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璃》一直是晴天

11、十二、 微微不是主角

　　怀着对龙珠疑问的种种，秦墨璃一行终于踏上了陆地，来到了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宝玉山庄。
　　宝玉山庄靠进大城常德，原本就是浸在水中的一大块顽石，历经玉家五代采石而筑培土植木，可说是气势恢宏独霸一方。由沅水而上，会发现它就建立在沅水接入洞庭湖的口上。平常山庄的玉器生意可从陆地走也可穿洞庭湖沿长江往西，四通八达。但除去生意，宝玉山庄其实又非常隐私独立，山庄绕水的三边水位颇深，防卫上对四周一览无余，靠陆地的这边也被玉家祖宗用火药采石，炸出了一条深深的护渠，渠上只建了一座可容十辆马车并跑的白玉桥，山庄如孤岛，守着桥就等于守住与陆上所有的往来，再加上玉家世代习武，家丁也大多有两下子，虽说怀璧有罪倒也很少有不开眼的宵小之徒骚扰。
　　异常光洁的石板路，马蹄落上面上声响格外清脆。所有的树木都靠从别处移来泥土植活，布局上有的对称，有的掺插形成花样，让看惯山林野貌的秦墨璃一行人觉得别有风味。山庄里的植物都不高大，远远的就可以见到青石垒筑的宝玉山庄主楼，碧水相称之下很是雄伟的聚珍馆。此楼就是每次万珍赏汇的主场，聚宝之地防卫森严，非请不能进入。行舟换车，赏了好一会风景的严守富和秦墨璃一行也终于从宝玉山庄的外围到了内围。
　　“相公～”一声娇呼，立在大门外淡绯衣衫的女子飞身扑到了下了船就意气奋发，格外精神的玉涵笑怀里。
　　“爹～爹～”一抱在妇人怀里挥着胖手胖脚的胖小子吐着口水说。
　　秦墨璃惊讶中带点新奇的看着玉涵笑上前逗自己的儿子。这家伙竟然已经有了老婆和儿子，秦墨璃不得不承认自己识人水平还是太差。这个每天穿着白衣服拿个扇子配把剑的人，这个胆小又爱撑面子，花心又喜欢装文士的人，竟然是宝玉山庄的三少爷已经够吃惊了，没想到还有个长得不错的老婆，有个胖呼呼的儿子。看他情难自禁的望着爱妻和爱子，眼神中似乎也很有爱，难以想象这几日他八卦话唠了多少庙堂和江湖事，对于此却只字未提。

　　蔡微微不知道自己伺候的主子在门口上演亲热相逢，慢吞吞的穿梭在假山与草木之中，偶尔有气无力的叫两声“糯米——糯米——”虽然这时没有什么温室效应，不过穿的衣服又长又多，快七月份的正夏季她还是觉得热得够呛。觉得走的累了，看看左右无人，蔡微微索性往假山洞里一钻，地上铺两张叶子就撂起裙摆坐下，纳起凉来了。
　　蔡微微，现年十五岁，身型比较豆芽，脸蛋比较干净，外貌上最大的优点就是白。作为宝玉山庄一等主事丫头，她主要负责伺候三少爷，也就是侍奉一下米饭茶点，理理案头床头。三少爷常常游历江湖出门在外，她的主要工作在去年改成与奶妈一起侍奉三少夫人及新添的小少爷。三少夫人很随和，年纪小相对平常讲究的也少，基本有子万事足。不少人羡慕蔡微微这又高薪又轻松的差事，只有蔡微微心中哀叹，按实算都三十岁了，竟然做丫环做的得心应手，想想自己读博士时劲头，真是辛辛苦苦N多年，一下回到解放前。
　　三年前，二十一世纪的生物工程博士夏薇因为一次实验来到了这里成为了十二岁的蔡微微。以为穿越会带来美貌，结果发现长的就和自己十二岁时一个模样，平淡无奇。以为穿越会带来地位，两手冻疮提醒她只是一个卖身在此的童工。以为穿越会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开创新世纪，在唱过了《水调歌头》，讲完了《哈姆雷特》，背完了‘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后，她不过由洗菜洗衣的粗丫头升为了一等丫头。宝玉山庄两辈加一起有四个少爷，最大那位少爷虽然四十二了但他儿子才二十二，还有三少爷玉涵笑当年才二十。结果人家对她这个边上伺候丫头看也不多看一眼门当户对找了个老婆，当年就生了个胖儿子。三年后夏薇终于认清现实——她只是微小的蔡微微，穿越也不是主角。
　　话说也不是所有穿越的都如她没用，比如两百前年在大华和神一样存在的“传说圣人”。“传说圣人”留下了四个传奇故事《红楼梦》《西游记》《三国演义》《水浒传》。“传说圣人”说服大华开国皇帝靳炎昊给了商人们应有的地位，扬眉吐气奢华享乐的商人很多都有供奉他的牌位。最重要的是，“传说圣人”用天赐神器百米之外干掉了孛儿只斤铁木真，救万众于水火之中扶靳氏创立了华。历史转了个弯，于是唐宋之后没有元而是华……于是蔡微微很迷茫……不其然，蔡微微又想到了“传说圣人”名号的由来，“传说圣人”对膜拜他的万众军队说——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一个传说……“呸，呸，呸，不知道哪里来的乱搞的家伙！”
　　“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蔡微微正吐着口水咒骂，一个阴嗖嗖凉丝丝的声音从背后冒了出来，吓得她一跳而起差点头上撞个大包。“白，白公子？”蔡微微转身看是笑眯眯的白乙然神魂稍定。这位长相妖孽公子爷，之前怎么没觉得声音也很妖呢？不过是他还好，总不至于被扣那少的得怜的奉银了。
　　“白公子，你作为玉家贵客，怎么跑这么偏的地方来了。”相处两日颇有点熟的蔡微微恶人先告状，“如果因此你迷路，饿着渴着，就是我们做奴婢的伺候不仔细了。”
　　“我就喜欢跑没人的地方，走偏避的小道，”白乙然仍旧笑眯眯地样子，“小白菜你在这里干什么？”
　　“找二夫人的糯米。你知道的，就是那只白白胖胖吃吃睡睡的狗。白少爷，我先去忙了。”蔡微微没什么好口气。打从两日前随其他院的几个主事丫头在客厅侍茶，这位白公子奇怪望着自己说，咦，怎么一丛鲜花里混了颗白菜后，这小白菜的名字就传开了。她很想为自己的名字正名一下，可谁让她在这里又偏偏姓蔡呢。
　　“找什么狗呀。你不是说是侍候三少爷的吗？你家少爷回来了，你不去前厅？”
　　蔡微微掸掸裙摆正准备大踏步继续她的找狗旅程，听到白乙然懒洋洋的声音又站住了。如果是这样自己倒真应该先去前厅噢，那就抄近道吧。
　　“白公子，你跟着我干嘛？”蔡微微回望跟着她一起穿宅院，翻花坛的白乙然。
　　“我也去前厅呀，听说来了不少美女哈。”白乙然打开那把不离身的玉骨扇，半遮着嘴嗤嗤笑。这家伙眼眉细长嘴唇也偏薄，不笑时有些阴利，笑起来却很像狐狸。真的很像狐狸，蔡微微腹诽鉴定。

　　作为玉家三少爷玉涵笑的贵客大家被招待到大厅候茶歇息，等候安排落脚的客房。
　　玉家主事大厅的座椅都是上等紫檀雕以花鸟，拓以暗藏山水的玉石，不过气派有余坐起来却不太舒服，因为腰身碰不到椅背。玉家主事大厅的供茶都是好茶，只是用沸水浇注的热茶刚上来只能看看，对热天赶路才坐下的人来说一时难以入口。左侧严守富襟危正坐胖脸通红冒汗，看也不看端来的茶一眼，右侧秦墨璃懒懒地斜支着手靠坐在轮椅里，接过白淑一早熬煎凉得正好入口的补药，缓缓喝着。两人身后都有一干婢女和护卫，可是许络卿左看右看，怎么看，为什么都觉得左边这侧的像是紧张的在敬等右侧训话一般。
　　“严老爷，辛苦辛苦。”哄亮的声音传来，话音刚落一个一身枣红一把美髯健步如飞的老人已经到了严守富面前，热情的抓住他的手就象是数年不见的好朋友一样，“为了来为玉某贺寿，让严老爷你痛失爱妾，恒阳我非常内疚啊。”
　　“这是我家教不严，和玉兄你可没关系。”严守富一边忙起身一边摇头。两人相视而笑互相招呼落坐。秦墨璃知道此人就是玉涵笑的老爹，此次要办六十大寿的寿星玉家掌门玉恒阳，他还知道，在刚才见面的招呼中两人就默契的达成共识，五姨太那血腥的死就此成了过往，没人会多知道，不会有人再提。
　　“笑儿，做主人的也太不周道了。这位几位朋友还没给爹介绍啊。”端坐在正主位置的玉恒阳，习惯性捋着胡须问随在他身后进来的爱子玉涵笑，嘴里虽然指责但面上却是淡笑的表情。他有两个夫人三子一女，如别的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最疼爱最小的儿子，还有就是四十多才得的唯一的掌上明珠玉玺儿。
　　“爹，这是莫璃。是涵笑回来路上和严世伯一同结识的朋友。家里也有买卖生意在做，言谈又投机所以就私自做主邀请了。这是许宥泰许先生，莫璃的医师同时也是表叔，这是许络卿，是莫璃的表妹。他们想参与这次的万珍赏汇，也给爹大寿添寿添人气。”玉涵笑介绍的含糊其词，玉恒阳却象是真的知道对方是某号人物一样，拱手见礼只差嘴里再说一声“久仰久仰”了，十足见面三分熟的生意人本色。三位论年纪算晚辈，只有或拱手或屈身回礼。
　　“哈哈，不用说什么贺寿的话。来，就是给玉某人面子。各处朋友有个理由一起吃饭聚聚热闹热闹罢了。”玉恒阳满面红光甚是高兴却又话锋一转，“但要看万珍赏汇……万珍赏汇三年一次，规矩不能破。你们即是笑儿相邀的客人，第一条自然是过了，但第二第三条……”
　　万珍赏汇，顾名思义——万件珍宝汇聚一堂大家欣赏。不同于宝玉山庄一年一次的万玉赏汇，万珍赏汇三年一办，内容也不单单苟于玉石类，只要是万金难求的宝物即可参与。参与万珍赏汇鉴赏的要求也很高，一，身家清白，受宝玉山庄邀请；二，要求持有万金难求的宝物一件展览于众；三，要求此件宝物以底价一两白银向众拍卖，价高者可得之。身家清白并有宝在身的人很多，但舍得冒亏本割爱的可能，将宝物以一两银的低价拍卖的却不多。玉恒阳的意思很明白，如果你们要参与万珍赏汇，必须拿得出宝，且愿意承受割让风险才行。
　　“笑哥哥，不是你的面子不够大哟。玺儿想叫莲儿一起看看热闹的，爹也说不准。喂～你们两个别蹑手蹑脚地缩在那里，要进来就进来吧。”脆声声且随时随刻带着丝撒娇的弯弯柔柔的声音，乌鸦鸦齐眉的刘海与水盈盈的双眸，娇嫩翘嘟嘟的嘴唇，粉嫩如花的两颊，一身娇俏华丽由数层轻纱构成的华衣，伴随步行时叮叮当当的铃铛声，生机勃勃的玉玺儿蹦蹦蹦跳跳的走了进来。她身后跟一着一个绿色衣裳如柳枝般袅窕肤色雪白垂首不敢言的女子，一个白衣玉扇衣角腰身等处都华丽织缀银色花草，束发的发带也银光闪闪，脸上总挂着隐隐薄笑的男子。正是常常自我反省失败的蔡微微，和宛如一切尽在掌握的白乙然。
　　是他？
　　是他！
　　秦墨璃和白乙然同时在心里说。只是两个人面上一个是不变的宁静一个是永远的坏笑，别说其他人，就是目光相触的两人也没从对方神情中看出什么特别不同。那一瞥就像寻常在别人家客厅里见到来客时自然的打量。
　　“老爷，奴婢听说三少爷回来了，就急着想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唐突冒犯了。”蔡微微熟练地行礼，请罪。
　　“没事，候在一边吧。”玉恒阳和蔼地挥挥手，向白乙然微微晗首招呼，也不问他怎么也来了。虽然不问心里却有答案。这个白乙然是出名的好颜之徒，除了一个伺童以外，每到大城必挑当地有名的花魁赎身，然后让做侍女伺候。等到了下一个大城就放其自由又再换一个，被众妓家戏称为“白善良人”，这次想来是听说来的客人女眷姿色动人就过来一饱眼福来了。玉恒阳溺爱的看看翘着嘴似有不满的女儿解释，“这是小女玉玺儿，年少乱来诸位见谅。莲儿是常德知府的爱女，也是她的好朋友，呵呵，为这个事和老夫斗气两天了。”
　　玉恒阳的话是解释也是重申。严守富和玉涵笑都抱歉的看着秦墨璃，一个是表面同情内心却幸灾乐祸，另一个则似乎真有点不好意思。严守富还想找机会报复，自然不会主动说出墨璃的身份，免得被敬为上宾不好找机会。玉涵笑因为私心也不想说，他可不是傻子，如果大哥和二哥知道墨璃的身份肯定会找机会与他多多亲近，到时候易鼎教的生意往来全是他们的功劳。可是这么一来如何替秦墨璃争取却成了难题。
　　秦墨璃有点想知道如果玉恒阳知道他是一年与他们交易上百万的易鼎教少主，会不会还执拗于什么规矩。不过既然已经打算隐瞒身份自然不会为这么点小事而露底。微微沉吟，举手解了发上的玉饰，“我头发上的这个墨玉环不知道行不行？”
　　“上好墨玉，深色处如墨，造型又难得一见的弧形。最珍贵在于是丝丝乳色暗纹，对称左右分布，似乎看就似两条玉龙戏珠。这真是万玉难求的极品了。”玉恒阳老练的点评几句，将玉饰小心放在铺着丝绒的锦盘上。
　　“我拿在玉珍汇赏上卖的物品，也可以由我自己出钱买下吧。”许络卿直率的性情，直接问了一个大家早想问却一直不好意思开口的问题。
　　“笑儿没和你们仔细说？”玉恒阳哈哈而笑，“这当然是可以的，任何人买下东西，都需付宝玉山庄赏金。嗯，一万两银子的宝贝就付三百两这样。但如果是本人买下需付给宝玉山庄一半的赏金。”
　　“那……我把这银剑拿来现丑吧。”
　　大家正在奇怪哪来的剑，但见许络卿羊脂玉手往腰上一扣，“琤——”的一声，如玉龙似闪电，纤纤细腰上盘缠着的银色织带已化为利器在手。
　　“素炼！”玉恒阳不由惊呼。原来世上真有这么一柄剑，五尺多长，人指般粗，色如锦织，薄如绢帛，柔软曲绕，如意百指。无疑，这是一件武学者都梦寐以求珍藏的瑰宝。婢女拿着锦盘上前，许络卿随意将剑身绕拢，把剑尖往如意造型的剑柄上一扣放在锦盘上。现在素炼又成了件银光闪闪的臂饰般的东西了。
　　“在下虽然只是药师，也很想去看看万珍赏汇的热闹。不知道这个药行不行。”许宥泰的声音终于让大家从素炼的惊美中清醒过来。他掏出个玉瓶放在婢女的锦盘上。一看玉瓶，白淑他们几个不由想笑，这不是少爷常吃的蛟血丸嘛。
　　“这是千年灵蛟的血制成的药丸，性情火辣。一般人服用，活血养生，习武者辅佐练功，可有事半功倍之效果。”
　　玉恒阳打开瓶身闻了闻药味，不太懂，不过光是这瓶子本身就价值不菲，“这瓶子入手冰凉，是上好寒玉啊，内放生肉数月不腐。药，老夫不懂，不过玉老夫还是略知一二的。光是这药瓶，许先生自然可以看得了这万珍赏汇的。”玉恒阳目光微移望着秦墨璃，自己的笑儿可真了得，看来他这次结识人非同一般，“莫公子姿容尊贵，身上随便一件东西都非凡品。不过你的几个婢女……要不明日万珍赏汇你选其中的一个相随。”墨璃身体孱弱在坐都能看出来，玉恒阳没直说，但大家也明白秦墨璃身边离不开婢女的照应，玉恒阳让他自选一个随行算是格外照顾体谅了。
　　秦墨璃看着绿窈、赤窕、白淑、紫女，四个丫头都用眼睛大声呼，选我，选我。
　　“你们不是都带着我送的那个玉佩？把那一两银子卖了吧。买不回来，回头再挑别的送你们。”
　　几个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依依不舍的解下腰间系着的玉佩。锦盘上的玉佩一指长寸许宽，四块玉分别用篆体镂雕着梅兰竹菊四个大字，四周再分别以福禄寿喜四字做边角纹，镂雕中空十分精细，看玉的背面，却光洁润泽不做任何雕饰，只是白脂中分别带着几楼暗纹或红或青或黄，联想到玉另一面的字，正是一幅玉纹自然形成的梅兰竹菊的画，如此浑然天成，巧夺天工一个已是难得，竟然有四个，竟然有四个！
　　“这四位姑娘，不知如何称呼。老夫欢迎你们明日晚一起参加万珍赏汇！”
　　“谢谢玉庄主。” 绿窈、赤窕、白淑、紫女喜笑颜开。
　　“明日中午，老夫摆寿宴，吃喝尽兴，晚上大家齐聚万珍馆。”玉恒阳捋须长笑，“你们几位应该是来的最晚的贵宾，来，微微，按排……”
　　“庄主老爷，有人持贴祝寿，人已经在门外了。”玉恒阳话刚说了一半，一家丁急急进来汇报。严守富家大业大事多，依仗对水路的熟悉算好日子，堪堪比贺寿早了一天才到，但没想原来他们还不算是来的晚的，还有人此时才到。大家都好奇望着大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