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魂鸟》婆婆

5、麻雀

　　“你就是传说中的安魂鸟吗？”

　　那棵新生的芽睁著好奇的眼睛。

　　“我长得不太像吧？”

　　麻雀皱著眉，低头看著树阴之间漏下的光芒。

　　“怎麽会呢？”绿色的芽微笑著，“不要怀疑自己，用心干吧！”

　　“我其实不想杀人……看到人们绝望时的眼神，我会感到不忍……”

　　麻雀叹著气。

　　“对不起……我不知道要怎麽安慰你，因为我完全不知道那是怎麽样的一种感受……”

　　芽慢慢长大，长成一棵矮矮的树。树这麽对麻雀说。但是麻雀还是觉得很安慰。

　　“今天，又有一个人，我必须带走他的灵魂。可是那一家本来有五口人，那个人是顶梁柱呢！可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虚弱的灵魂就算勉强残留在腐坏的身体里，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可是，我觉得好痛苦……”

　　“麻雀先生，你在哭吗？……对不起，我不了解所以一点忙也帮不上……”

　　“没有的事，你在我身边我就很满足了！”

　　“不，我希望可以了解你的感受，所以不麻烦的话，请你把你每天的所见所闻都讲给我听，好不好？麻雀先生？”

　　夏天来了，树的枝叶变得非常茂盛。每当麻雀躺在树下时，他的心情就会感到宁静。那究竟是怎麽样的一棵树呢？那麽多年来一直陪著我，鼓励我，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安慰著我，第一次提出想要理解我……真的是很感激啊……

　　鸟喜欢上一棵树，是件天经地义的事。

　　虽然麻雀很少飞上高枝，但是他喜欢依偎在那棵从芽开始就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树。

　　春去秋来，和树在一起，麻雀就感觉到幸福。

　　树不良於行，麻雀就把自己从很远很远的地方看到的听到的全部记在脑子里，然後带回来讲给树听。

　　於是树成了林子里知道的最多的一棵树，他像人一样有了喜怒哀乐，也渐渐了解的鸟儿的感受。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对麻雀说的话感到置身事外，他开始总是不说话，
　　但是麻雀没有注意到，他仍然把树当成唯一的倾诉对象。

　　“树，今天死的人是一个患了病的孩子，他妈妈哭得好伤心。我去带走他的时候，纯真的孩子看见了我，他还流著眼泪哭了！我的心像破掉一样，我不禁想问自己，为什麽要做安魂鸟……这个工作单调又沈重。我实在忍受不了……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有树你在我的身旁一直安慰我……麻雀本来想这麽说，可是树却突然打断了他。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把这麽残酷的事情说给我听了！”树激动得嘶叫，像经过的风一样咆哮，这个时候，天空划过一道闪电，随即，树的声音被雷声掩盖。

　　“我觉得自己以前怎麽会觉得你可怜？常常说著好听话，告诉别人自己有多内疚的话！只是想减少罪恶感吧？事实上的你，麻雀，事实上的你，是一个以嗜血为乐的人，你难道想否认吗？”

　　麻雀被震住了，像石化一般僵住了。

　　他呆立在容貌变得狰狞可怕的树面前，突然觉得陌生，唯一以为可以听自己倾诉的树不见了，在自己面前的，是陌生的世界。

　　“对……对不起……”

　　顿时，周围的一切，他听不到也看不到。

　　那只失去唯一的软弱的小鸟那样喃喃自语。

　　“年轻人，快点下山！打雷了，站在树下很危险的啊！”

　　一个晚归的樵夫匆忙经过时，拉长嗓音对他喊道。

　　麻雀却只是充耳不闻。

　　闪电夹杂著隆隆作响的雷声，天翻地覆一般地轰鸣著，越来越近。

　　这一次，击中了年轻人身前的这棵大树。

　　只是一瞬间的事──大树被劈成了两半。

　　亮透了半片天空的青色光芒正照在鸟儿雕塑般轮廓深刻的脸上，惨白惨白。

　　麻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