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囚徒》一样花开

33、三十二、顾惜的故事

　　顾惜打量了一番巨大的幻影蛛，发现它的甲壳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在短短的时间里，甚至比原来还光亮了一些。八只巨大的刀足平放在地上，和一般的蜘蛛不同，但也不会有毛骨悚然的感觉，看着还是很平稳的。而且幻影蛛庞大的身体，还在一定程度上遮挡了阳光。
　　想了想，他走到了云微的身边坐下，“从前天到现在，一直都没休息？”
　　云微再次点头。
　　以她的身体素质，几天不休息倒也没有什么。不过……
　　“今晚休息。”
　　昨天晚上的战斗确实是苦战。幻影蛛虽然灵活，却缺乏足够的攻击手段。这个让云微有点头痛。蛛丝虽然厉害，但对上法器的效果却是不大。她目前还不知道怎么加强——在幻影蛛的身上装一架强弩？这或者是个办法……总之，得先养精蓄锐再说。奇袭的部队已经到了，大军就肯定不远了。
　　“是吗？那现在有时间吧。”顾惜叹息了一声，“你不记得过去了，我倒是记得。我姓顾，是皇族的子孙。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加入自由军的？”

　　唉？
　　项羽和项辉是一个姓氏，但并没有什么亲缘关系。所以云微之前可一直都没有注意到，顾惜居然是顾鼎的后人——既然他是皇室的人，如今又有了分神期的修为，年纪还轻、前途无量……作为既得利益者的一员，为何会去加入自由军？这确实是个问题。
　　云微既然知道了这一点，就很难不好奇了。
　　她看向顾惜，顾惜却没有看她，而是看着某个不知名的远处。也许……是他的过去？
　　“顾家这么多年开枝散叶，两块大陆，只怕每座小镇都能找到一两个顾姓家族。只是多半都已经没落了。在我出生的时候，我们这一支，已经好几代，即没出现过有灵根的人，也没有出现过觉醒者了。可以说完全败落，除了这个姓氏，什么也没剩下。但是，我的爷爷，却有振兴家族的强烈野心。”
　　顾惜缓缓的说。
　　云微总觉得，他好像是要宣泄什么似的。
　　“顾家的人，原本一向不屑于去做武者。因为那是最最低等的贵族，得到爵位的可能性很低。但是到了爷爷这一辈，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他把父亲从小就送去训练，然后让他被改造成武者。又费尽心机，给他娶了个没落贵族之后的妻子。即使结婚前从没见过母亲，父亲还是很爱她的。因为……哈，其实他根本就没空见别的女人吧。但是，那段时间战端频繁，父亲只是一个武者，没什么假期。他们能见面的时间很少。”

　　看得出来，顾惜已经完全陷入了过去的岁月——爷爷的野心，无奈的父亲，还有……落寞的母亲。
　　云微坐在他的身边，不由得想起了在联邦时候的事。和这里一样，社会强大了，个体的力量就减弱了。能激活高等基因的人越来越少，很多旁系、外围的人，高等基因越来越沉寂。
　　可谁的心，没有过想要建功立业的蠢蠢欲动的时候？当有了儿女，多少父母会不为儿女着想？她少年时，就受到过不少勾引。只因为她的孩子，必然拥有活跃的凤族基因。
　　联邦其实也是有阶级的呢。只是没有这里那么森严，那么残酷。

　　“我能见到母亲的时间，其实也很少。不管如何我都姓顾，所以有一出生就可以被检测灵根的特权。虽然是三系的杂灵根，但是，总算能成为修者了。所以从小，我就被送到了这儿的修者分院来。”

　　原来，顾惜还就是在响叶镇长大的……
　　云微又有些吃惊。

　　“可是啊，云微你可能不记得了吧。修者看着风光，可是在修者内部，同样也有残酷的等级之分。爷爷一心盼望我出人头地，可在修者里，三系杂灵根，一向被当做庸才甚至是废物的。被指使着做这做那正常得很。即使有什么好东西，那些天才抢走了你的，也是天经地义的。”
　　顾惜的眼神一黯。
　　云微能想到那段岁月——虽然在外人看来，他也是风光无限、高高在上。事实上却是饱受欺凌。那样的童年，真的是非常的悲惨啊！也亏得顾惜居然没有心理扭曲。
　　很多这样悲惨的人，一旦得势，就会反过来欺压别人。便是不得势的时候，也会去欺压等级更低的人来宣泄自己的情绪。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父母教导的知足常乐，才能让我好过一点。珍惜仅有的幸福，父亲是这么说的。他说，他是遇到母亲以后才懂得的这个道理。武者在觉醒者和修者面前的地位，你也明白。”顾惜缓慢的称述着，带着复杂到有些莫名的情绪。
　　云微点点头。
　　——至少，顾惜有对好父母。
　　“可是，即使如此，微小的幸福也随时都会被夺走。”顾惜的叙述开始简单起来，“父亲很快就在和东大陆的战争中战死了。因为他姓顾，却又没有足够的后台。他为皇室做什么，都被当做是天经地义的事。而母亲，有一次，某人让我拿着最基础的法器给他练手，母亲恰好来看我，看到了那一幕……她重伤而死，我也觉醒了雷系的天赋神通。”

　　说到这里，顾惜终于忍耐不住的流露了恨意。哪怕时间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但这会是永恒的伤痛吧。
　　在学校，云微相信，那个拿他练手的人，也并不打算杀了他。不敢的。但哪个母亲能见到自己的儿子挨打而无动于衷？所以，顾惜恨皇室，恨这个阶级制度，简直是理所当然的。
　　她觉得有些心酸。
　　——觉醒了雷系的天赋神通，从废物一跃而成的天才。但对顾惜来讲，他的世界已经被摧毁了。

　　“……不过啊，我还是染上了一些恶习吧。”顾惜结束了对自己过去的追忆，忽然伸手摸了摸云微的头，微笑，“我每次晋级以后，以前用的法器，几乎就都会处理掉呢。”
　　头发对云微来讲，可是和一般人不同的东西。
　　忽然听到顾惜的过去，她惊讶而且没有防备。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好阻止了——总不能让头发卷上来吧？
　　顾惜大概是认为，她也有着类似伤痛的过去，才会有那样的选择吧。这让云微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而且她觉得，他说出自己的故事，应该不只是想让她对比一番。她此刻在顾惜身上感觉到的落寞，并不只是他所说的原因。感觉自己很浪费什么的……
　　“怎么了？”云微问。
　　稍微有点没头没脑。
　　但顾惜却是立刻一僵。
　　“没什么……不，其实……”顾惜露出了在云微完全不能解析的复杂表情。
　　但话没有说完，忽然一片符状的东西破空飞来，停在了顾惜的手中。顾惜捏碎了这片符，表情就变了。
　　他从某种恍惚的状态挣脱了出来。

　　“利来闹事了。”他说，“江欣让我去看看。他要坐镇峰顶，免得对方的元婴修者出手。”
　　之前顾惜提醒云微小心利来。因为他觉得，利来好像是跟踪云微两人到镇外去的。他不相信利来会那么积极跑去巡逻。
　　也因此，之后他才毫不客气的用言语挤兑，让人觉得利来是和他一路的。也让利来知道，他知道他的行踪，不敢再轻举妄动。
　　可如果利来对云微有什么不轨心思的话，又怎么会在别处闹事呢？要知道，利来平时可是一个沉默阴沉的人。
　　“项羽在你这里吗？”顾惜想到了那个不同寻常的少年。
　　云微点头，“宫琳帮忙送来，还在昏迷。”
　　顾惜沉吟了一下，“宫琳？他是桦杨镇宫家的人。但是没有灵根也基本觉醒无望，才出来自谋生路的。不过，哪怕这样，叶朗只怕也不会轻易放弃他的权力。江欣弄的这事还真是……”
　　他摇摇头，已经恢复了常态，站了起来。
　　云微想起他之前留的字，也跟着站起，“我也去。”

　　利来能闹什么事？别说云微一头雾水，就连和他认识了好些年的顾惜也摸不着头脑。他只是知道利来的大致性情，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但哪怕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看到利来正对着的两人的时候，云微还是立刻就停下了脚步，没再继续前进了。

　　这个时候，其实他们还在远远观望的人群外围。
　　事态很明显相当紧张，所以顾惜没有多问。而其他人呢？云微的外貌和身份，在这时甚至完全不被人在意。
　　所有人都盯着利来看。确切点说，是盯着他手上在发光的某个法器看。
　　那个法器，怎么看都是金属制作的。
　　突如其来的战争，早已让人精神极度紧张了。没人愿意想象，再加上噬金蚁群会变成怎样！云微相信，若非利来是个修者，只怕如今已经被恐慌的民众当作了发泄怒火的对象，撕成了碎片。

　　当然，普通人虽然很容易被煽动，但如果没人煽动，即使面临生死危机，也有可能和羔羊一般无害。
　　云微虽然不大懂得这些，却可以肯定，紧张的气氛，有一部分是那两个人的功劳。是被他们煽动起来的。

　　因为彼此的修炼体系不同，所以，云微觉得能察觉到的人不多。但这两人既然已经暗中提起内息，自然就不会被她弄错。
　　和利来对峙的两人虽然衣衫褴褛、看似惊恐，却并非真正被聚拢过来的村民，而是她的同类！

　　只是，虽然同样是联邦来客。这两人还是在第一时间就被云微判定成了敌人。
　　联邦军方已经封锁了这颗星球，暂时是不会再派人下来的。所以除了调查队，在这里的只会是在他们之前就到了这颗星球的反联邦组织。
　　而那些人应该是和东大陆皇室联系的。
　　联想到奇袭部队的骚扰性进攻，再看看那两人脏兮兮的难民装。云微立刻就知道这两人是隶属于那个组织的人了。而且她也明白了一点——镇外那支部队的军事目的之一，只怕就是把他们送进来做探子！
　　那个组织曾不惜工本的对她进行过数次刺杀。这次也不像有什么好意的模样。云微自然立刻选择袖手旁观，并尽力不让他们注意到了。

　　而另一边，顾惜也开口质问利来了，“你为难两个普通人做什么，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