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的鲁鲁修衍生]Empty Time》镜中之空

3、03 魔女与披萨

　　晴朗的天空看起来总是无比高远，阳光穿过清澈透明的空气倾注下来，就如同在唱响生命的赞歌。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讨厌这样的阳光。
　　明明只是从天空洒下来的纯净光线，却总令我想起教堂穹顶透过彩色玻璃落下的斑驳色彩。
　　该说魔女天生与圣堂不合……还是过于久远的记忆作怪呢？
　　所以那时候我在这样的天气里出门都会戴上宽大的帽子来遮挡阳光。
　　虽然现在也有那样的习惯，不过现在我已经不会挑剔帽子的款式了。
　　躺在对方整齐的干草堆上，闻着有些潮湿的味道，感觉到阳光落在脸上那种懒洋洋的温暖时，我只想看着这样的天空，好好体会这种活着的感觉。
　　真奇怪，对于活着这种事，我竟然还没有厌恶。原本以为自己不过是憎恨着活下来这件事，以为自己经过了那么多年，想要实现的愿望不过是死亡——
　　那样想法其实和真实的自己有了偏差。
　　活着，和人们相遇，然后离别。
　　我想自己不应该对这些麻木，而应该怀抱感激之情。
　　Code或许就是这样的东西。
　　它存在于人们身上，然后在恰当的时刻转移，却不是孑然一身。
　　那展翅的飞鸟满载着记忆，在无尽的时间里流浪。
　　所以经过了那么多年，我想自己或许是和code同化了，甚至于连曾为人类的自身最初的Geass都忘记了。
　　我习惯了并且厌恶了自己这样的存在方式，但还并没有麻木。
　　虽然曾经认为已经厌烦了，不过这个世界上的人总是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带给我惊喜。
　　不管是有趣的人，还是有趣的食物。
　　——啊，这么说起来……
　　我在摇晃的马车上坐直身体，看向四周好像时候倒转的景色，对于这个充满了19世纪欧洲乡土气息，好像人们所羡慕、想往的田园牧歌似的景象有些不知所措。
　　绿色的丘陵柔和的绵延在广阔的大地上，所以穿梭在这蜿蜒小路上的人只能看到满眼的鲜绿色，虽然不会被完全遮断视线，但这样的朦胧正恰到好处地把完全没有沾染现代气息的安宁衬托得更加美好。
　　我看着这样美好的风光，除了一贯难以激起感情的淡漠之外，还有些一丝不满。
　　远离大城市的喧嚣也好，在类似于这样充满了混沌和一丝原始意味的地方，即使有人带着奇怪的面具种植橘子园，或者有人用乡下人的打扮把自己的脸遮起来也不会有人注目。
　　不过果然还是非常不方便。
　　——唉，虽说旅行就是要去偏僻的地方才有趣，但这种不知哪里有披萨卖的地方，和去南极有什么区别吗。
　　所以下一次干脆去南极算了，反正即使碰到熟人，只要想办法糊弄过去就好。不过到时候需要费脑力的可不是我。
　　反正几乎只有脖子以上好用，不经常使用生锈的话——也不关我的事。
　　一边想着这样的事，我把手伸到红黑色碎格子的外裙的口袋里，想着看看剩下的积分卡也好，却只找到一张红色的手工纸。
　　减价券早已用掉我还记得，怎么连积分卡都找不到了……无聊的翻弄着手上的纸，知道就算盯着看上一整天，它也没办法变成我想要的东西，我只好用折纸来打发时间。
　　嗯……对折，再对折，然后这里要折进去，这里要展开……最后是把脖颈和尾巴折成纤细的样子，然后把翅膀的部分拉开——好了。
　　啊，我看看，真不错，我的学习能力看来还保持在不错的状态呢，而且记忆力也一如既往的好。
　　仔细端详了一会，我把纸鹤在干草堆上放好，伸展了有些僵硬的手臂，仰面向干草堆躺去，把头枕在芝士君的身体上——啊，真好，有股披萨的香味。
　　——哐——
　　我躺下时的冲击让马车稍微摇晃了一下，结果因为驾车人技术熟练，所以没有发生任何事件。
　　——切，真是没意思。
　　虽然我不想玛丽安娜会做出用油性笔在别人脸上乱写乱画那样的事，但偶尔的小小恶作剧欲望得不到满足，这样的感觉说不上好。
　　血之散华与立志成为暴君的男人的孩子，而且某些方面和那个被他自己讨厌的父亲一模一样，固执吗，还是说，继承自母亲的冷酷吗？
　　……或许和从小就过于依赖母亲的他比起来，还是婴儿时就察觉到了玛丽安娜那种冷酷决绝的娜娜莉还更加成熟一些。
　　曾经那么认生，见到生人就躲在母亲裙裾后面的纯洁小猫，也的确会张牙舞爪了。
　　虽然我对于那两个人所要做的事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也知道他们同样抱持着属于自身的正义，但从作为父母的失格开始，或许就有这么一天吧。
　　果然和他们想要的世界比起来，我还是喜欢现在的世界。
　　稍微闭上眼睛，只是单纯的想起了一些事，却没有沉湎在记忆的世界里，再次张开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仍然是澄碧的天空。
　　就如同拂面吹过的风和流转过去的云。
　　活了太久，有时就会发现这世上发生的事就像一个圆。
　　比如导致了日本和布里塔尼亚战争的枢木玄武的儿子参与了战争的结束，比如挑起了战乱的夏鲁鲁的儿子结束了那样的战争。
　　与其说讽刺或者玩笑，不如说是一种报偿。
　　不过那些事情其实都无所谓，人类本来就是在各种各样的轮回中一次次踏入同样的境地，观察那每一次微妙的不同，也是我的乐趣之一。
　　比如，加入一点新的调料之后，披萨的口味会有什么变化。
　　嗯，虽然乐趣和嗜好不是一个词，不过有些时候可以混用没关系。
　　察觉到老老实实驾车的那个人之前带着点不满看过来的目光，想着要不要让他也染上点嗜好，不然看着那种悠闲的样子，只会减少我的乐趣而已。
　　深深的呼吸着阳光晒过的干草味道，我觉得自己找到了改变这虽然平静、悠然，却缺少了什么的旅途的好办法，想要微笑了。
　　“名为Geass的王之力会让人孤独——”我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宁静中回响着，“呵呵……也不尽然呢。呐，鲁路修。”
　　仍然是枕着双臂和芝士君躺在草堆上的姿势，我只是稍微看向那个最近越来越沉默寡言的人，笑了起来。
　　我想他大概会笑着转过头去，不会多想什么吧。
　　这样不错。
　　应该说这样正好，我可以顺利的达到目的。
　　鲁路修最近都不会想太多，只是有些随波逐流的享受着平静的日子。
　　如果他内心也和表面一样，我想自己不会多管闲事。
　　“或许你说的没错，不过我想你还是不要再叫我那个名字了，C.C.。”
　　啊，又来了。
　　“没关系，这世界上名字相同的人有很多，没有人会发现一个连脸都露不出来的车夫会是那个‘著名’的皇帝。”
　　我的回答还是和以前一样，所以接下来的一定是——
　　“与没有关系，你用这个装扮讽刺我是没有用的，C.C.，我不希望你叫那个名字只是因为鲁路修•V•布里塔尼亚已经死去，以符合一个暴君的结局……”
　　是啊是啊，那种充满了戏剧性演出的喧哗结局还真是符合恶人的浪漫。我没有点头，只是继续等待着鲁路修不知第几次的解释。
　　真奇怪，以前的你总是什么也不说，虽然我也都明白，但果然还是说出来会比较好。
　　只是听着那样的鲁路修的声音，发觉他在经历了一次死亡之后，的确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或者说，这才是那个好欺负的小皇子原本的样子。
　　“……我不认为那样的人可以继续活下去。虽然有着同样记忆和意识，对于活着这件事，我恐怕是没办法产生实感的。”
　　哦，所以说作为旁观者存在就是这么一回事了，与其说是人类，或许记忆载体的感觉还更多吧，不过鲁路修可还没有活过那么长久的时间。
　　怎么说呢，这个少年应该还只是在他原本应得的未来里才对。
　　等到这些可以作为人类过活的日子错过，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所以在这种情况发生之前，我应该踢他一脚：
　　“好吧……那你想叫什么名字？我不能叫你‘喂’吧，比如‘喂，今天份的披萨给你；喂，你不要把我的披萨拿去喂猫，喂马也不行’这样的话，我会混乱的。”
　　“……好吧，那么按照Code继承者的传统，我应该叫L.L.”
　　“哦，原来你还记得啊，在思考升降梯被毁坏的现在，把意识固定，让你身体复原的不是我的Code，而是你自己的这件事。”
　　那么这件事发生的原因，你察觉到了吗，鲁路修？
　　自己继承这个Code的意义……
　　“……我不明白这一切是为什么发生的，C.C.，虽然现在我的时间也停止了，但那和我预计的死亡不同，我并没有活下去的理由。这样子活下去，和死亡并没有差别，没有任何意义……那个时候你所说想要死亡的愿望，现在我能够理解了。”
　　不，鲁路修，你完全不理解。
　　不只是愿望……这种面对自己的事情就会打结的思路，果然是只有自己一人就会胡思乱想的类型。
　　“看来你连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曾经想过的事也不记得了，鲁路修。”
　　我从干草堆上站了起来，向着前面可以坐人的踏板跳了下去。
　　——咚啪——
　　轻盈的安全着陆。
　　“咕——你这魔女不要随便在这种古董上表演高难度特技！”
　　有什么关系，反正也死不了。
　　我无所谓的看着鲁路修稳定好马车，坐在他旁边，看着隐约露出的少年侧脸反问着：
　　“所以你说这也是没有意义的吗？”
　　“啊？”
　　“所以，我在这里，我曾经遇到的人们，我现在遇到的人们——我遇到你的事情，都是没有意义的吗？”
　　我清楚的记得你心中有不同的答案。
　　“……”
　　他仍然沉默，不过有些事我还是要指出来。
　　“——你要欺骗自己到什么时候——鲁路修•兰佩鲁迪，这个名字不就是那样的缩写代表的意义。虽然那曾是个虚假的名字，但在其他一切愿望都达成的现在，这不就是你的愿望吗，那个普通人的人生——所以你有追求的东西，并且是因为这些才会被Cade拉回这个世界的。如果到现在还不承认这一点……你还真是个狡猾的人。”
　　说到一半，我终于认识到问题所在了。
　　既然他曾经给过我那样的答案，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活下来的。
　　……被半真半假的谎言骗了。我被一个不到二十岁的人，再一次的骗了。
　　啊，算了。
　　反正这不过是个赌局。
　　如果和那个名字一起死去，或者作为一个Code活下去，不管怎样，鲁路修•V•布里塔尼亚都会被放上祭坛消失。
　　而且一定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这样随意出千的赌徒，我觉得很有趣呢。
　　“……你发现了啊，C.C.，”明明被拆穿了还看不出什么表情，“而且你并没有生气。”
　　“呵，只是想到被你这魔王欺骗更多的是世界……还有朱雀，我就觉得心情还不坏。”
　　“恶劣的魔女。”
　　“比不上你的程度。”
　　“只是在死过一次之后，记忆变得清晰而已……曾经的粗心大意也好，各种各样的误会，还有心中所要的也是……我可还没到你这种连人类的自己都快忘记的健忘。”
　　所以才隐瞒着所有人，这样几乎潜逃一般的旅行着？
　　果然，从那个时候，这家伙面对别人的关心，用枪指着自己脑袋说出一番扭曲的话开始，我就应该明白，这种别扭的思考回路不是我能理解的。
　　虽然那个时候我对那番话产生了认同感，但我现在理解到了，你说的东西和我想到的果然还是有所区别。
　　……算了，正因为有这种微妙的差别，才是人类嘛。
　　即使是寄宿着Code的人类……终究也不是神。
　　活了太久，会渐渐淡忘这一点吧。
　　只是……为人时的愿望也好，想要的东西也好……只要活着，也总有想起来的一天。
　　所以，我终于知道这个旅行是怎么回事了，除了我长年养成的习惯这个理由之外——
　　“所以你其实在赌气吧，鲁路修？”对那样的直肠子一根筋完全没有办法了，所以才不在任何地方停留。
　　“——和朱雀的事没有关系。”
　　枢木朱雀，我有时会有那么一点点同情你。
　　好吧，既然如此——
　　——到时候可千万不要说我没有提醒过你。
　　啊，我看看，首先该联络的人是……娜娜莉吧。
　　‘不要用这份力量，娜娜莉。’
　　反正这样跟她说的那个时候就你已经被拆穿了，鲁路修，所以那个时候我才不想把力量借给你。
　　即使突然接到联络，我想她也不会吃惊，只会让到时候发生的事情更富戏剧性而已。
　　毕竟，那同样是那两人的女儿，鲁路修的妹妹啊。
　　要记得绕开朱雀，我不觉得这是个轻松的任务。
　　虽然那平时是个粗神经，可谁知道他那些非人类的直觉反应，是不是真的完全没有经过大脑呢……
　　不过我会尽量找人帮忙的。
　　所以在看到鲁路修之前，你就尽量蒙在鼓里吧。
　　不然会失去不少乐趣。
　　虽然活了这么多年，不代表我对什么事都没有兴趣。
　　比如看戏。
　　虽然一直都是旁观者，但我想自己还是挑剔的。
　　而且我也有自己的嗜好。
　　啊……这么说起来，鲁路修有什么除了朱雀以外的嗜好吗？
　　想想看将要发生的事情，我就觉得心情好了起来。
　　完全没有生活气息的朱雀，虽然是个直肠子，但有时却会有种危险气息，不过的确是有着超出常人的运动体能。
　　鲁路修则是和那张漂亮的脸不一样，充满了生活气息……好好训练应该能做出不错的披萨。
　　——我想起了并不久远的过去，三个人在卡尔赫（巴格达西部）那个小咖啡馆里度过的时间。
　　那个时候平静短暂的生活。
　　看着那样的两人，咱那段时间里渐渐成为了我的乐趣。
　　其中一个一直对我偶尔的毒舌施以讽刺，另一个则老是摆着一副一本正经的脸说着“不好意思”。
　　就那样开始真正的旅行吧。
　　如果是那样的日子，不管多久都不会厌烦。
　　坐在不慌不忙向东驶去的马车里，我想象着即将到来的生活……我想，那和我至今经历的日子一定有所不同吧。
　　虽然世界和人类仍然没有任何改变。
　　那么现在，先暂时期待一下将要看到的好戏吧？
　　嗯，到时候随便敲诈个十年份的披萨，暂时这样决定。
　　娜娜莉和修奈泽尔的那个基金会应该有足够的经济承受能力吧？
　　而且之前要把现在缺少的份补回来。
　　我抬头看着万里无云的晴空，知道这一次，自己可以发自内心的笑出来。
　　不止为自己，还有回想起人类之心后遇到的人们。
　　我知道他们活过的日子不是没有意义的，就如同我的一样。
　　即使可能还会面对别离，但所剩下的东西已经足够了。
　　就算时间停止也没有关系。

　　——我想，即便时间停止了，剩下的也不只是空白。
　　那些将填满时间，镌刻在Code（记忆）上的一切，永远都不会消失。
　　所以，如果有机会的话，就结伴去看看吧？
　　那个并非空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