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七章夜探藏书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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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楚宅的人皆已入睡。唯一袭绯衣翻窗而出，在后院疾步前行。
楚宅的东南一隅，有栋雅致的楼阁，是为藏书楼。虽名为藏书，然而那楼里摆放的却并非普通的书籍，而是江湖上所有门派的资料，以及楚家历年来的家史！只要是门内之事，大到同帮派结盟、剿灭敌对势力，小到哪个门徒何时因什么缘由而受了伤，全都被详尽地记录在册。
当年楚天雄设立藏书楼时，严令规定过，只有历任的家主、副主，以及他们所默允的人才可进入此楼，其余人一概不得踏入半步。这一来是怕楚家搜集的江湖上的秘密情报走漏，二来，是因为那里头，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江湖上总是流传着许多关于各大门派的故事和传闻，然而那些不过是各家首领为了掩盖事实而编造的谎言。楚家亦是如此。那些事情的真相，都被以文字的形式记录下来，深深地埋藏于这并不起眼的楼阁里。这些记载往往都见不得光，即便是门内之人，也要一同隐瞒。那是身居主座者统领一方的手段，其中的明谋暗算，旁人是无从着想的。
藏书楼门前日夜都有人看守，以防有人私自闯入。然而眼下，原本负责看守的两个执剑门徒却翻然倒地，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胸前微微的起伏预示着他们还活着，只是昏迷了过去。
“抱歉了……你们就好好睡一晚吧。”将瓶塞按回了装有迷迭引的瓶子，雨汐小心翼翼地跨过这两人的身子，推开藏书楼的大门，悄悄潜了进去。
楼里和普通的书楼看起来没什么两样，一排排架子整齐地列着，里头堆满了书册。
雨汐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烛火，点燃，原本漆黑一片的楼里立时泛起一阵昏黄的光。只是那光亮十分微弱，轻微摇曳着，晃动着地上的人影，仿佛在下一刻便要熄灭。
拿着烛火，她沿着架子间的间隔，一路往里走。
适才扫视了一轮，发现这里的册子似乎也是按照年代来摆放的。也就是说，年代越久远的家史记载放在越深处。那么，她要查的记录，当是放在最靠里面的几排书柜中。
走到尽头，她转入书柜间的间隔，开始寻觅起她要找的东西。
夜半寂静，满屋子里只听得到稀稀秫秫地翻书声，一本接着一本，不曾停下半刻。烛光跟随着人影移动，转过一排又一排的书柜，最终，在某一处安定下来，而后那恼人的翻书声也停止了。
绯衣女子手里捧着一本有些发黄的书册，封面的右上方标注着本册的记录内容——《影月楼来犯之战》。
她眼里忽地跳动起一种异样的光彩，盖过了烛光映射在她眼中的倒影，耀若星辰。
找到了，这里头，说不定记载着当年有关她父亲之死的事。
她也是犹豫了许久才决定夜探藏书楼，毕竟，这要是被逮到了，后果不堪设想。然而终究还是选择了冒险行事——她太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翻开书页，她粗略地扫过有关楚家和影月楼那一场大战的记事——无非就是谁杀了谁，谁在这一战中牺牲了，谁又对最后的退敌居功至伟。一直翻到战后的那些记录，她才开始放慢了速度，仔细地看起来，翻过一页，又是一页……
暮地，在书页间流转的指尖停止了动作。她的目光在翻开的那两面书页上来回游移着，神色从一瞬间的惊讶转而变的凝重起来。
“这是……”两页纸上所书的内容完全衔接不起来。前一页的结尾才写到慕容傲受了重伤，后一页开头却跳转到了楚沐阳回府的事。有关慕容傲的死，竟然完完全全没有记载，彻底跳过了。
她眼神微微波动了几下，将书册凑近到眼前，似是在探寻着什么。在看到了预料中的东西后，露出了了然的神情——书中间的折缝处，露出几许残破的纸片，很明显，这当中本还有一页纸，却被不知何人生生撕了下来。
那页纸上定记录着她父亲的事。
而撕下这页纸的人，怕是不想任何人知道知道此事的真相，却不曾想过如此行事是欲盖弥彰。换而言之，撕下这书页的人，极有可能是当年的下毒之人。
然而能随意出入这藏书楼的人，本就寥寥。在当年，楚天雄病逝后，能自由出入此楼的人怕是只剩下唐染、唐残风，以及现在的少主和副主了。
莫非……
雨汐忽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连她自己也不由一惊。正当深思，忽觉有股快风从身侧袭来。她猛然抬首向右方望去，两道前端系着柳叶飞刀的绳索正向她极速射来，飞刀划过之处掀起一阵疾风，竟将两旁的书册掠下来，稀稀落落地掉到地上。雨汐连忙跳离地面，一跃到上空，及时避开了这突如其来的攻击。那绳索似是伸长到极限，再她原来站立的地方停滞了一瞬便又缩了回去。趁此时机，她迅速落地，还未站稳身形，足下一点便向前掠去。夕颜剑在同一时刻出鞘，往前方刺去。
“闹了半天，原来你也是个贼啊。”
还未待雨汐行到那人眼前，黑暗里隐隐绰绰显露出的那个身影忽然开口说话。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萧一燕！”脑海里倏地闪过某个黄衣女子的身影，往前冲刺的身形也不由一滞。对了！是萧一燕！那个神偷萧一燕！上次在鸣翠斋门口，若非逸之帮忙，她可是要被她狠狠地摆一道了。
“亏你还记得我。这次，我要把上次没拿到的连本带利讨回来。”话音未落，那绳索飞刀又破风而出，只是这一次，力道比方才更重了。
“好，那就看看，是谁向谁讨这笔债。”雨汐目光微微一沉，握紧了手中的夕颜，等待着某个时机。飞刀愈来愈近，到她跟前三尺处时，她陡然一个空转，在空中向下挥出夕颜。只见剑光一闪，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那弧度的位置恰与与两道绳索的轨迹相交，竟生生将绳索斩断，唯有两柄飞刀顺着惯性往身后继续飞驰，在雨汐落地的那一刻，身后的黑暗里也传来两声清脆的响声。
雨汐不禁又将夕颜剑竖于眼前观摩，当真是把锋利的好剑呵。她不过是想试一试新得到的佩剑，没想到这结果比她预料的更好。
“如何？”她看向一脸怔忪的萧一燕，轻笑起来，“还要跟我讨债么？”
萧一燕低头看着自己惯用的绳索飞刀——不，此刻，只剩下绳索，而无飞刀了。她不甘心地咬咬牙，自己妄为江湖第一神偷，怎会输给一个无名小卒。
“你不过是赢在兵刃上，”她嘴硬道，“想我堂堂萧一燕，怎么会输给你这个不知名的丫头？”
“是啊，我就是个不知名的小丫头。那又如何？你这个大名鼎鼎的神偷，不也一样败在我手里了？”见萧一燕咬牙切齿的模样，雨汐愈发觉得好笑，竟起了一丝玩味之心。可眼下并不是可以玩闹的时候，她不能在这里久留，若是叫人发现了……
“等等，半夜三更的，你怎么会在这里？”突然想到了些什么，萧一燕神情一变，泠泠道，“你不是楚家的人么？怎会将门口那两个自己人迷晕？”
“这是我的事，用不着告诉你吧？倒是你，上次偷那翠玉簪不成，这回竟然直接偷到府里来了。萧一燕啊萧一燕，你为了盗宝，果真是龙潭虎穴都敢闯啊。”
“不然你以为我江湖第一神偷的名号是怎么得来的？上回失手，我始终心有不甘。若不到这楚家盗些东西回去，我便不是萧一燕了！”
“可眼下你兵器都废了，还不想认输？”见萧一燕如此倔强，雨汐心下越来越沉。看来，劝她离开是不可能了，那便只能打败她。她虽然兵刃已失，可她一个弱女子能在江湖上闯出这般名堂，定不是简单的角色，怕是还有什么后招在。如此纠缠下去，于她，不利啊。
“想要我认输，哼哼，”萧一燕神色忽地一转，眼里迅速闪过一丝狡黠，“先试试这个再说吧！”最后一字尚未落地，只见她两袖里瞬间划出数枚银针，被纤纤十指扣于指尖，身形往前一跃，急速向雨汐掠去。
“蚀骨针？！”这要被刺到还了得，不消片刻便化为尸水了。雨汐正在想如何应对，那萧一燕双手交叉往前一掷，数十枚蚀骨针如雨丝般齐齐地向她飞来。她犹豫了一瞬，直觉来不及跃到上方躲避，便只好点地向后仰步滑去。夕颜剑横在胸前，欲挡下这十枚银针。紧要关头，她却是在想，她的运气也未免太好了点，前日里才遇到了洛殇，几乎丧命在那梅花针下，今日却又碰到个厉害的角色。莫不是老天爷当真不想让她活了？
银针向着自己逼近，剑身上反射出的倒影愈发清晰。正当雨汐准备迎击，眼前豁然一亮——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从萧一燕身后凌空跃起，将右手中的剑向前一掷，剑便犹如闪电般向前飞去，竟在一瞬间赶上了那十几枚银针，而后超越，在雨汐身前半尺处落下，狠狠地插入地里，将地面碎开几道可怖的裂痕。同一时刻，剑气如弹丸爆裂般倾尽而出，剑身周围和上空仿佛笼上了一层无形的遮罩，将那疾驰而来的蚀骨针无情地挡在遮罩之外。只见那十几枚银针仿如碰撞到了坚硬的墙壁一般，软绵无力地跌落下来，在地面上翻滚了片刻后，停滞不动了。
“这，这是……”萧一燕不敢相信自的眼睛，整个人呆滞地站在那里，不敢动弹。
“御剑七式中的第二式，剑舞地彻。”话音响起的同时，白衣翻身坠地，落在雨汐和萧一燕中间。萧一燕抬头望了他一眼，却见来人一脸的从容不迫，眉宇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傲气，仿佛将天下都尽掌于手中。那双如暗夜茫海般的眼眸此刻正定定地望着自己，那里头似乎有些不明的东西在闪烁，让她一时之间慌了神。
“御剑七式……你，你是楚家副主，尹墨晴？！”她惊诧着，声音有些微微地颤抖。
“正是区区在下。不知姑娘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听似礼貌的问话从尹墨晴口里吐出却带着极大的压迫感。他微微勾着嘴角，唇边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一副天然无害的模样，却让人感觉到一种无法言喻的气势。
“我……我……”萧一燕莫名地紧张起来，几乎能感到自己的心跳声。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想着后路。
“她可是江湖第一神偷，萧一燕，今日特来问我楚家拿些东西的。”雨汐有些好笑地望着萧一燕，怕是尹墨晴刚才这一剑，着实惊到她了。莫说是她，即使是跟随了他多日的自己，也未曾真正见到过他的御剑七式。没想到今日能在这种机缘下见到，果真是名副其实。
“哦？原来是萧姑娘，在下对姑娘的事也略有耳闻。不知姑娘来我楚家，是想要取何物呢？”尹墨晴淡淡然地说着，口吻中依旧不带任何感情。
“我……我是要取……”萧一燕心下权衡了几番，目光一凛，做了决定。
“我……我是要取你性命！”霍然一出手，又是几十枚银针飞袖而出，直射向尹墨晴。雨汐暗道糟糕，他手中没剑，如何应对？却见尹墨晴边向后滑步，右手一用劲，那柄深入地面的剑顿然拔地而起，转瞬之间便回到了他手里。他将剑往自己胸前一横，执剑的手往下轻轻一推，那柄极为普通的剑竟在他面前高速旋转起来，带起阵阵强风，引得周遭的尘土也跟着漫天飞扬，书卷也都随风翻动起来。而后只听得一连串的叮咛响声，那些银针在片刻间便被旋剑弹开了。
这，这也是御剑七式中的一式么？雨汐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白衣公子——她往日里只当他厉害，却不知，他的剑术竟到了这般境界。今日这一役，她可算是领教了。
待到一切平静下来，两人发现那萧一燕早就不见了踪影。趁着方才他们应付银针之际，她早已桃之夭夭。
“果真是贼，狡猾的很，”尹墨晴望着敞开的大门，隐隐地说了一句。
“是啊，上一次替夫人去取簪子的时候，差点就让她得手了。幸好方才你赶过来，否则，我也没把握能胜她。”
“不过，”尹墨晴忽地回过身来，微眯起双眼，不明意味地看向呆愣伫立地雨汐，“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雨汐被这么一问，才恍然回神——糟了，只顾着对付萧一燕，竟忘了这事。眼下，该如何解释才好。
“门口那两个昏迷的人，我适才查探过，是中了迷迭引，”他故意加重了“迷迭引”几字，饶有兴味地看着雨汐的反应，“我记得，你好像就有这种迷药。”
“我是有这种迷药，不过，这不代表就是我迷昏了他们吧？”雨汐定了定心神，淡定地回答道，“适才我睡不着，便出来散步。走到这藏书楼，发现大门敞开，门口的守卫也被迷晕了，所以才闯了进来，这便发现了萧一燕。”
“你的意思是，萧一燕把他们迷昏的？”
“这萧一燕既然会用蚀骨针，那会用些迷药之类的，也不奇怪吧？”
尹墨晴若有所思地盯着雨汐看了一会儿，眼里如星夜茫海般深不可测。片刻之后，他淡淡一笑，“也是，应当，是那萧一燕所为吧。”顿了顿，又道，“你且先回房吧，这里我来收拾。”
雨汐微微点头，疾步离开了藏书楼。然而才踏出大门，回头望了一眼，转念便又担忧起来——他是当真相信自己，还是另有考量？他这样的人，不会如此亲信一面之词吧。
低头看了看昏迷的两人，她又无声一叹。
也罢，至少这会儿算是安然无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七章夜探藏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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