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五十一章 ...
-
“我……其实……”
欲言又止犹疑不定。
即使迫于现实无奈而走上黑化的不归路，但骨子里仍然是那个会害羞地挠头的腼腆少年，告白的话卡在喉咙里像鱼刺一样哽得难受，却又偏偏吐不出来。
我其实……其实什么？
良太猫抿紧了唇，觉得自己要纠结出胃痉挛。
这么好的时间这么好的气氛，用三郎猫的话来说就是“月黑风高夜深人静，正是犯罪萌发时”，要是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就临阵脱逃，简直要对不起门后面那些层层叠叠的身影。
——以为外面黑我就看不到吗？你们没注意到自己的影子被灯光投射在门上了吗？！
默然了片刻，良太猫抓着快要烟消云散的气氛重新开了口。
“冬……”
“良太猫你是不是想去厕所了？”
“……祭……”良太猫愣了愣，被突发状况搞得茫然不已，“厕所？什么厕所？”
为什么话题会扯到厕所？
冬祭依然保持着极近的距离，露出困惑的神情，说：“不是吗？你刚才一脸想做什么又憋着的表情。”
良太猫沉默了。
难道要他说他是在酝酿告白的气氛吗？
“刚才店里面那么忙，大家几乎都没时间去厕所……”
等等——为什么话题又扯到厕所上了！良太猫内心的小人无力倒地。
冬祭想了想，一脸认真地补充道：“憋太久对身体不好。”
“……”
身后的门突然震动了一下。
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良太猫终于把抽搐的五官全部摆回正位，以让门后众妖钦佩不已的从容姿态朝面前的少女露出亲切的微笑。
“啊，的确对身体不好。”他微笑着，皎若明月灼灼生辉。“果然是……憋太久了。”
身后的门再次猛地一震。
憋太久了？什么憋太久了？
呈叠罗汉状匍匐在门后的一众猫妖深深地憔悴了：冬祭啊，为何我们觉得你的杀伤力越来越强了呢……再这样下去老大就不仅仅是黑化而是要魔化了哟！
明明黑化已经很可怕了好吗！要是魔化了……
“哦呀，你们都挤在这里干嘛？”
温和的声音带着疑惑在头顶响起，良太猫俯视着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的部下们，一脸的纯良温和。
“老老老老老大！”猫咪们惊悚得背毛都竖起来了，仿佛看到世界末日提前到来、地狱恶鬼肆虐人间的悲惨场景……
“对不起我们错了！”众部下泪流满面。
“是吗？你们真的知错了？”良太猫微笑。
众部下频率一致地拼命点头。
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的低头是为了以后的生存！
“那好。”良太猫点点头，和蔼可亲地抬手指着门外黑暗阴森的空地，“向着总大将府邸的方向忏悔吧！”
为什么是总大将府邸的方向……内心默默吐槽着却没有胆量直接反抗，一团团黑影萧瑟无比地原地立正，鞠躬。
“……是！！”
于是当晚路过这条街的人都看到了这样一个诡异的场景：某家阴气森森、招牌无风自动的店铺门口，整整齐齐蹲了一排排的猫，毛色品种齐全，面朝东方幽怨地叫唤着，那声音真是此起彼伏，让人不寒而栗。
说不清究竟一晚上吓到了多少人，鬼屋之名就此传开，本就极少有人经过的街道更是门可罗雀，唯有每日傍晚络绎不绝的妖怪才能给这个寂静的角落带来无限生机。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冬祭，在店员们变本加厉的控诉目光之下，终于勤勤恳恳地结束了又一天工作，丝毫未觉自己的迟钝给众人带来多么恶劣的影响，已经换好衣服准备归家了。
习惯于这样的生活，冬祭并不觉得这样早出晚归的日子有什么不好。
今晚的月光明亮。
看着脚底的影子走路，到拐角的时候，迎面跑来一个纤细的身影，撞在已经侧身避让的冬祭身上，把她撞得退了好几步。
“好痛！”额头磕在坚硬的东西上，冬祭低头捂住脑袋。
“啊！舌头……”撞人的少女悲剧地扶着下巴一脸痛苦，连隐藏得好好的妖气都忍不住彪了出来。
“咦？”
隔着短短的距离，若有似无的妖气熟悉得让冬祭几乎落泪。
在不断重复着、一遍一遍地描摹着的记忆中，担当着如引路人一样角色的故人。
路灯的光照进巷子里，将冬祭的头顶照亮。莫名地能感受到光带来的温暖，不由自主地摊开手，看见指缝里流过的光。
冬祭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该说是“命运的牵引”还是“巧合”，少女抬头的时候并没预料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的脸孔，会和记忆中的某些画面重合起来。
在夜色中
“雨、雨女小姐……”
——神啊，如果这是梦境的话，请让我再也不要清醒过来吧。
冬祭发誓，这是她绝对真实的感受。
巷子里的灯光很昏暗，所谓的光果然还是她的冰蓝色长发反射过来带给人的感受吧。
又或者说，“雨女小姐”就是木下冬祭的光呢。
冬祭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从没想过，能够看得如此分明。拨开挡住眼睛的额发，连对方错愕的眼神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从她背后隐约透过来的光线，将此刻的光景斑驳成回忆似的样子。
是你吗？
又或者还是我的错觉？
“雨女小姐……”像是想要讨得确认一般，冬祭又叫了一声。
——偶遇人类小孩的雨女，站在孩子面前帮她挡住了致命的攻击。
「喂喂，你还活着吗？」
她蹲在她面前，蓝色的双眸弯成月牙。
——长大了的少女在街角遇到了另一个少女，在此之前她们曾经遇见过许多次。
「不可能是她」「应该再确认一下」有着这样的想法，任凭自己与对方一次又一次擦肩而过。
她们在浮世绘町深沉的夜色里对视着。
被称为“雨女”的少女眼睛越睁越大，最后忍不住叫出声来。
“咦？咦咦咦——你、你不是——”
会惊慌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这样令人措手不及的见面。
只是如往常一样转过拐角，或许是晚间的散步，或许是有目的的行程，中断在仿佛小说场景一般戏剧性的偶遇上。
就像最初的相遇一样。可是又有什么悄悄发生了变化。
从“找到救了自己的妖怪”到“想要成为像她一样的‘光’”，被妖怪拯救了的孩子已经抛弃了最初的软弱，逐渐成长而变得坚强起来。
其中的差别，在于信仰吧。
决定“在东京一千三百万人口里遇到了巷子里的人正好是想见的人”的关键。
“啊——等等等等！”
打断她充满罗曼蒂克色彩的思绪的，是当事人一点都不罗曼蒂克的叫喊。
一点也没有多年未见的隔阂，她很是兴奋地抓住了冬祭的胳膊：“我之前在学校看过你吧！绝对看过你吧！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命运的红线把我们紧紧连接在一起’吗？！”
“啊，是！”选择性地听了前半句，冬祭用力点点头，“没想到雨女小姐真的会混入人群中生活啊……我一直以为会在深山老林之类的地方找到你。”
“是啊是啊，混入人类之中成为领袖是我的终极梦想！”同样选择性忽略了后半句，少女沉重地说道，“为了让我的伪装更成功，以后不要叫我雨女了，叫我夏吧！这是我用来和人类勾搭乱搞的名字！”
冬祭茫然：“勾搭……什么？”
“勾搭乱搞！”夏自豪地挺了挺肚子，“在人类世界这么多年我也不是白混的，制定好计划一步步完美混进人类世界，再顺便强抢民女什么的完全没有问题的！”
如果有其他人在场，一定会恶狠狠地吐槽“问题明明就很大吧！”，但是在这里的两个人，一个是大脑回路迥异于人类的野妖雨女，一个是对雨女推崇至极的天然呆神隐者，即使对话水平不在一条线上也能完美沟通。
冬祭很温顺地点点头，急切于把多年经历与眼前的重要之人分享，她没有过多地纠缠在普通人都会忍不住吐槽的台词中。
这边，夏也愉快而干脆地忘记了自己到这里来的初衷，转身顺着冬祭前进的方向一起走。
两人在街上走走停停，时间已经近深夜，拜鬼屋的传言所赐，早早就关门的店铺也多了起来。虽然东京号称常夜街，但在妖怪云集的浮世绘町，会长夜不眠的也就只有狂欢的妖怪们了。
夏一脸感慨地对冬祭说：“说起来，不是经常在流行的小说杂志中看到这样的场景吗？”
“久别重逢的两个人走在街上，中间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不说话，也没有对视，像散步一样走着。”她一脸向往地描述着，“一个人拐弯，另一个就自然跟上，完全信任地把前进的方向交给对方……这就是我所向往的极致的浪漫！”
冬祭赞叹地点头：“听上去的确很浪漫的样子呢。”
“虽然好像哪里不对，但是今天这样也可以算得上是实现人生梦想了吧。”夏笑着，双眼眯成月牙。
设想过无数次两人重逢时会是在什么地方，会说什么台词。然而当它真的到来时，预想中的画面一个个都被抛到了脑后。
抱头痛哭喜极而泣什么的完全没有，熟稔得好像只是见到假期出去旅游回来的朋友，平静的令人咂舌。
——这样也很好啊。冬祭想。
作者有话说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