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缠》魉一斯

30、第 30 章

　　"你为什么没去死？"没有看野堕影，我问着，也稍稍诧异着我的声音－－在野堕影面前，我的声音很稚嫩，是一个十三岁少年的声音，在漾雅面前也不曾像今日这般......纯净？

　　"如果一个人真的决定死的时候，那便一定能够死得成。我还不想死，也不能死呢。虽然现在我不能给你活着的理由，可是至少，我也给不了你死的理由，小影子，要不我们就一起活着吧，活着，总是好的。"野堕影就这样絮叨着。

　　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这个问题其实提得无趣，我也没死。其实，我早就怀疑死亡了，死了之后，真能形神俱灭么。日月这儿有着生死轮回的说法，而我自身，显然，灵魂存在着蹊跷。还有，我那飘渺未知的信仰。每到这个时候，死亡对我便吸引得厉害，想揭开它神秘的面纱，想结束掉我无谓的挣扎，永远，结束。

　　"人只能死一回，你不用这么早就去尝试它。"未曾想，野堕影的声音也能是清甜的。
　　"我……我不想要一直存有意识，他们说人死了还会有下一世。"
　　"就算有下一世，你不是不会留有记忆么。"
　　"洗净了记忆，换了皮囊，灵魂总是不变的。"还是那么肮脏。
　　"那今天我说，世间不存有生死轮回，死亡，就是灰飞烟灭。"

　　如果信念是这样轻易拾得的，我早就不会自我纠结了。不过，野堕影说的不错，是能让我解脱的想法。耶稣的天堂和地狱，日月的前世今生，我的记忆漩涡，他们就是我世界的星星，高高在上，让我黑暗的世界微光零星，我真的相信它们吗？如果我相信，如果我相信得肯定，又怎会被它们明晃了眼睛？

　　星光点缀，惨淡而已。如果我背弃它们的惩罚，是被陨落之火灼焦，至少最后，我还是同我的信仰一起归葬，到时候，便看得清，到底可以选择哪条路。

　　现在的我突然觉得，命运是极善良又极卑鄙的，它善良地让一切都不被我知晓，然后卑鄙地看着我一点一点地变态。许多人同它一样，总觉得自己来承担就好，可是却让被保护的人负疚迷茫，最后，才能成就一首命运的挽歌。

　　我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变化着，不知道选择的路通向何处，犹如在峭壁上攀岩，前面的路未必有，即使回首，也不一定能按原路返回。每走一步，都是那样缓慢、艰辛、危险。连双脚，都无法完全地附着地面，战栗着脚尖，才勉强能立在这个世界。

　　"好啊。"还是那么纯净的音色，我轻描淡写，状似满足地说了"好啊"。

　　我永远记得这一天，晨光熹微，我和野堕影久久地立在梧桐树下，闻着他的香，总是让我想到樱花恣意飘落，撒满人间。这一天，我放下了记忆深处的信仰，那是我内心的恐惧，或许，我将背弃耶稣。又或许，连友情，我也背弃了。我只为了自己而活，我已经不知道我是否还拥有信仰，这个时候，自由，不再是我的信仰，与友人的信义也不复存在，我感到最亲切、最安全、最信赖的，竟然已经是死亡。似乎现在的我停留在人间，只是因为死亡将我撇在这里，等我想要找它的时候，去了，就好。

　　总有一天，明知会下地狱我也会去。明知那个我认定的另一个我还活着，我却仍要独自离去。这个世界上不曾存在另一个我，再也没有我这样的人。始终总是我，只有我。或许只是，一直相信的东西，在一瞬间，被愚蠢的我舍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