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囚徒》一样花开

112、一百一十一、试探

　　被指认为“顾惜的痴心情人”的云微并没有跟着顾惜进去的原因，和元婴期修者撒思脑袋里面转的那些念头没有半点关系。
　　而是这段时间被指认做“半妖”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在不知道这儿的元婴期修者撒思是个什么人的情况下，不愿意跟着进去搅局。
　　要知道，项羽的事情想要弄明白，和江欣的第一次见面是很重要的。江欣既然若无其事的抛下诸多事情来了这里，偏偏又没有多说什么，那就不大可能把他的目的直接告诉他们了。需要他们试探、观察。在这种情况下，若是被别的事情引开了焦点，那就不好了。
　　所以，他们就说了一声，干脆的等在了外面，找了一片树林坐了下来。这么一连串的事情下来，晚餐自然是泡汤了。而且，他们也很明白有人在监视着他们，所以也难以交谈。
　　干脆一个个的坐在那里休息调息，顺带啃啃干粮，消化之前发生的事。不管内心多么波澜起伏，看来一个个都悠闲得很。
　　和江欣两人谈话的大堂气氛完全相反。
　　事实上，其他人被称作“半妖”，虽然也是郁闷得很，却不到云微那个程度。毕竟他们不像云微有前生的记忆，对人类的身份称不上有多么的骄傲眷恋——以他们身负的基因来说很难产生这样的思想。只是一直当做理所当然的事情忽然被说是“错的”，自己的种族居然要别人告知……这些东西让人郁闷而已。

　　大堂内。
　　在撒思示意带路的修者退下时……
　　“项羽？你们怎么凑到一起了？”江欣抢先热情的迎上发言，一脸的惊奇与热诚，就着大堂那数百颗明珠的光对着项羽上下打量。
　　然后他皱眉看着奥斯勒，“这一位没有见过啊。”
　　奥斯勒就体质而言，应该是最为接近两千年前的人类的了。所以他的身份早就商量好了，就是项羽不会说谎，所以顾惜很自然的接口说，“这是一个特殊的觉醒者，从皇城那边过来的。”
　　“特殊的觉醒者？从皇城那边过来的？”听到这个意外的答案，江欣反而吃了一惊。
　　原本摆明了一脸戏谑的撒思也郑重起来——这是一个有着一头不羁的红色头发，貌似三十许，身着华服的修者，在他没露出郑重表情的时候，不知道他身份的人，只怕难以将他和元婴期修者联系起来，而会以为这是一个世俗间的纨绔贵族。
　　他放下茶杯，也站了起来，“是皇城来的使者吗？”
　　奇怪了，要是皇城派人来，那应该派修者来吧？
　　“并非使者，”奥斯勒微微一躬身，从容的回答，“只是事发之时和一些伙伴恰好从皇城出发，要到北方来办一些私事。不过，此后的事情也知道一些。”
　　“是吗？皇室现在有什么动静？”撒思又坐了回去。
　　“已经派出大军迎战。不过东大陆举倾国之力前来，非常不好对付。他们的军队中已经出现了许多魔修，现在已经将整条通道封锁了。”
　　江欣见撒思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了奥斯勒的身上，心中暗喜，连忙接着说，“魔修？怎么回事？”
　　但这次回答就是顾惜了，“我们在路上碰见的。东大陆那边几乎已经疯了，到处抓人乃至于我们修者作为魔修的原材料。我都没办法，出手恶斗一场，结果伤势恶化了。江欣，你到桦杨镇来，难道路上就没看见这样的事？”
　　“什么！？”
　　江欣和撒思异口同声，看来是真的惊到了。
　　“我一路急行，还真不知道此事！”江欣皱眉沉思起来。
　　顾惜挑挑眉，乘胜追击，“这次还真是多亏了项羽，若是没有他，大概我们也就死在半道上了。”

　　撒思之前已经注意到江欣的热情，若有所思的笑道，“说起来，这位俊才叫做项羽么？江欣，是你的认识的？”
　　“是我的后辈。”江欣的表现几乎滴水不漏。
　　但哪怕是顾惜也能看见——因为正对着的缘故——之前他说项羽帮了大忙的时候，江欣的目光闪了一闪。

　　要不要连带着撒思的情况也观察一番呢？这是之前他们讨论过很多次的问题——如果江欣对项羽有想法，那很难说别人就不会有。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事情不能和平解决的话，想要隐瞒也很困难。等到不知道从哪里暴露的时候，就连会有什么敌人都不知道。于是……不如主动出击！
　　“江爷爷……”项羽真诚的称呼让江欣和撒思的表情都狠狠的抽了一下，“说和我爷爷项林是好朋友呢。”
　　“项林？”撒思明显一愣，“江欣，项林有后代吗？”他似乎和项林，据说是项羽爷爷的人并不熟悉呢。
　　“有啊。”江欣看似自然的回应，“不过他儿子没有灵根，所以他没公布出来。”
　　“是吗？”撒思皱眉，随即展颜笑道，“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后人之后了。既然顾惜你的伤势又加重了，就在这里休息吧。今天那个过路的强者也没有久留的意思，看来这儿还能和平一段时间。话说回来，我们这边的那几位合体期强者难道没有出手吗？”
　　奥斯勒心中吐槽了一句——至少有两个在盯着凌墨凌长老呢！本来觉得他留下做个“人质”也不错，但是碰到那个蚁妖……
　　但表面上他只是摇了摇头，“那样的存在可不是我一个觉醒者能够知道其行踪的。”
　　“我们队伍里的其他修者并没有察觉到合体期修者出手造成的灵力震荡。至少他们没有在深红—响叶镇一线出过手。”顾惜补充回答。

　　撒思江欣两个问了不少皇室的事，还有对东大陆军队的所见所闻。虽说江欣的话不多，但他确实是一直在控制着让话题围绕着这个方向转。
　　其实，项羽之前展现的力量，比云微还是要差上不少的。
　　顾惜说“多亏了项羽才逃出生天”，如果真的是很在乎关心项羽的话，难道不会问一下具体情况吗？可之前看到项羽就表现得十分热诚的江欣却似乎对战事更加热诚，对此一声不吭。这样的态度本身就是非常反常的，哪怕是项羽也注意到了。他到底年轻见，城府不深，到了后面就不愿意说话了。沉思的表情相当明显。
　　不过后来的那些话，他还是认真听了，也未必能听得明白就是。
　　倒是奥斯勒从中听出了不少讯息。
　　——江欣到桦杨镇之前，并没有仔细打探战事的进展，这应该是无疑义的。加上桦杨镇一直困守，他们对现在西大陆的情况知之甚少。
　　而撒思这个看着温和还有些慵懒的元婴级修者似乎对项林这个人物确实所知不多。可他有没有发现江欣的破绽？这就很难说了。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儿，江欣就“降尊纡贵”的亲自把他们送了出来。

　　“这里一直都是很空的。”江欣似乎真的只是在接待喜爱的后辈，“独门独院不少。不过这种地方难免有些纷争，就算这时候也难免。你们刚来，不知道情况，卷进什么事里面就不好了……顾惜你我是不担心的。但是项羽，你要不要到我那儿去住？”
　　项羽闷闷的摇头，“我要和云微他们一起。”
　　到底是和云微认识最久，又是在他还只是一个觉醒者的时候就并肩作战过了的。项羽潜意识里还是最信任云微——尽管最近的怪事一连串，也尽管云微此刻并不在他的身边。
　　听见项羽的回答，江欣的笑容不变，只是点头说，“那就好。”
　　项羽看着他一直和蔼的笑容，忍不住就想开口……
　　“江欣，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顾惜忽然不客气的问，打断了项羽的问话。一个原本普通的、单纯的少年因为魔山上的异变而备受煎熬，难以忍耐的心情可以理解。但直接问江欣……这绝对不是一个好选择！顾惜以和江欣打了上百年交道的经验打赌，这件事，这个问题没有第二个答案。
　　江欣的态度依然自若，但对顾惜他确实冷淡许多，“自然是因为那个幻阵支撑不了太久。我要收集一些原料重新布置。只有到桦杨镇才比较方便。顾惜……你倒是对响叶镇还有些关心？”
　　顾惜哼哼了一声，没有回话。
　　“我的材料也收集得差不多了。”江欣自然而然的说，“项羽，你最近也辛苦了。到时候不妨和我一起回去。”

　　江欣离开的时候，项羽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晴空般的眼眸在暗夜中闪烁着微弱的光。好半晌，他才说了一句，“他没问项辉怎么了。”
　　和他暂时同行的两个人都没说话。原本没什么默契和交流的顾惜和奥斯勒对望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而之前和他们谈过话的人呢？

　　撒思从会客的大厅沿着一条通道一路走回了自己的洞府。一盏珠灯将洞府中奢华而舒适的摆设照得流光溢彩。
　　随便将自己抛进了柔软至极的兽皮沙发中，出了名喜欢世俗享受的“撒思大人”露出了一丝玩味的、意味深长的笑容，“项林有儿子，有孙子？嘿嘿……”

　　江欣的洞府中倒没有多少奢华的摆设，却有一个美貌的侍妾出门恭迎主人回家。只是看到纯美的侍妾汪缕，江欣的脸色反而沉了下来，“东西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汪缕眨眨眼，露出畏惧的表情，“还差一点儿。塑玉丹和燃灵丹的分量都还差一些。”
　　“赶紧准备好，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撒思肯定已经发现不对，顾惜这次还领了好几个人来，要都是云微那种层级的强者，倒是难以搞定。哼……自由军。”
　　“哎？”汪缕猛的抬头，“项羽已经来了吗？我们真的要……不，大人，我是说，顾惜真的投靠了自由军吗？”
　　“没有十成也有八成。”江欣一边走进自己的临时洞府，一边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注意到他的脸色，汪缕到底不敢说话了，默默的跟了上去，服侍起茶水来。虽说是一个金丹期的修者，但她在江欣面前，显然是毫无地位的。

　　因为天色已晚，修者们除了正当值的，基本上都回自己的洞府或者简陋住所修炼去了。在这个实力就是地位的世界，没有几个不努力的修者。所以调查队一行人虽说各个相貌出众，又是生面孔，却也没有引起什么关注。他们很快就被安置到了一个独立的大院子里，这个大院子共有十几个房间，还有一个公用的大厅。
　　这样的院子，本来是给低阶修者使用的。只要到了金丹期的修者都至少会有自己独立的院落。但他们要求要在一起，也就不去理会这等级阶级的问题了。
　　而且他们也没什么需要安置的，等到领路的一走，立刻就由奥斯勒布下了一个类似于结界的警戒线，开始了“座谈会”。
　　可惜的是，最靠谱的答案“夺舍”一开始就被否决了，说是要谈谈，结果却是一堆人凑在一起相顾无言——在奥斯勒把之前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以后。
　　最终，凌逍挠挠头，很是无可奈何的打破了沉寂，“我的想象力有限，想不到什么东西啊！你们呢？”
　　本来不算和睦的小队在这个时候却有了默契，大家纷纷摇头。
　　项羽很想松一口气来，但即使是他，此刻也不敢说江欣对他是真的好意……于是有点儿内伤了。
　　即使是智慧方面被人寄予厚望的奥斯勒，也想不出什么靠谱的可能来。这可能和他对修者的了解有限有关——可顾惜想了那么多天，不也毫无头绪么？
　　江欣对顾惜有不轨的打算，奥斯勒通过这一天的接触倒是能斩钉截铁的说出这个结论来了。可要说具体的……

　　云微看着奥斯勒都头痛的样子，也不指望自己能想出什么来。不过，她确实是想到了利来那得意而又狰狞的面庞。
　　“若是利来……”那倒是好解释不少。云微看着天花板，虽然她自己不觉得，但确实是表情有些恍惚。在她这一次的二十一年的人生中，那毫无疑问是最糟糕最险恶的一次经历。以前虽然也有过生死危机，但她本来不是一个多怕死的人，她怕得是自己死了，尸体、灵魂还要被别人拿来当做材料利用！
　　东方慕忽然一捶手掌，“我明白了！”
　　“什么？”之前光注意到云微表情了的奥斯勒几乎不曾吓了一跳。
　　顾惜挑挑眉，没说话。
　　“对那些魔修来说，普通人作为‘材料’也有质量的差别吧？那个利来，更是只针对一种人，普通人对他来说好像没有用处。”东方慕说得颇为冷酷，“对江欣来说，项羽或者也就是一种‘特殊材料’。”

　　之前没有想到，主要是因为对魔修来说“材料”都差不多，如果要说有什么分别的话，那就是意志的强弱和力量的强弱会有不同的影响。但任何“材料”的替代品都不会少。这也是魔修一直饱受打压却始终都能存在的重要原因。
　　没有哪个魔修需要为了“材料”而大费周章。
　　此时东方慕一提，其他人一想，居然都觉得大有道理。顾惜是见识广，而云微等人是有过被人当做材料看待的经验了。可项羽的脸色，却是“刷”的一下白了。

　　项羽那小样儿让人没法多说，座谈会才开始没多久就散了。在这种地方修炼不是明智之举，保持精神体力却是很重要的事。虽然被安排了十几间房，但是却只有三间房住了人。
　　云微一人一间，项羽顾惜一间，其他人一间。虽说包括奥斯勒在内，他们原本都算是各自种群中的顶层人物，但这不代表他们不能吃苦——联邦还没安逸到能让重要战力的神兽嫡系做富二代、官二代的程度。
　　他们住在中间的那一间，守夜也由他们分出人来守。

　　他们也确实是最有精力的。除了姬常靠在一边的墙上看不出是不是睡了之外，其他人都睁大了眼睛，有三双眼睛在黑暗中发出了淡淡的光，集中在了一个地方——东方慕在房间的正中央摆出了一个古里古怪的东西。
　　那是一个长处足足有一米的椭圆形盘子，盘子上搭建了无数密密麻麻的管道——少说也有上千支，一些铺在盘面上，一些从盘子中间穿过，不过大部分还是搭在盘子上的。
　　看起来就像是被挖出来的参天大树纠结在了一起的根。
　　但那管道颜色多种多样，纠结在一起却是完全没有美感。简直让人怀疑制作者的审美观。
　　至于材料……
　　“东方，你之前找那些修者要那些管子？到底是什么材质啊？”凌逍的心犹如猫抓一般——其实东方慕做这个东西做了很久了，一路上每次晚上宿营的时候都会做一会儿。雏形更是在西大陆皇室那边就已经成型了。
　　可在这之前，东方慕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干过——他在用内息不停的刺激那些管道，或者说往管道里送！
　　“他们生化改造用的零部件，说是不值钱。”东方慕满不在乎的说，“弹性不错，内息的传导性也很强。”
　　凌逍看着那些纠缠在一起的诸多管道，皱眉——就算是能传导内息，又能怎么样啊？
　　“这到底是干嘛用的？”伊尔迪克比较直接，干脆利落的问出来了。
　　“模型。”东方慕倒也没有隐瞒的心思，看着那个大盘子叹气，“现在我才知道不能用接入仪是件多麻烦的事……这个模型实在是简陋得不成，而且还难看。”
　　——看来他自己也是有自知之明的！
　　“是什么模型啊？”伊尔迪克满心好奇。虽然知道东方慕是一个有研究癖的家伙，但这一点伊尔迪克接触得还是少。
　　“这颗星球的灵气循环系统。”东方慕继续左塞一点内息，右塞一点内息——谁也看不懂他到底在做什么，只知道他发出的水系内息每次都不一样，模拟着其他系别内息的形态。
　　“你们应该知道，灵气就和水汽之类一样，是有循环的。有自己的运转规则，人类如果强行干涉，就会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想要补救是很麻烦的。如果不补救，日积月累下来就会造成灾难。这颗星球上可到处都是什么聚灵阵啊之类的东西呢……”
　　伊尔迪克点头，“明明有那么浓厚的灵气了，可是一点都不知足。”这在他们看来是很不可思议的事。这种强行聚灵的方法对修炼速度的加成作用相当有限，却会造成环境的破坏。
　　“对啊！而且凌墨长老不是说合体期太多了吗？虽然不是特别了解，可是想想看，合体期修者修炼所需要的灵气是天文数字吧？联邦里有哪颗行政星会有三个以上的六级强者驻守？”说起研究，东方慕大有滔滔不绝之势。

　　根据联邦的研究，灵气的产生，主要有那么几个来源——其一，拥有生命与大气的行政星会从宇宙中捕捉、转化；其二，生命的活动尤其是植物的活动；其三，修炼者的死亡会有大量的灵气回归自然。
　　第三条其实是相当重要的。修炼者的修炼，本身就是一个从自然环境中掠夺灵气的过程。如果大家都掠夺了就跑，行政星上的灵气就会消耗比不上补充，很快稀薄下去。而且，越是强大的修炼者掠夺得就越多，死的时候交换给自然的灵气则不会多于修炼者掠夺部分的十分之一。强大的修炼者太多，对星球的环境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破坏——哪怕他们不打架。
　　后面的这一点，还是凌墨后来说的。以东方慕等人的修炼等级，对此只有理论上的了解——还很模糊。而凌墨的层级，本身就有相当细微的体会了。
　　“我想看看他们这么干会造成什么灾难性后果。”
　　“就凭你这个东西？”伊尔迪克和凌逍在这一刻异口同声了。充满了质疑的味道。

　　唯一一个睁着眼睛，眼睛却没有发光，看来还是原样的奥斯勒摇了摇头，站了起来，推开门走了出去——论这种研究方面的事，他们几个加起来再乘一下也比不上东方慕一个。
　　就好像一个刚学会十以内的加减的小孩子不可能懂得微积分一样，奥斯勒压根儿就没打算去尝试，尝试弄明白东方慕研究的步骤，他只打算听结果。
　　何况，他听见院子里有脚步声了。
　　奥斯勒离开房间的时候，姬常睁开眼睛来看了一眼，原本正滔滔不绝的东方慕也朝他瞥了一眼，但两人都没说什么。姬常很快再次闭上了眼睛，而东方慕的话就根本没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