如果是人为，那龙珠寻回不是又有望了。
　　秦墨璃摇摇头，“我没看到……也不能解释……你们叫那些婢女船工问话……有详细记下来吗？”
　　玉涵笑和严守富一齐摇摇头。
　　“秦贤侄，你把你那几个护卫借我一用吧。”严守富突然福灵心至，“他们几个行走江湖经验老道，又是和你一起的，又是在另一船上，最是没有嫌疑。我这就把那些奴婢船工全部集中起来，然后由他们分别问话详细写下，画押。秦贤侄，你再具体帮我看看，参详参详谁最可疑！”
　　“严老爷，你还漏了一个人。”许络卿气唬唬叉着腰，看着蹙眉深思，神色恹恹时不时气促轻咳的秦墨璃，“要想墨璃帮忙？哼！你要先把我爹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