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十八 鹦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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鹦鹉
武月逸脸上露出罕见的认真，一边轻轻替我吹气，一边替我上药，还不时温婉地问一句：“疼不疼？”
我微微摇头，看着他：“没什么事，别担心。”
他轻叹一口气，语气里有些自责：“都是我不好……”
居然都会反省了，我有些诧异，但还是安慰道：“这不怪你。”夜幕渐渐笼罩，我看了看窗外，道，“我该回去了，你早些休息。”
他咬唇道：“我送你。”
我点了点头。
文竹提了琉璃灯笼在前面带路，我们二人静默无言。
月光洒在地上，映着错杂纷乱的树影，夏夜里一阵风吹来，十分凉爽。
“你……还好吗？”武月逸突然在沉默中开口。
我抬起手臂在他面前晃了晃，笑道：“真的没事，不用这么担心。”
武月逸道：“我不是问这个。”他停下脚步看着我，“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我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只觉得心中刺痛，不觉闭上了双眼。
原来你觉得自己已经忘记的事，只不过尘封于心底某个角落，而一旦被触碰，便是锥心的疼痛。
“我不问了，不问了，不问了……”他立刻紧张地扶住我，“我不是故意的，不是不是。”
“我还好。”我轻声，“会好的，总有一天会好的。”
“姚沐静……”
“别担心。”我慢慢道，“总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忘记……”
武月逸沉默了片刻，突然抬起头看着我，认真道：“你忘了他吧，他不值得你这样待他。”
我皱眉，又听他道：“他这些日子很受宠，几乎夜夜伴驾，皇姐已经封他为夏侍君。”
我几乎站立不住，身形微微一颤，连声音都是颤抖的：“你说什么？”
武月逸道：“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告诉你，现在觉得告诉你也好，虽然痛，但是痛一次就过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的双手微微握成拳状，仍然不敢相信——即便是事实摆在眼前，我仍然不愿意相信。
他有些担忧：“前天。”
我忍不住自嘲地笑出声来：“前天……”我几乎觉得自己要哭出来，好不容易恢复的心突然又被人砍了一刀，一滴一滴鲜血直流。
“我知道了。”
我想，一直以来，在我心里总是残存着一丝希望。我不相信荣轩会弃我而去，不相信他会喜欢皇上，我总觉得，他只是生气了而已。我扬起头，望着皎洁的月光与繁星点点，微闭了眼，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听。
“我想安静一会儿。”我轻声道，说完便走向不远处的凉亭，看着眼前的景物，脑海中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究竟哪里错了，我一直觉得我与荣轩之间不会有任何问题，我一直坚信我们会在一起，一直……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站了多久，脑海中混沌一片，等到觉得疲倦时，东方已然微亮。
我回过神来，一转身便看到了武月逸，不由一惊：“你……在这儿站了一晚？”
他轻轻点了点头。
我微叹一口气：“累不累？”
他摇头：“你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我看着他，心中复杂，“快回去休息吧。”
“好。”他答应一声，却不移动步伐，我奇怪地望着他：“怎么不走？”
他极为费力的挪动了一小步，疼得龇牙咧嘴。想必站了一夜，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我走过去扶住他：“怎么样？能走吗？”
“应该能，先活动一下……”他慢慢动了动膝盖，又试图慢慢移动步伐，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他有些着急，“干什么？干什么？”
“抱你回去休息。”我望着他，“你怕什么，我能怎么样？”
他低头不语，将手环在我颈上。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我轻声。
他在我怀里慢慢抬头：“我看你的样子特别难过，我想陪着你。”
我心中复杂，只好浅浅一笑，文竹看我们二人回来，忙打开房门，我将武月逸放在床上，说道：“好好休息一下，让文竹给你揉一揉腿。”
“你呢？你也一夜没睡了，不如就在这儿休息吧。”我一怔，他立刻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在你以前的屋子。”
“也好。”我想了想，“我也累了，懒得回去，派人回我家说一声。”
“好好好，”武月逸露出笑容，“文竹快派人去，快去快去。”
“是。”文竹道，“三小姐，请随我来。”
我跟他出门，听他说，“三小姐，王爷他很在乎你，昨晚我一直劝他回去休息……”
“我知道。”我打断他的话，思考了一下，道，“以后照顾好你家王爷。”
我跟着他来到以前住的屋子，摆设与以前一模一样，而且干净明亮，显然有人常来打扫。
文竹叹气道：“三小姐请休息，奴才不打扰了。”
我躺在床上，睁开眼望着头上的房梁，或许是真的累了，不知不觉便慢慢睡过去。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我一睁眼就看到芷兰，她焦急地说：“小姐终于醒了，夏公子他……”
“我知道了，别再说了。”我沉沉叹了一口气，坐起来。
她一愣：“小姐怎么会知道的？既然知道，还不快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我自嘲地弯了弯嘴角，“我可没本事跟皇上抢人。”
芷兰一怔，随即道：“小姐在说什么啊，我是说夏公子母亲入狱的事情。”
“什么？”我愣住，“你说荣轩的母亲入狱了？”
芷兰点头：“是啊，你不是说自己知道了么？”
“原来如此……”我不由苦笑了一声，原来他是为这个，我或许应该感觉到欣慰一些。“什么罪？荣轩他母亲为什么会被关起来？”我按捺住自己复杂的心绪，问道。
芷兰咬唇道：“据说是被廷尉大人弹劾，什么贪污腐败，什么侵占良田……”
我沉默不语，芷兰忍不住推了推我：“小姐，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我没办法。”我想了想，“我本来与朝廷政事没什么瓜葛，没办法插手。何况，他既然已经作出决定，一定是自己已经有办法了。”
“可是……”
“别可是了。”我说道，“我们先不要行动，免得坏了他的计划。何况，我们还没有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芷兰低头道：“是。”
我慢慢回忆着以前的一些事，越想越觉得那天他是故意气走我，故意跟我撇清关系，他一定还爱着我。想到这一点，我心里好受了很多。
正当此时，文竹推门而入：“三小姐，要不要用膳？”
“不用了。”我起身穿好鞋子，“我也该回去了，麻烦你跟王爷说一声。”
芷兰在我耳边低声：“不然求求王爷？”
“不用。”我挥挥手，“这件事别告诉他。”
“为什么？”芷兰不明所以。
我想了想，说道：“因为我还没有弄明白，廷尉大人弹劾荣轩他母亲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小姐的意思是……皇上她早就？”
我沉默了片刻，道：“你别忘了，他是帝都第一美男。”
芷兰咬唇说不出话。
我刚出房门，武月逸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一边喘气一边拍胸口：“我送你出门。”
我问他：“你休息好了？”
他重重点了点头：“嗯，腿也不疼了。”
我颔首。
当我们走到门口时，不禁微微一愣。——李茉居然还带着她那条狗经久不衰地站在那里。
“你你你，你怎么还在这儿？”武月逸瞪大双眼问他。
李茉抱拳道：“王爷，请收下这条狗……”
那只狗忽闪忽闪着双眼，可怜巴巴地望着武月逸，谁料武月逸丝毫没有动心，反而往我身后躲了躲，嘴里喃喃：“拿走，拿走……”
我微笑道：“我看这狗不错，不如送我吧。”
李茉一怔：“这……”
我拍了拍手：“多多，过来。”
这狗立刻摇着尾巴向我跑来，跑到一半，被李茉手中的铁链拉住了。它不觉“嗷嗷”叫了两声，又吐了吐舌头，表示不满。
我含笑从李茉手中接过绳子：“我看多多跟我挺有缘的。”
武月逸连忙附和：“对啊对啊对啊，有缘有缘有缘，你快牵走，牵走牵走。”
李茉皱了皱眉，低头问我：“他这毛病多久了，能不能改？”
我瞅了瞅武月逸，对她道：“从我见他开始就这样，估计很难改。”
李茉思忖半晌，突然笑道：“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李茉神秘一笑：“很快你就知道了。”
我只好怀着好奇牵走了多多。
一回到家，大姐看到多多便惊喜地喊起来：“啊，你从哪里抱来一只小狐狸？”
我：“……”
大姐不由爱怜地伸手摸了摸多多。
“汪——”多多冲她吼了两嗓子。
大姐惊悚地看着我：“狐狸……是这样叫的？”
我：“……这是狐狸狗。”
端午时节，龙舟竞技。
我们三姐妹如约来到莫愁湖展皓月的画舫上观赛，人声鼎沸，不绝于耳。
“好热闹。”我感慨万千，想起两年前，我与荣轩挤在人群中看龙舟赛的情形，当时我未成婚他未嫁，而如今我已离婚他已嫁。只是不知道他过的如何，是否已经有方法可以救出他母亲，而我又到底能帮上什么忙呢？
正思索，耳边突然传来妩媚的声音：“小姐在想什么？”
展皓月双眼含笑打量着我，我朝前方湖上望了一眼，道：“我哪有想什么，在看龙舟赛呢。”
他一只手指着我心口：“你人在看龙舟赛，心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是么？”我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龙舟赛结束，莫愁湖上大大小小的画舫络绎不绝，我侧头望着湖面，远处是接天莲叶无穷的荷花，阳光洒在荷叶上，发散出闪闪的光芒。
大姐这个时候也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妹，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
“姚沐静——”突然听到有人喊我，我转头望去，原来是武月逸和李茉在另外一艘画舫上。
武月逸义无反顾地将自己的画舫靠过来，登上了我们的画舫。
李茉手上提了一只绿色鹦鹉，双眼咕噜咕噜转，十分可爱。
武月逸上来打量了展皓月一眼，问：“你是谁？”
“是谁？是谁？”身后的鹦鹉尖声喊着，扑簌着翅膀。
大家不觉都笑出声来，李茉对我眨眼道：“看来只有这个办法能帮他改掉这个习惯了。”
我简直要拍手叫好：“这种方法你也想的出来？”
“讨厌死了！”武月逸大喊起来，“你这只鹦鹉，不许说话，不……”
“不许说话，不许说话。”鹦鹉十分默契地打断了他的话。
众人均笑出声来，展皓月道：“几位请坐下用茶，皓月想为大家舞一曲，不知可好？”
大姐道：“难得展公子赏光，我等真是有眼福了。”
武月逸看了他一眼，过来问我：“他是谁啊？”
我道：“上次救我大姐的人。”
武月逸“哦”了一声，坐到我身边，李茉见状便坐到了他身边，二姐坐到了李茉身边，大姐坐到了二姐身边。
我们大家围成了一个圈。
武月逸碰了碰我的胳膊：“今天的龙舟赛好看吗？”
“好看吗？好看吗？”鹦鹉跟着道。
“好看。”我忍不住噗哧笑出来，“我说王爷，这鹦鹉该不会是你失散多年的弟弟吧？”
他脸色十分难看。
李茉很配合地说道：“这鹦鹉是母的。”
武月逸：“……”
我安慰他道：“其实这样也好，说不定真能把你这毛病改了。”
武月逸哼了一声，不说话。
琵琶声响起，声声入耳，展皓月一身轻纱如烟，柔柔一笑，舞步轻盈，果然舞技高超。他手执酒杯，向上一扔，身形一转，恰如其分接住，杯中酒居然一滴都未溢出。
“好！”众人忍不住鼓掌称赞。
展皓月微微一笑，将酒杯递给我，双眸中含着一分期待：“我敬姑娘一杯。”
武月逸狠狠掐了我一把：“你什么时候又招惹了一个？”
鹦鹉喊道：“招惹一个，招惹一个。”
武月逸扭头对鹦鹉道：“应该是什么时候！”
鹦鹉了然的点头：“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展皓月转头不解：“这位是？”
我解释道：“这位是逸王爷。”
“原来是……”展皓月打量我们二人一番，随即笑道，“三小姐，这杯酒你到底喝不喝啊？人家举了好久了。”
“当然喝。”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武月逸冷哼一声，嘲讽道：“看来你恢复得不错啊，这么快有了新欢。”
我沉默不语，只听鹦鹉道：“新欢！新欢！”
展皓月略有深意地一笑，转身下场换装。
大姐与我对视一眼，均是若有所思。
展皓月换下舞衣，恢复如常，仍是绝色，简直可以说淡妆浓抹总相宜，众人又忍不住夸赞他几句。
我起身离开众人，来到画舫最前头，想要安静一会儿，谁知没多久，展皓月便跟了过来，他靠得我很近：“三小姐在想什么？”
“看风景。”我淡淡道。
他微微一笑：“三小姐好像有心事。”
“是么？你能看出来？”我望着他。
“那当然，我看人很准的。”他微微一笑，靠在我身上，“三小姐在想一个人，一个男人。”
我正要答话，便看到武月逸迎面走来，脸色十分不好。
“你不舒服？”我推开展皓月，望着他问。
武月逸指着展皓月：“你下去。”
“是。”展皓月含笑退了下去。
“你这是干什么？”我手扶着栏杆，淡淡问道。
他眉头一挑：“我扰了你的兴致么？”
我无奈摇头：“你想多了。”
他脸色微红：“我想多了么？你们女人就是这样，有一个还不够，还要有两个、三个……”
我道：“我现在可是孑然一身，一个都没有，就算我们有点儿什么，也正常，不是么？”
“你——”他无语，一跺脚便离开了。
大姐摇头晃脑走过来，看着我：“你这又何必，我看他对你余情未了。”
我抚了抚额头：“我头疼得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大姐问：“发现了什么吗？”
我点头：“今晚回去再告诉你。”
我们回去落座，武月逸伏在李茉怀里，肩膀有轻微颤栗，似是在哭。
“这是怎么了？”我拍拍他肩膀，“好好地怎么哭起来了？”
“不用你管。”他怒道。
我无奈摇头，对李茉道：“烦请李小姐照顾了。”
李茉微笑道：“没什么。”
展皓月一把将我拉过去：“小姐快看，这条金色锦鲤多大，说不定今日可以看到鲤鱼跳龙门呢！”
“那真是托你的福了。”我笑道。
我们二人靠得很近，他身上脂粉气息浓厚，十分刺鼻。
我回头望了武月逸一眼，看他仍闷闷不乐地坐着，李茉在一旁不停地劝解。
作者有话说第19章 十八 鹦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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