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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游京城玉石初相逢 ...

  •   第三回
      携幼子如海朝新帝
      游京城玉石初相逢

      林青岩觉得,自己成为黛玉的双胞胎弟弟,实为上天一大妙笔。虽说长姐为母,黛玉却比青岩大不了半个时辰,再者林家本不甚讲究这些;林家亲戚甚少,如海为官清廉,林府更是清静安闲,少有来路不明者打抽风;三者,既然林家有了男丁便可自立门户,姐姐即是去了贾府,也并非寄人篱下了,好歹还有个弟弟撑腰,岂不妙哉!
      一日,林青岩正和贾氏说些娘家人的闲言碎语,不知怎的话头扯上来荣国府那块玉上,提到那玉,贾氏只是摇头叹息。禁不住儿子再三追问,才慢慢说道:“你这个二表哥,生的比你更奇。”她顿了顿,抚摸着青岩拇指上的扳指道:“一落草便衔下一块五彩晶莹的玉来,上面还有许多字迹,就取名叫作宝玉,你外祖母爱若珍宝,人所不及。”说罢秀眉微蹙,再一叹气。
      “二表哥怕是来头不小,假以时日必是大富大贵之人,妈为什么叹气?莫非是嫌儿子只带了块石头没带下玉来?”林青岩仰着头作纯真状。
      “再胡说,仔细捶你那肉。”贾夫人忍不住笑,索性说全了:“你表哥抓周时惹了祸,乱子比你出的还大。岩儿抓了刀剑,虽说骇人,终究是有出息的,你表哥却把一盒胭脂抓来,开了盖子,还要吃!你舅舅怒了……”
      擦擦脑门上的汗,林青岩无奈,这个贾宝玉,长得人模人样,偏生是个胭脂控!“妈,咱不说表哥和舅舅了。我看让姐姐跟着你学着管管家罢。姐姐整天读书看诗,伤春悲秋,熬心熬血的,怕是对身子不好。”
      “若是对书有你姐姐三分兴致,将来准比你爹爹强。”贾氏摩挲着青岩的脖颈道,“我何尝不知黛玉该走动走动,可她身子太弱了,是胎里带来的病,比不得你。再者,你爹爹怎么也不舍得她操心劳力。”
      “妈说的是,管家不比读书,跟诗词打交道容易,跟人打交道难。不过说句不中听的,姐姐的病,有一多半是闲出来的。一闲就胡思乱想,一想就发愁,愁则伤肺,让姐姐支撑着在宅子里走走,也强过整天手帕龙钟泪不干的。”
      贾氏笑道:“瞧你说嘴说的,真真不通。”虽说不通,可贾氏也动了心思,绞着帕子,隔了一会儿又道:“赶明儿我跟你爹商量商量,你姐姐也渐渐大了,学学这些倒也不妨。”

      当天用完晚饭,说了些黛玉青岩的功课,如海道:“如今新皇登基,我们这有名目的官得去京朝见,初三是个好日子,些须备些礼物。”青岩正低着头吃茶,猛然眼睛一亮。
      “爹爹,何不带我一道去?我长了五岁,还没见过外祖母呢!”青岩从椅子上跳下来,“跟爹爹去京城长长见识,再给外祖母和舅舅们请安,岂不两便?”
      贾氏恐青岩太小,一路上怕有闪失。如海想了想,倒觉男儿出门走走历练历练并非坏事,遂默许了。
      如海和贾氏遂打点细软、礼物并饯行之事。
      “从京城带些什么回来给姐姐玩好?”青岩掩住身为男子出门容易的小小得意,问黛玉道。
      “咱家还缺了什么不成?没的小家子气。”黛玉奚落道,“只盼着弟弟别摔得青青紫紫回来,就阿弥陀佛了。”

      上皇退位,新皇登基,改年号为清嘉。
      拜别了贾氏和黛玉,青岩随如海登船而去。一路上听如海讲京城之事,颇不寂寞。得知新皇年方十七,青岩甚是佩服。小小年纪,就要对付朝廷宫里一帮老滑头,老油条,老婊^子,还有他老爹……新皇帝不容易啊。
      有日到了都中,进入神京,如海去朝见新皇,便有贾府的人来接青岩。进了荣府,下了轿子,进了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过了当中的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话说紫檀早就给砍光了,那紫檀一看就是前朝之物。转过插屏,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颇为威武雄壮。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见来了生人,扑棱棱乱跳乱飞。
      青岩觉得自己并非“林青岩进贾府”,而是“刘姥姥逛大观园”。
      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见他们来了,便忙都笑迎上来,说:“刚才老太太还念呢,可巧就来了。”于是三四人争着打起帘栊,一面听得人回话:“林大爷到了。”
      方进入房时,只见两个人搀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母迎上来,青岩便知是大名鼎鼎的贾母——他外祖母了,便连忙下拜问安。
      抬起头时,贾母把他搂住,拍着他的小脸轻声道:“跟你母亲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说罢就落下泪来。青岩连忙劝解,又细说了母亲和姐姐的近况,贾母方转悲为喜。
      一语未了,只听后院中有人笑声,说:“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这般泼辣,这样放诞,这等位高权重,除了凤姐还能有谁?早知来人是凤姐,青岩抿嘴而笑。
      只见一个人走近,长裙曳地,彩绣辉煌,顾盼神飞,丹唇含笑,柳眉高挑。还未进来,就见满屋子人脸上乐色登现。青岩忙起身拜见,口称“琏嫂子”,一面偷眼打量。
      “林表弟当真见多识广,怎知我就是你琏嫂子?”凤姐扑过来扶起青岩,还不忘笑问。
      贾母笑呵呵道:“凤丫头是我们这儿有名的泼皮破落户,谁人不知?”贾母一句话逗乐了一屋子人。
      凤姐携着青岩的手,上下细细打谅了一回,仍送至贾母身边坐下,因喜道:“天下真有这样清俊的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孙,竟是个嫡亲的孙子,跟宝玉竟是一对双生的兄弟。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一时不忘。瞧瞧这小身板,端的是是个衣裳架子!瞧这行头品格,哪个不爱的?我说今儿怎么屋外丫头婆子比平日多,原来都是来瞧老祖宗的外孙的!”凤姐赞罢,亲为捧茶捧果,又向青岩问个不住。
      青岩甚是佩服。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恭维了外孙,又旁敲侧击地夸奖了宝玉,凤姐真神人也。
      贾母摸着青岩细细的胳膊和肩膀道:“宝玉外头壮些,里头可不如你结实。”
      青岩忙道:“二表哥那叫福气,是老祖宗手心里的美玉,娇贵着呢。我就好比一块顽石,整日价胡打海摔惯了,岂能跟表哥比!”他随口一串恭维话,把贾母说的心花怒放。

      “一会子见见姊妹们。”贾母命丫头传饭,一面说,“只是有一句话嘱咐你:你三个姊妹倒都极好,但我不放心的最是一件:你二表哥却是个孽根祸胎,我们都唤他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因庙里还愿去了,尚未回来,晚间你看见便知。这宝玉别的尚可,单一点不好:最喜女儿。他说见了女儿便清爽,见了男儿却不乐,疯疯傻傻的。若是有什么冒犯和礼节不周,你只不要理他便成了。”
      青岩连忙客套几句。他生性洒脱,不似黛玉谨慎,一时间倒轻松自在。贾母看了他的石头,赞叹一番,又问他读了什么书,未待应答,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响,丫鬟进来笑道:“宝玉回来了。”青岩惊喜万分,今番可要瞧瞧这个人物,于是瞪大眼睛盯着门口,丫鬟尚未说完,已经进来了一个少年公子,脸庞还略有一二分婴儿肥,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眉若刀裁,脸如桃瓣,转盼多情,言语常笑。青岩登时大吃一惊:“好生奇怪,我可不是姐姐,也跟他没甚木石前盟、报恩还泪,怎么好似哪里见过一般,竟然眼熟如此?”正想着,听见贾母笑问:“怎生从庙里回来了?”
      宝玉给贾母行了礼道:“因忘带了香,庙里的香又不好,恐怕冲撞了佛祖菩萨。茗烟他们又懒,不肯随我回来,我只好偷偷回来了。”
      贾母半怒半心疼道:“这些猴崽子,若是宝玉路上有半点差池,仔细先揭了他们的皮!”捧着宝玉的脸看了半晌,方说:“今儿个来了远客,便不用再去庙里了,还不快见你表弟!”
      青岩心里略感不爽。分明是妈的娘家,分明是外祖母,弄得却似在外人家做客似的。也只有中国人,祖父祖母还分个内外,爹的妈叫祖母,娘的妈叫外祖母……

      宝玉却不多想,他料定是林姑妈之子,便上来作揖。虽说宝玉素厌男子,却是以貌取人的主儿,厮见完毕,抬头打量,便如被雷劈了,连眼珠也不动,呆呆地粘在青岩身上。
      青岩虽小,却出挑的水葱一般,玉面青衫,清俊水秀,纤细挺拔,一条玉色双龙戏珠抹额,越发衬得眉若远山犹黛,目如秋水还清。箭袖鹰膀,玉树临风。宝玉看罢,因笑道:“这个表弟我曾见过。”
      青岩诧异并且抑郁了。莫非因自己跟黛玉长得太像不成?宝玉你千万莫要认错人,我可不是你林妹妹!
      贾母笑:“可又是胡说,你几时见过他?”宝玉眼角眉梢堆了浓浓的笑,道:“就算未曾见过,可面善的紧,就当作远别重逢。”走近坐到青岩身边问:“林表弟可曾读书?”青岩想了想道:“不曾读甚圣贤之书,只跟家姐上了一年学,须得认些字。”宝玉听说青岩不读圣贤之书,喜上眉梢,又问:“林表弟尊名是哪两个字?”青岩说了名字。宝玉又问表字,青岩心中暗暗叹口气,说:“不曾有字。”宝玉眼珠一转,笑道:“我送表弟一字,莫如‘墨清’二字最妙。”
      贾母看过来,摇头道:“又不通了,墨只有说浓的,淡的,香的,黑墨清了哪里再能写字?仔细告诉你老子捶你。”
      宝玉跑过去撒娇讨饶,痴缠一会,又转回来向青岩道:“表弟眼眉虽如墨画,却给人霁月光风之感,爽朗宽大之质,‘墨清’二字,虽云不通,细想下来矛盾里头却有意味儿,岂不两妙!”又问青岩:“可也有玉没有?”
      众人不解,青岩倒是明白,忽起了捉弄之心,便学着黛玉的原话道:“我没有玉。想来那玉是个罕物,岂能人人都有。”
      宝玉听了,登时泪下,刚要去摘项上的玉,却被青岩一把抓住了手道:“虽是没有玉,顽石倒还有两块儿。”说罢从拇指上褪下板指,又贴身拿出一枚小小的印章,一并塞到他手里。宝玉方转悲为喜,捧着两块青田石细看。只见印章粗如小指,圆润细腻,透明的淡色花纹与扳指渐变相连,氤氲着蜡质的油润。看了几眼宝玉便喜道:“这上头有字!”他指着扳指内侧仔细读道:“不离不弃,仙缘永继。”
      一屋子人都呆了,唯宝玉喜的跳脚:“表弟的跟我的玉上的字是一对儿。”说罢解下项上美玉递给青岩。只见大如雀卵,灿若明霞,莹润光泽,五色花纹缠护。青岩暗自诧异,面上却不曾露出,慢慢读道:“莫失莫忘,福运恒昌。”略微一顿,又默读了两遍,当真是一对儿。
      莫失莫忘,福运恒昌。
      不离不弃,仙缘永继。
      众人啧啧称奇,都云有缘。当下,有嬷嬷来请问青岩之房舍,贾母说:“今把你林大爷暂安置在碧纱橱外的大床上,跟宝玉一起,碧纱橱留给林姑爷住。”半晌,贾母方道:“带着你表弟去玩罢。”宝玉如聆佛语纶音,如蒙大赦的拉着青岩,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

      贾母素喜言谈机敏爽利之人,瞧见青岩言谈不俗,随机应变,伶牙俐齿却不造次,更兼熟习弓马,清秀可喜,让他同宝玉一起,省得宝玉一天到头跟姊妹丫鬟们在内帷厮混,少不得千留万留,留如海带青岩住几日,并千叮咛万嘱咐下次携黛玉一并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把对联给改了。
    发花痴的宝哥哥

    黛玉进贾府应该是六岁。
    且看书中第二回的交代,借雨村之口我们可以得知黛玉的年龄:“今只有嫡妻贾氏,生得一女,乳名黛玉,年方五岁”,随后便是:“堪堪又是一载的光阴,谁知女学生之母贾氏夫人一疾而终。”由此可知,黛玉在母亲去世的时候,刚好六岁。黛玉从五岁起跟着雨村读书,到六岁时母亲去世刚好一年。再然后就是贾雨村和冷子兴演说荣国府,冷子兴说宝玉:“如今长了七八岁”,宝玉大黛玉一岁,此时刚好七岁。
    且看宝黛初见时的对话:宝玉便走近黛玉身边坐下,又细细打量一番,因问:“妹妹可曾读书?”黛玉道:“不曾读,只上了一年学,些须认得几个字。”书中的第二回已经交代了,黛玉五岁起跟着雨村读书,读到六岁时恰好一年,然后便和雨村一道进了都中,这与黛玉自己跟宝玉说的“只上了一年学”刚好吻合,由此可见,黛玉到了贾府的时候,依然是六岁。
    看到这里肯定有人会问,何以在第三回时黛玉还是六岁,到了第四回时就变大了,中间那几年哪里去了?很明显,中间那三四年,被作者省略了,作者省略的正是宝玉和黛玉青梅竹马的童年,也就是第二十八回里宝玉对黛玉说的那些话:“当初姑娘来了,那不是我陪着顽笑?凭我心爱的,姑娘要,就拿去,我爱吃的,听见姑娘也爱吃,连忙干干净净收着等姑娘吃。一桌子吃饭,一床上睡觉。丫头们想不到的,我怕姑娘生气,我替丫头们想到了。”试想,如果黛玉是九岁以上进的贾府,那么宝玉就已经是十岁多了,他们俩还会“一桌子吃饭,一床上睡觉”吗?肯定不会,因为古人十五、六岁就可以结婚了,男女七岁不同席,岂有十岁还睡在一起的道理,即使是“一个睡在碧纱橱内,一个睡在碧纱橱外面的大床上”。
    搬进大观园时,宝玉才十二三岁,恰好都符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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