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东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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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过后大队就又出发了，不久便过了沧州来到了海岸边。
远远地便听到了涛声，一阵阵地拍打，很快，蔚蓝色的海平面便代替了地平线出现在眼前，海岸不远处停泊着三艘巨大的帆船。
人马来到岸边，大船上便立刻放下几十艘小船来接应，顾惜朝立马岸边看着那如同碧落般的大海，心中也似有万千波涛在澎湃，还记得小时候流浪时曾有一次来过海边，可那时的大海却没有这么美，不，其实是一样的，但那时又冷又饿身上又有被其他孩子打的伤，哪有心情欣赏如此美景，但那时在它面前，还是觉得一切都没有那么严重了，因为一切都太渺小了。
“在想什么啊？”完颜晟见顾惜朝一直望着大海思绪飞扬的样子，便驱马缓行至他身边。
“上次来到海边时我还只有十来岁，那时真是饿得快要死了，倒在沙滩上时，有条挺大的鱼刚好被冲上岸，我抓起来就啃，结果却根本咬不动，才知道原来海里的鱼这么硬的。”说完还略带自嘲地轻笑了一下。
完颜晟却觉得这轻笑的侧脸非常动人，明明是低下的出身，明明是在艰辛中长大，明明经受过血的洗礼，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掩盖他的光辉，那如青莲般的高洁气质，如鹰飞九霄的勃发英姿，如谪仙一般的风骨，没有一样不动人。虽然自己小的时候，女真族还并不强大，同样受人压迫，但自己还是从出生起就没为衣食烦忧过，凡事都有父亲和大哥罩着，自己这样的人大概没法真的了解到他的内心，但越是如此越觉得他吸引人，越是想去了解他。
顾惜朝见完颜晟半天没动静便转头来，却见他望着自己若有所思，轻扬了下唇角道：“别想了，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我会尽全力去明白你。”
“劝你别自找麻烦。”说完便驱马向前。
很快所有的人，物资，马匹便被运到了大船上，船扬起帆起航，朝金国的东京辽阳府驶去。
看着船内的豪华丝毫不亚于皇宫，轻轻地摇了摇头，顾惜朝其实不喜欢过于奢华。女真人原本是朴实的游牧民族，跟契丹人一样，但他们都为中原的繁华所吸引，他们竭力的学习、模仿，甚至想要占要，于是辽人被逐渐汉化，包括中原的恶习他们也一并学去了，也许他们的‘抵抗力’没有汉人强，所以他们如今腐化的速度有过之而无不及，被女真人钻了空子，面临灭国之灾，之后大宋的命运大概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只是，到最后的最后，中原的深厚文化还是会将金人同化吧，对于这一点，顾惜朝却是有相当的信心，站在甲板上，顾惜朝边吹着海风边这样想着。
“顾大哥，你是不是已经在想攻打中京的良策了？”岳飞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走过来。
顾惜朝睁眼回头看到岳飞，笑了笑说：“要想什么啊，本来就是件简单的事，金人虽勇猛但并不擅计谋，原本以为易如反掌的事却意外的受阻，自然会有一时的迷茫，他们要是有耐心，以及足够的情报去仔细参透其中的玄机，所有问题自会迎刃而解。”
岳飞一听马上来了劲，正想问个究竟，却在此时非常不情愿地听到身后响起一阵雄浑的声音：“哈哈哈！惜朝说得没错，让我们想‘玄机’这种东西确实有些难为我们，所以我才要把惜朝你弄了来啊，”只见完颜晟一身华服阔步走来，满脸得意的笑容，“这么说惜朝早有对策在心啦？”完颜晟居高临下眯眼看着顾惜朝。
顾惜朝看了他一眼便瞟开了眼睛：“等你准备好了去支援时再告诉你也不迟，反正现在在海上，说了也没多大效用。”
见顾惜朝有意卖关子，正想再套他话，刚往上更靠近一步就被岳飞斜插进来挡住了。
“顾大哥自有他的计较，你别想逼他。”岳飞一幅义正词严的样子。
完颜晟一见觉得有趣，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心想这小子年纪不大，却是一脸正气与忠心的样子，其眉宇间潜藏的气势更不是一般人能看得出来，要是能收为己用，将来定是神兵天将一名，何愁金军不所向披靡，所以现在也得哄着点儿。
“这飞小将倒是一幅大将之风啊，不愧是惜朝的徒弟，你放心，惜朝是我大金最尊贵的客人，连我都要敬他三分的，既然如此，凡事等到了东京再议，这几天在海上好好享受一下大海的宽广，还有无比鲜美的海鲜，来来，小飞也一起来，船上的厨师可是为我们专门准备了可口的饭菜，听说惜朝喜欢吃鱼，我保证，”完颜晟说到这里还故意冲顾惜朝眨了一下眼，故做神秘地说：“这一次，一定不会咬不动的。”
顾惜朝一听深吸了一口气，又呼了出来，却还是没说什么，岳飞却听得一头雾水，看着顾惜朝眨巴眼睛，对于完颜晟的厚脸皮顾惜朝也实是无奈，于是拉了岳飞走：“走吧，不吃白不吃。”
岳飞并不知道顾惜朝跟完颜晟说起过小时候流浪到海边，饿得吃生鱼却咬不动的事，其实顾惜朝也发现，自己在完颜晟面前说话倒是没什么顾忌，虽然跟他的关系还敌我不明，他又是胁迫自己来金国的人，但完颜晟这个人说话做事都很直接，目标明确，他再聪明有城府也脱不了女真人天生的悍勇耿直，所以与他相处倒比与宋人处事来得简单，再加上他又是来自另一个文化背景，就像西夏的李乾顺，辽国的耶律大石一样，顾惜朝在他们面前是对等的，他的出生，地位，以及过去，对于他们来说都不是需要在意的东西，所以在他们眼里看到的，是一个真正的顾惜朝，所以顾惜朝也可以毫不顾忌地做真正的他自己。其实想起来，只有一个人，自己在他面前想不做真正的自己都不行，那个人就是戚少商，他始终知道自己的真心，所以他始终还是选择相信自己，在他面前说话不叫毫无顾忌，而是自然流露，甚至不需言语。想起戚少商便不禁担心他身上的金甲毒，一个月后，青羽会定期将解药送回，顺利收到后，青羽会立刻返回以确认收到，所以，比起打仗来，还有更重要的事就是找到解药，虽然他们不一定有真正的解药，完颜晟有可能骗我，但既然有暂时性解药，那就一定有门儿，找到配药的人，有了基础配方，我自己也许就能搞定，只要一拿到解药，就再不用受制于人。
“你就不怕我乱帮一气，反让你们打个大败仗？你就这么确定我一定会顾及戚少商的性命？” 顾惜朝在席间故意问。
“不怕！”完颜晟肯定地说：“他的性命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你生为谋士的自尊。”完颜晟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书，不用想，正是那本《七略》。
顾惜朝见了却有些意外，一把夺了过来拿在手中仔细看，是一本抄本，也不知是谁抄的。奇怪了，以前他一心建功报国，四处辗转投书没人欣赏，还说他是疯子，如今是红尘踏破，机缘参透，权势富贵都浮云了，连自己都快忘了自己还著有一本《七略》，诶？怎么现在倒像是人手一本似的（还山寨版的），啥时候变这么畅销的？
见顾惜朝看着那本《七略》一脸疑云，完颜晟赶紧道：“这是蔡京那老狐狸给我的礼物，你别说，他还真懂我喜欢什么，正是看了这本书，我才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你带回来。”
顾惜朝听了却只轻叹了口气，为什么欣赏自己书的人都是他国豪杰，自己国家的朝庭只知道互相倾轧，打压人才。不过还好，起码还有一个人从一开始就欣赏自己，少商，也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
一本《七略》让顾惜朝感触良多，略略地凝神之后他又将书扔回给了完颜晟：“既如此，就留着好好学吧，我也好落得轻松些。”
“哈哈！好好，我一定好好学学，你现在可是我的军师，我当然听军师的。”完颜晟豪爽地笑道。
顾惜朝只瞟了他一眼，又继续吃他的饭。
入夜，天空仍十分晴朗，能看到满天繁星，海面很平静，只有微微的海风吹起细碎的浪花轻轻拍击着船身，顾惜朝独自站在船头，原来海风也可以如此舒服，和上次的映像真是差太远了，只希望完颜晟那个家伙不要来煞风景才好。正想着却听到了后面轻微脚步声，顾惜朝笑了笑没有回头，他知道不是完颜晟，因为完颜晟靠近时他很难察觉，这个步子倒是熟悉，应该是岳飞。
来人正是岳飞，他对白天被打断了的对话耿耿于怀，不尽早问个清楚他会睡不着的，所以便悄悄寻来。顾惜朝见他只点头示意一下，两人都看了看周围，没有其他人，这又是上风，正是说悄悄话的好地方啊。
“顾大哥，你今天在甲板上时说的那个‘玄机’，到底是指什么啊？”岳飞稍压低了声音问。
顾惜朝看着岳飞那双好学的眼睛，倒是感到很欣慰，于是也坦诚道：“岳飞，那个耶律大石你也见过的，你觉得如何？”
“如何？嗯……”岳飞想了想如实地说：“虽然他是辽人，可我倒没觉得他讨厌，觉得他眼睛很亮，像是个有主见的人，反正，不简单就是了，我阅历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你的感觉没错，他是个有抱负的人，而且是个在逆境中仍然相信着他的抱负的人，我倒挺欣赏这样的人，甚至是钦佩的。”
“这么说，顾大哥对与他为敌并不情愿？”
“哼，我们在这里的哪件事是我们自己情愿的？”
“哦，对对，是我说错，那顾大哥，你现在非与他为敌不可吗？”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帮完颜晟是不得已，但宋人打辽人好像也算天经地义，但做为个人来说，我的确不愿与他为敌，这也是为什么我现在不想与完颜晟讨论策略的事。”
“这样啊，但，最终还是避免不了的啊？”
“我知道，我只在想，是否有两全齐美之法。”
“那有吗？想到了吗？”岳飞有些迫不急待地想知道。
“有点头绪，但与他为敌是避免不了的，而且辽国灭亡的命运也是改变不了的，有没有我的帮忙都一样，但也许，我可以趁此机会给耶律大石某种契机，让他有机会真正登上舞台。”
“登台？唱戏？……哦，我明白了，是不是让他唱那个，乱世出英雄啊？”岳飞一脸俏皮地问。
“算你聪明，耶律大石曾跟我说，他想建立一个以才能说话，清明的国家，其实腐朽的辽国灭了，对他来说也不一定是坏事，不破不立嘛，只要他真的能够坚持他的理想，他还是有机会的，也许正是欠那么个契机。”
“这样啊，是不是就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啊？可上次在辽国的时候，我见那个耶律大石好像也挺有权力的，他还欠什么呀？直接造反得了。”
“挺有权力？那只是表面上而已，他那是临危受命，说得不好听就是让当权的推出去当挡箭牌，明知他有才，没事时却不愿重用他，有事了又不得不用他，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权力只能掌握在直系皇族手里，也就是血统，耶律大石说起来也是皇族，只是他就跟三国时的刘备一样，到他这里就只是挂名的贵族，不管他怎么有才怎么努力，也很难有实权。”
“可如今天祚帝早已威信尽失，不正是他的机会吗？”
“哼，说得容易，凭什么由你当权而不是我当权？权力这个东西谁不眼红？”
“谁说的？我就不眼红！”岳飞说得理直气壮。
“哈，那是你，你以为有几个像你这样的人啊？越是在这样的危难时刻，夺权越是危险，多数情况只会加速自己的灭亡，给外敌捡个大便宜，耶律大石实际上跟没身份背景的人差不多，又年轻，不受重用，也没什么卓著的功绩，他这时就算站出来恐怕也没人挺，时机还差了点啊。”
“嗯，嗯，有道理，”岳飞听了直点头，“那顾大哥你打算怎么做啊，我们总不能真的帮辽人吧？最大限度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可实际情况是我们得帮着打他们才行，总不会是让耶律大石一个人逃吧？”
“当然不是，不过，这个‘逃’字，可是玄妙无穷啊。”顾惜朝若有所指的说。
“‘逃’？玄妙？……我可是想不透。”
“岳飞，有些东西不自己去经历，是学不会也想不透的，你要自己去体会。借‘东风’不就是借‘力’吗，我扇点东风，也许让他有个借力的机会，毕竟他以前也帮过我们，我不喜欢欠人情，也不喜欢全然受完颜晟的摆布，所以尽可能将一切为我所用不是很好吗？还有你，要多留意金人的做战风格与特点，以后有用的。”
“是！顾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好好用眼去看，好好用心去想，去体会，你放心好了。”岳飞一幅誓死完成任务的样子。
顾惜朝见岳飞个子高大却又满脸孩子气甚是有趣，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笑道：“好啊，不愧是我的好徒弟，那现在先去体会睡觉吧？”
“啊？啊，是，是，夜深了，我都忘了……”岳飞见顾惜朝在星光中的笑脸，真是那个好看，不由得竟脸红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赶紧转身溜了回去。
这孩子，挺容易害羞的嘛？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东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