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章 崤山之险（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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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洛城西门，有大道通往邻城，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大多是些商贾和游客。大道右侧是片密密的树林，林间有条蜿蜒曲折的道路，绵延数里，直通往崤山山脚。
崤山，位于黄河与洛河之间，高山绝谷，峻坂迂回，形势险要，与函谷关并成为“崤函”之塞。也正因如此，鲜少有人会去那里，山上常年人迹踪绝，只闻鸟兽虫鸣之声。
“啪嗒，啪嗒——”
林间的小道中忽地响起一阵如擂鼓般的马蹄之声，几道英姿迸发的身影策马而来，沿着小道直往崤山而去。飞速驰骋的马蹄之下掀起一轮轮旋风，连带着落叶尘土，一路缱绻缠绕。直至他们出了林子，于崤山山脚勒住了奔马，脚下的风尘也才跟着滞懈下来，静静地回落到地面上。
楚沐阳微微抬首，略扫视了一番崤山，眼色一沉，一跃而下了马。
“由此开始便是上山之路。这崤山素来以形势险峻闻名，山路极为崎岖，恐怕难以策马前行。我们还是弃马，步行上山吧。”
身后一青一绯两人便也各自下马，追随着楚家少主，踏上山路，往山顶的悬崖而去。
这崤山之险果真不是说说而已。走了一段山路后，雨汐只觉脚下踩的几无完路，皆是些乱石道，沼泥地。而山路是绕着山脉的中心，一轮一轮地回旋而上，这当中连接上下层的地方有些断了层，上层山路和下层当中缺了很长一段过度的阶梯，他们是依着自己的轻功才飞跃上去，倘若换成是平常不懂武功的人来，走了没多久便再也无法前行了。
又跃上一层，雨汐不由探头望了望山下，却只看到一片密密耸立的树林，只是那些树在此刻看起来，竟是如此渺小，真真是似蝼蚁。。原来不知不觉，他们竟已登到这么高了么？
“小心！”雨汐方想往前再踏一步，身后一只有力的手将她扯了回去。她正纳闷，却只觉身前的地面一阵晃动，而后竟生生裂开了一道惊心的裂纹，之后又是一道，直至这一小块地面布满了可怖的碎裂，“轰”的一声下沉，而后变成无数块石土，七零八落地坠落下去。
雨汐余魂未定地往下看了看，脚边微微一动，恰好带起一颗碎落的石子，在弹跳两下后也落入了这深谷，很快便看不到踪迹了。
“好险……”雨汐情不自禁地低低一语。倘若适才她快了半刻，亦或是楚沐阳慢了半拍，那她便要踏上这块已经腐蚀的地面，随它一起掉入深渊了。
“这山常年无人经过，只有干风、雨水和日光眷顾，一部分土地可能就有些腐化松动，稍微一触便碎了。我们前行的时候须得再谨慎些。”
楚沐阳说罢，雨汐怔忪地点了点头，转身望了一眼断开的地面，足下一点，身子作前倾的姿势，凌空一跃，便稳稳地落到了对面。楚沐阳和易风也相继跃了过去，一行人继续往山顶走去。
约莫正当午时，他们终究走到了山的顶端。这顶面的路同下面几层又是不同，反而长起了一片青葱的绿地，以及道路两边有些枯残的树。再往前行一段，便是会面的悬崖了。
同楚沐阳并肩走着，雨汐的心思却是有些复杂。
就在今日清晨出发时，楚沐阳将有关风月三阁的详尽以及今日会面的真正目的都告知于她，让她在讶异的同时，又起了一丝异样的情愫。
她原以为，那风月三阁的事，江湖人虽都被蒙在鼓里，那楚家人是必然皆知的。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楚沐阳告诉她，整个楚家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寥寥几人。而她，自然也成了其中的一个。剩下的，似乎只有当年追随过楚天雄的旧部，例如唐残风，以及楚夫人，还有同来的易风，再有就是尹墨晴和雪姬。而今日约见三位阁主会面之事，知道的便更少了。除了眼下他们这三人，便只有事前负责安排约见的时辰和地点的尹墨晴了。可她不过是个才入府数月的资历最浅的门客，怎有资格同他们相提并论？且此事关系重大，极有可能影响到楚家今后的命运，楚沐阳却将这般重要的事全全告知于她，并让她参与进来一同做出抉择，甚至没有一丝半毫的疑虑。
“为什么……”心下愈想，愈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中来回缠绕，纠结不清，竟情不自禁地脱口问了出来，“沐阳哥哥，你就这么信任我么？”
楚沐阳愣了愣，偏过头来看着她，一时间无法理解她所指何意，眼里露出丝丝疑惑。
“我是说这风月三阁的事。此事如此隐秘，关系重大，即便是在楚家呆了多年的老人也尚未可知，可沐阳哥哥却告诉了我，还让我同你一起来与他们会面。……沐阳哥哥，你当真就如此信任我？”
楚沐阳这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眼眸微动，有温和的光在里头闪烁着，透出丝丝的暖意，“我自然是相信你的，雨汐。”
“是因为儿时的相处么？可那毕竟是多年前的事，如今，我却也是变了……”
楚沐阳微微颔首，“我知道，你变了，我也变了。可于我而言，这些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的目光变的坚定，似是天地日月都无法动摇，“你是慕容雨汐，所以我会一直相信你，对你好。”
“沐阳哥哥……”
她该说些什么呢？她又能说些什么？比之楚沐阳对她的信任，她确实藏得太多太多。
她不禁有些怀念起他们的幼年。那时候的楚沐阳，是个会躲在黑暗里独自哭泣的小男孩。会害怕，会犹疑，会把自己的所有情绪摆在脸上。而她亦是如此。她会在他害怕的时候陪着他，将他当做自己最好的伙伴，那时，两人之间的信任紧密的没有一丝缝隙。
而如今，他是堂堂少主，说话做事无一不是为了楚家。而她恰是要调查这楚府内的人，以便寻找当年的杀父之人。
他们的羁绊变成了一种无形的对立，虽不激烈，却隐藏的让人觉得窒息。
然而即便如此，她仍然很感激楚沐阳——他对她的信任，几乎是毫无条件的。
“沐阳哥哥……谢谢你。”
楚沐阳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谢的。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罢了。”
“少主，前方便是断日崖了。”易风低冷的声音响起，唤回了另两人的思绪，这才发现不知不觉，竟已走到了约见的地方。
这断日崖是崤山第一险崖。崖顶的地势极不平坦，崎岖陡峭，狭隘难行。崖的尽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尖锐，仿佛一碰就要碎裂，承受不起任何重量。
楚沐阳望着空荡荡的悬崖，心下不禁疑虑起来。眼下午时已到，那三位阁主知道今日他会亲自前来，当是不会晚到才是。可这四周，哪里见得到人？
边想着，他环顾了四周一轮，……等等，那是什么？！
道路左边的几棵树之间，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人。楚沐阳淡淡泠泠的眼眸里忽地闪过一道闪电般的光芒，“易风，你去看看，躺在那里的那几个……是不是他们……”
易风顺着他的视线也望了过去，在看到那几个隐没在树荫里的黑影之后，也不由得一怔。他快步走过去，蹲下身，细细地查探起来。片刻，他回眸望向楚沐阳，沉沉地点了点头。
“竟然，被杀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楚沐阳呢喃自语着，一遍遍地重复着，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
雨汐也着实被惊到了。风月三阁的阁主，居然全都死了？是有人泄密？……这个应该不可能。此事原本只有尹墨晴和楚沐阳知道，就连她和易风也是在当天早上才会知道具体去哪。
“伤口看的出什么痕迹么？”楚沐阳朝那三具尸体走了过去，眉心紧紧地拧成了一个川字型。
“普通的剑伤而已。”易风粗略地扫视了一下那三具尸体。
“这样么……究竟是什么人，”他蹲下身，也查探起几具尸体，“竟连如此隐秘的约见也能事先知道。”
雨汐站在楚沐阳身旁，眼神是坚毅而冷锐的，“他们既然知道风月三阁的阁主会来，那也就是说，他们一定知道沐阳哥哥你也会来。那么……”冷澈的锋芒在眼里一闪而过，她微微转身，看向对面的那个枯木林，“阁下们应当都还在此处吧？”
“哈哈哈，”一阵肆意的笑声在林子里回荡着。似有种得逞的满足，“好聪明的姑娘，可惜，卿本佳人，”
奈何从贼。
那人虽然没说完，可这四个字很自然地在所有人脑海中浮现而出——他竟将楚家人说成是贼。
雨汐看了一眼楚沐阳，只见他的眼神瞬间变的冷厉起来，仿若一把无形的锋刃，随时准备好要出鞘一战，“躲躲藏藏的是何意思？我人就在此，你们不是该快些动手么？”
“好，既然楚家少主都这么说了，那我们也就不客气了！”
“唰唰——”
只闻得一阵树影摇曳之声，对面的枯木林里一阵躁动，而后十几名黑衣人从深处的黑暗里的夺窜而出，踏着统一的步调，连兵器都是同一种刀——那刀是雨汐见过的——白杨刀。还记得上回司徒南找来的芒刺杀手便是用的此种刀。
雨汐心里苦笑了一下，该不会，又是这么巧吧……莫非，这些也是芒刺的人？
短短几瞬，那十几名黑衣人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手中刀仿若嗜血的魔物一般在烈日下发出刺眼的光芒，空气变的凝固而肃杀。
“在动手之前，我还有个问题。”雨汐淡淡扫视了周围一轮，沉声问道。
“问吧，趁现在还有机会。一会儿，你可是连口都开不了了……”
雨汐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你们是芒刺的杀手？”
“你这丫头倒当真是见识不浅，竟一眼便看出了我们是芒刺的杀手？”
果然，和她所料如出一辙。可笑她自己两次遇难，都是和芒刺有关。莫非这个杀手组织有意要和自己过不去么？
楚沐阳微微合起双眼，眼里的锋芒却反而更胜，“你们……是影月楼找来的？”
“哦？原来楚家这位少主也不笨嘛。反正你也要死了，不妨就告诉你吧。不错，雇我们来杀你和风月三阁那三阁老家伙的，正是影月楼。”
楚沐阳冷笑一声，“我倒不知道，影月楼何时开始这么缩头缩尾地行事了？要来杀我亲自来便是，竟然还雇佣芒刺的杀手。莫非是怕了么？”
“这可就与我无关了。我只负责收钱杀人而已。好了，你们遗言也都说完了吧？那么少主，你就，纳命来吧！”
话音未落，十几个黑衣人同时拔刀向楚沐阳掠了过去。同一时刻，被围困于中间的三人也抽出自己的佩剑，未待刀锋迫近，先迎了上去。刹那间，刀剑相交，发出刺耳的响声，久久未停。
雨汐应付着杀手的攻势，心里不由惊讶起来。
这些杀手，同上次司徒南请来刺杀她的，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之上。这些人的武功，虽算不上绝顶，却也能称得上是高手。这才是芒刺真正的实力吧？因为买主是影月楼，所以芒刺首领定是不敢怠慢的——即便是下手的对象是楚家也一样。幸而他们三人的武功加起来也算是上乘，尤其是楚沐阳和易风，都是一流的剑客。虽无完全的胜算，但至少能保证不会趋于弱势。
只是，对方毕竟人数上占了优势，倘若成此焦灼状态下去，于雨汐他们而言是大为不利的。
楚沐阳亦想到了这一层，他目光一凛，反手一剑，将一个刺客震出数米之外。
“易风，雨汐，”他轻一点地，以脚跟为着地中心，向后滑去数尺，直至断日崖尽头才停下，“你们快让开。”
“沐阳哥哥？！”雨汐微微一怔，虽不知何意，却仍照做了。她一剑推开与他焦灼半晌的杀手，轻盈一跃，往旁边掠去了数米远。易风也在转眼间驻足于另一边。
楚沐阳见时机已到，立刻将剑横于胸前，灌以内力。凛然的剑气同深厚内力混于一体，爆发出一种莹莹的雾光。他双手执于剑柄末端，将剑平躺着推了出去。
“这，这是风……”
芒刺的杀手中有人惊呼着，却在还未来得及说出这一招的名字时便被那把独立而行却有铺天盖地之势的剑所发出的强烈之气划破了咽喉。而后，在他身后或左右的六七个杀手都逐一到了下去，没有任何征兆。在第八个杀手倒下后，那柄剑也随之落地——剑身上仍是滴血未占。
杀手在一瞬间被剔除了半数，剩下的八九个人怔忪在原地，面面相觑，不敢动弹。易风忘了楚沐阳一眼，果然用了这招么——风舞流光，这在攻守兼顾的楚家剑法中，算是攻击性比较强势的一招了。
雨汐握紧了手中的夕颜剑，方想重回战场，只听得一声清脆的碎裂之声。
“嘎哒——”
她下意识地望声音的方向望去——那是站在断日崖之巅的楚沐阳，他正随着脚下那被他内功震碎了的土地，一起坠落。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章 崤山之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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