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事（上）》雨令

32、玉碎

　　天气突然间变冷了呢？太阳还是那个太阳，柳絮还在那个飘零，心情却不再是那个松快。
　　平常耷拉着脑袋跟在老师后面，安静地做事。下午还好，没那么忙，只是给老师打下手，随时记录点什么东西。老师飞快的说，平常笔飞快的在纸上划动，内容根本不过脑子也不知道自己写了些什么，脑袋里一片混乱。
　　朱熹的800米决赛在明天，她现在应该在看台上吧。平常扭头看，一堆脑袋，分辨不出面容，还是向自己班的方向挥挥手。班里有人看到了，也挥，只是没有那只红色的胳膊。平常叹气。
　　老师也感觉出一点不对劲：“怎么了，不舒服？上午不还好好的吗，活蹦乱跳的。”
　　平常想，这才叫天有不测风云呢。哎，小狐狸到底怎么样了？瞄瞄老师颇有点担心的脸，决定再次利用自己的表象优势。蹙眉，目光虚弱，轻声细语：“老师，我没事，就是有点头晕……”是啊，被那群人烦的头晕。
　　老师立刻有所了悟：“怪不得你上午趴在桌子上睡觉呢。哎，不舒服就早说啊，亏你后来还干得那么卖力。快回去休息吧，一个女孩子，要多注意身体，不要让家人和老师们担心……”
　　平常走远，身后还有老师语重心长的唠叨。平常有点感动，可敬的老师啊。不过眼下，还是先去找朱熹吧。天，她到底什么时候离开的？听到了多少？怎么想的？该怎么解释？承认还是继续隐瞒？……真话有时是不如善意的谎言的，可，谎言总有揭穿的一天吧。哎，头真得很晕。

　　朱熹坐在看台上，与一个女生聊天。看到平常走过来，头一扭装做没看到，跟那女生聊得更热烈。
　　平常厚着脸皮坐过去，嬉皮笑脸：“在说什么呢？我也要听。”
　　那女生大伙儿昵称为云云，小小的，胖乎乎的，很可爱。云云小胖脸转向平常，指着下面的赛场：“在说那个男子4×200接力，咱们班的在第三跑道，胡豆第一棒，马上就开始了，啊——加油！”云云蹿起来跳着尖叫，班里的同学，应该说有参赛选手的班级所有同学全都开始沸腾。
　　平常坐在一群人的脚边，觉得甚为不安全，为防止被踩到误伤，干脆也站起来，刚好和朱熹打个照面。
　　朱熹脸色很差，又勉强做出兴奋的样子给班里同学鼓劲儿。突然与平常四目相对，朱熹面目表情一下子凝固，嘴角搭拉下来。
　　平常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傻乎乎的干笑。
　　朱熹别开眼，不再看那张让人愤怒的笑脸。茫然的看着跑道，只是不再欢呼。
　　平常收起笑，悄悄碰碰朱熹的手，朱熹迅速缩回手，拒绝平常的触碰。
　　呼，看来是真麻烦了。星辰，你这个臭小子就给我找麻烦吧。平常也看向跑道，胡豆已经把接力棒传给何可，气喘吁吁地退了下来。要不，去请教一下他？呃，就这么离席，自己是不是有点太没有班级荣誉感？又看一眼面无表情的朱熹，不管了，反正少一个人应该没人会注意的，大不了把记者团老师抬出来。
　　平常悄然退场，跑到操场出口，正好截住胡豆。
　　“平常？来迎接亲爱的哥哥呀，这么有孝心。”胡豆抹把汗，左看右看，气愤，“你连瓶水都没给我拿来？你这个……”
　　平常拉着他到一边，以免堵住出口：“我遇到麻烦了……”
　　胡豆大乐：“麻烦？什么麻烦？”
　　平常着急：“是真的，解决不了了。”
　　胡豆也认真起来：“怎么回事？”
　　平常想，此人虽不是个善人，也不是个多嘴的，如今只有他了。当然不会笨到去找许诺，那就更乱了。粗略说了一遍经过：“星辰为了摆脱一个女生拿我当挡箭牌，结果被另一个喜欢他的女生听到，而这个女生刚好和我是好朋友，有迹象表明她很生气。请问，我该怎么办？”一口气说下来，真有点累。
　　胡豆张大嘴巴：“那小子说他喜欢你？他真的说了？”
　　平常忍住翻白眼的欲望，耐着性子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说：“你搞清重点，我是问你我怎么跟那女生解释？”
　　胡豆又惊呼：“原来朱熹喜欢星辰！”
　　平常想踹他，什么时候了还八卦。“你能不能关注重点？”
　　“我关注的就是重点啊，哇，爆料。”胡豆终于被踹了，抱着腿跳，“小丫头你怎么这么暴力！”眼看平常又要动脚，连忙抹一把脸换成严肃认真状：“她知道你和星辰的关系了？”
　　“我们有什么关系？”平常没好气的说，“顶多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问题也在这了，为了避免麻烦我告诉朱熹我跟星辰‘只见过几面，不熟’。这回估计她是知道我和星辰其实很熟了，而且，星辰那小子居然拿我说事，当时的情况我又不能否认只要应下。星辰欠我的，将来会讨回来。”
　　“朱熹肯定气死了。”胡豆匝嘴，“都是你的错。”
　　“废话！要是你的错，我还至于这么着急？”平常脚趾又痒了，欠踹的。
　　“解释呗。总得给人家解开迷惑啊。”胡豆拍着脑门，自己刚从赛场上下来进行过剧烈体育运动，还得在这陪着动脑子想这种幼稚的友谊危机问题，苦命。
　　“废话废话！我当然知道要解释，问题是怎么解释？”平常跳脚，头晕得更厉害。“我是继续假装和星辰不熟只是刚好遇到那种状况只好配合演戏，还是说对不起啊我骗了你我不想你知道我和他关系那么好因为——”
　　“因为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后面有人轻轻接口。
　　平常和胡豆寻声望去，朱熹静静站在一旁，不知看了多久。
　　“呃——”看平常傻站着不说话，胡豆只好替她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一时冷场。
　　“不用掩饰了，我都听到了。”朱熹倒是极为冷静。
　　胡豆叹息：“全部？”什么烂问题。
　　朱熹居然也回答：“差不多。”看向平常，“平常，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不求毫无保留，但至少不应该欺骗。如果早知道你与星辰的关系，我也不会轻易陷进来，你听到我说喜欢星辰时是不是在心里偷偷嘲笑我的不自量力？平常，起先我是伤心，因为我喜欢的男生说他喜欢我的好朋友；现在我是痛心，我的好朋友居然欺骗我。”
　　平常沉默，大脑一片空白。
　　朱熹闭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平常，以前是我一相情愿的把你当朋友强行纠缠你，以后不会了。”
　　平常张张嘴巴想说话，朱熹一摆手：“不用费心解释了，你想解释的话我已经听到了，两种都不好，你也不用想第三种第四种，我不想再被你骗。再见。”朱熹转身跑走，红色的背影在傍晚的斜阳下显得有些单薄。
　　平常喃喃嘟囔，胡豆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因为我想脱离他们有新的生活圈子……”平常仰头深吸一口气，看向天空。
　　天气真是好，天空是纯净透明的蓝，只有一缕纱样的薄云。你知道吗，我想有新的生活，认识更多人与他们轻松随意的交往。那两个男孩身上有太多与你相关的回忆，我不是想忘记，只是想有一点无负担的快乐。而且，你也知道他们的吧，……我只想逃避，对不起星辰对不起许诺，我拒绝思考任何与爱情有关的字眼，暂时还不想。我们还不足以承担那些。我不想打破我们三个人之间的情谊。天上的，你可以理解吧？
　　有些事，是无法解释通的。

　　胡豆站在一旁，忍不住打破安静：“那朱熹……”
　　平常垮下肩膀：“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她说的对，自己是自私。刻意欺瞒，回想起来好象一直在说谎，假装与星辰不熟，假装不知道星辰的心思，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很无辜。如果朋友是要完全坦诚以待，那，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有些东西是只能一个人藏在心里的，真的不能分享。包括星辰和许诺，假如真有一天三个人再无法如从前一样无猜，也就随他们去吧。
　　不挽留，没有资格挽留，因为不能承诺。什么东西能永恒，什么人是靠的住的？早晚都要散的，早和晚就没有太大区别。
　　小狐狸，对不起了。朋友，再见。

　　运动场上的呐喊声欢呼声还在，温暖，但遥远。胡豆陪着平常坐在僻静的校园一角，平常一直沉默。
　　胡豆突然冒出一句：“女生的友谊真是脆弱，为一男生就能搞成这样。”
　　平常没答话，只在心里暗叹，哪里是为个男生啊，是为欺骗。女生的友谊要求全然纯净无杂质，水晶一样，透明，美丽。呵，自己砸碎了一块上好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