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荷？雨荷！》云间清

2、搬回夏府

　　日子一晃，又过了半个多月。紫薇花陆陆续续凋落的季节，微凉。
　　紫薇早已不是刚出生时红通通皱巴巴的样子了，长得白白胖胖的，柳叶眉，大眼睛，樱桃小嘴，十足的小美人。
　　再过几天便是紫薇满月，夏河是没有想那么多，倒是刘妈，偷偷地去和夏老爷和夏夫人说了一声。
　　夏雨荷未婚先孕，这在封建社会那是要浸猪笼的。夏老爷真的恨不得没生过夏雨荷这个女儿，因为他丢不起这个脸！但是，她肚子里的是龙种，别人不能拿她怎么样，自己也不能。
　　所以，当刘妈过来说夏雨荷给小小姐取名叫紫薇，还说紫薇快满月的时候，夏老爷满脸铁青，沉着一张脸。
　　倒是夏夫人，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银锭子，嘱咐道：“刘妈，这些日子来，多谢你照顾雨荷了。雨荷太单纯，很多事情都不懂。以后，你可要帮我们好好照看她。”
　　夏夫人是真的疼爱雨荷，毕竟雨荷是她唯一的孩子，虽然做了有伤风化的事情，但还是她的女儿。
　　“谢谢夫人。奴婢一定会照顾好小姐的。”刘妈接过银子，看了看夏老爷一点，犹豫着要不要说一些这一个月来夏雨荷的变化。
　　“刘妈，你还有什么话直说吧。”夏夫人看见刘妈欲言又止，以为夏雨荷又开始悲秋伤月了，雨荷的性子，她这个做娘的是再了解不过了，除了感伤，她还能做什么呢？
　　“夫人，小姐，好像忘了很多事情，好像变了一个人。”刘妈郑琢了一下，回答。
　　夏夫人倒是有些生气，这女儿她可是好好的交给他们这些奴才伺候的，怎么可能会忘了事儿，还变了一个人？
　　“什么叫好像变了个人，你们是怎么照顾雨荷的！”
　　“夫人，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刘妈也不着急，只是冷静地将雨荷自生下紫薇后的那一个月来的事情一一说来。
　　“小姐自生下紫薇小姐后，已经有一个月不曾碰琴了，也不曾唱过歌了。倒是时常拿了写书来看，奴婢虽然不识字，但也认得出来那些书并不是小姐以前爱看的。”
　　“小姐这一个月来时常会偷偷地问翠儿大宅里的事情，会问老爷长什么样，夫人长什么样。翠儿疑惑了反问小姐怎么不记得了，小姐只说可能生了孩子脑子有些不好使。不过，奴婢发现，小姐不仅忘记了老爷和夫人的模样，甚至连小姐自己的许多事情都忘记了。”
　　“小姐这一个月来，时常去紫薇花下看书，逗逗紫薇小姐，但是再也没有提过秦二少爷。”
　　“小姐前天叫奴婢问管家拿了别院的账本，说应该要学着管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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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完了刘妈的汇报，夏夫人意识到事情可能很严重，自己教出来的大家闺秀不可能一下子变这么多啊。
　　倒是夏老爷在听到雨荷说要管家的时候，嘴角向上扯了一下，随即问道：“雨荷有没有说，要给孩子摆满月酒？”
　　“小姐倒不曾提起过。”刘妈回答，“不过小姐说过要在别院简简单单地摆一桌，说要翠儿和奴婢陪着就算过了。”
　　“胡闹！我夏榕的孙女的满月酒怎么可能过的这么寒酸呢！”
　　夏老爷的话让人吃惊的同时也摸不着头脑。夏老爷不是怨雨荷不争气吗？之前还在生她的气呢，怎么一下子又好了。
　　“得了，你回去和雨荷说，就让她搬回家住。老是在别院待者也不是个事儿。”夏老爷如此说道，也让夏夫人顿时明白，老爷过去再气雨荷，但到底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哪有会真的不要自己亲生女儿的父亲？

　　八月二十，离紫薇满月还是十多天。刘妈回来后就指挥着婢女们开始收拾东西。
　　“刘妈？这是做什么？”夏河抱着紫薇，有些不明白。这夏家别院她一直住的好好的，也没出去闯什么祸，夏老爷应该不至于将她扫地出门。
　　但是，为何要收拾东西。
　　“小姐，老爷吩咐说，小姐在外面住的太久了，也该回去住了。还说，夏家的孙女的满月酒不能过的那么寒酸。”
　　夏河听了，顿时囧了。不是说夏老爷很气夏雨荷，差点和夏雨荷断绝了父女关系吗？怎么现在又如此？
　　而且，若是大摆满月酒，那不是整个济南城都知道夏雨荷未婚生女？虽然夏雨荷未婚怀孕这件事情也许许多人都知道了，但是也不代表在正式场合再给她难堪吧？
　　这夏老爷到底是怎么想？
　　但是夏河并不会反驳什么，毕竟她现在是夏雨荷，夏雨荷的话，在听见夏老爷让她搬回去之时，应该是要感动地哭的。
　　八月二十一，夏河抱着紫薇，坐着小轿，来到了夏府。
　　夏家虽然是济南首富，但是门面并没有夏河想象的那么豪华，看上去倒有几分书香门第的味道。
　　夏河下轿后，看见夏府门口站着好些人。其中站在正中央的妇人一身绣着牡丹花的襦裙，头上戴着雕工细腻的玉簪，旁边还有一个老嬷嬷伺候着，一看就看出是夏府的主子。
　　夏府的女主子，除了夏夫人，还会有谁呢？
　　“娘，女儿回来了。”夏河走到那位夫人面前，恭敬地一跪，当那夫人连忙伸出手来扶住她的时候，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傻孩子，刚生完孩子，可跪不得。”夏夫人心疼地看着夏河，摸着她的脸，问道：“我苦命的女儿，不知道在外面吃了多少苦。看你瘦的！”
　　夏河尴尬地笑了笑，在别院好吃好睡的，怎么可能瘦？要不是多亏了夏雨荷怎么吃也吃不胖多少的体质，她现在肯定成肥婆了。
　　“娘，我在别院很好。”夏河笑了笑，把紫薇朝着夏夫人凑了凑，“娘，这是我的女儿，紫薇。”
　　“哦。”对待紫薇，夏夫人却没有对紫薇那样热络，相反满脸复杂。
　　也许，看到紫薇，夏夫人就会想到当初负了雨荷，毁了雨荷一辈子的那个男人吧。如果不是那个男人，秦二少不会退婚，事情就不会闹大，雨荷的清誉也不会被毁得彻彻底底。如果没有这个孩子，雨荷不至于被老爷赶出家门，不至于连一个上门提亲的人都没有。
　　“娘，你看紫薇多可爱啊。”夏河是真心希望夏夫人能够接受紫薇的，“娘，紫薇可乖巧了，平时都不会哭不会闹的。”
　　“听起来的确是个好孩子。”见女儿一个劲地夸她怀里的小婴儿，夏夫人终于放下了一丝隔阂，从夏河手里接过紫薇，逗了逗，只见紫薇似乎有所察觉，咧开嘴巴咯咯咯地笑了，紫薇这一笑，也让夏夫人欢喜起来，“这孩子和你小时候可是一模一样呢。谁逗她她都会笑，就像是欢喜佛似地。”
　　“夫人，小姐都已经回来了，咱们还是进去吧。”陈妈是夏夫人身边的陪嫁丫鬟，跟了夏夫人将近四十年，始终没有嫁人，虽生的不错，但总是板着一张脸。
　　陈妈看似严厉，但是整个夏府的人都知道，整个夏府，最疼夏雨荷的除了夏夫人之外，便是这位陈妈了。
　　刚踏进门，只见一个灰衣小厮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拦在夫人面前，说道：“夫人，老爷说请小姐去书房。”
　　“老爷有什么事情吗？”夏夫人疑惑，“小姐刚回来，都还没喝口茶，何必这么急匆匆的。”
　　“夫人，老爷只说赶快，小的怎么敢问是什么事啊。”
　　“娘，正好女儿也想爹爹了，女儿就先去书房了。”夏河委婉地说道，看了看夏夫人怀里的紫薇，“娘就帮女儿好好照顾一下紫薇吧。”
　　“也好，你们父女两也该好好谈一谈了。”

　　夏老爷的书房里摆满了许许多多的书，但并不像夏河想象的那样只是用来当做装饰，夏河随意翻开一本书，上面的每一页都是密密麻麻的批注。
　　“嗯哼。”
　　夏河应声转过身，看见一位四十出头的男人站在那儿，保养的很好，脸上皱纹很少，但是那条辫子中已经有了少许的银丝。这样的男人，与夏夫人很配。他的身份也只有一种可能。
　　“爹。”
　　“听说你忘了许多事，还好我这个爹你还记得。”夏老爷走进来的时候随手关了门，又走到茶几边，给紫薇倒了一杯茶，“安溪的铁观音，你还爱喝吗？”
　　“爹，女儿忘了许多事。”夏河生前只喝三种饮料：白开水、咖啡、酒。她不会品茶，无论是碧螺春也好，铁观音也罢，对她而言不过是比白开水多了些苦味的东西罢了。
　　“那你还记得什么？”亲耳证实女儿失忆，夏老爷心底涌现出的是一些悲伤，他很想知道，她是否还记得她的儿时，他们一家是如何幸福。
　　“昨日重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夏河看了一眼夏老爷，“爹，无论女儿是否还记得过去，如今女儿只想活在现在。女儿想好好孝顺爹娘，想将紫薇带大，女儿不想做过去的夏雨荷，只想做将来的夏雨荷。”
　　“好一个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那你还记得那个负心人吗？”
　　“女儿知道那人是谁。”夏河顿了一下，却并不说记得，只说知道，“但是，女儿很清楚，他是高高在上，女儿配不得，也奢求不得。他或许也早已将女儿忘记，既然如此，那么女儿为何还要念着他？爹，女儿知道，当初是女儿的错，是女儿一时糊涂，女儿不敢奢望爹您原谅，但是请爹念在女儿血脉里流着的是您的血的份上，不要否定女儿的将来。”
　　“好，那你说说，你想要什么样的将来，你觉得你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将来。”
　　“爹，过去的夏雨荷早已在等着、念着、怨着那个人的十个月中死去了。”夏河想了想，“现在的女儿，即是夏雨荷，却也不是夏雨荷。”
　　夏老爷想了想，想到了一种可能，眼前豁然一亮，顿时明白了：“苦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