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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嘤其鸣矣(五) ...

  •   自那天信陵君来露过面后,子蘅就再也未瞧见过他,小院中人丁单薄,唯有毛遂时常能在院里自斟自饮,仰天畅怀,端的惬意。
      子蘅奇之,执起陶壶口,冲着陶壶口闻了闻,顿时一股刺鼻的味道冲入鼻尖,说不出的意味,似醇似辣。
      只见毛遂翘着二郎腿悠然自得状,神仙似也,那定然是不错的味道了,凑近陶壶口可劲儿就灌了一口,一股辣辣的味道流进喉口,甚苦!
      撇了撇嘴,什么味道?难喝。

      “你这丫头,喝了我的酒不道声谢也就算了,竟这般厚脸皮,怎的了,我的酒不好喝?哼。”
      子蘅咧嘴:“是挺难喝的。”
      “哪里难喝了?你倒是说说它哪里就难喝了?你没瞧见我喝得正香么,此般美酒也就郭氏酒庄才得出产的纯酿,你懂什么。”毛遂一把抢过她手里的酒陶,瞅了瞅酒陶里的酒,瞪她。
      子蘅裂了八分的嘴生生又咧了两分,眉眼弯弯瞅着他手里宝贝似的酒,想着怎么也得再尝尝,方才囫囵吞枣一般也没尝出个味道来,便试探问道:“方才没尝出味道来,毛大哥再让我尝尝?”
      毛遂摇头:“不让。”
      子蘅笑得龇牙:“真的不让?”
      毛遂看她一眼,摇头:“不让。”
      “哦……”不给就不给吧,终归就是个酒,还能吃出肉味来不成。

      石案旁摆着两张石墩,石墩冰凉,天热坐着正好,子蘅托腮,瞧着毛遂,不语。
      毛遂二郎腿再度翘起,摇头摆脑,畅喝。
      片刻,子蘅托腮,依旧此般瞧着,不语。
      “丫头,你看着我作甚!”
      “我想喝你的酒。”
      毛遂滞了滞,酒糟鼻往左右皱了皱:“你这丫头,瞧你这一身的伤还没好全,喝酒可不好。”
      大半个月过去子蘅伤已好了大半,顿时执着道:“已经好了。”
      毛遂那眼便在她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子蘅便把身板一正,任他打量。

      “也不知你怎么弄的这一身伤,都快半死不活了,倒是恢复得快。”毛遂奇异,打量一番终究是没打量出什么来,摇了摇头,便有些不太乐意地把陶壶推给了她,瞪着道:“只许喝一口,多了可不许。”
      子蘅自然未听他的,抿了抿唇,猛着就灌下了两口,喉中火辣,却有种奇异的感觉,十分之怪异。
      手下一动,两口再次入口,这回在嘴里回味了下才下肚,说香也香,说臭也臭,倒是觉得脸似在发烧一般得烫。
      奇之……异之……
      如此,不知不觉好几口下去。
      毛遂张目,待到子蘅把陶壶递回给他,他接过酒陶的手抖了抖。
      瞧着他那小气样,子蘅撇嘴:“下回还你一陶壶。”
      毛遂怒目:“你都喝了半陶壶了还没倒,你竟是骗我的。”
      一指那空空如也的陶壶,子蘅笑得得意:“这味道奇怪,尝了半天也不知是个什么味道,倒是头晕晕的,脚也软软的,究竟是个什么道……”“理……”字未完,身下便站立不稳。
      “你……你……接着我……”满足地瞧见身体倒在了毛遂身上,眼睛一闭,天昏地暗会周公去也……
      “倒是受了怎般委屈,要借这酒消愁?只是苦了我那佳酿,纯粹供了你的酣梦……”毛遂摇头。
      愣愣接着她半天,仰天一望,转身一把扛起子蘅,摇头往屋内而去。

      屋中烛火蹒跚,一点荧光照耀在墙面上。
      目光掠过微启的窗口,明月高悬,几点星光闪烁,竟醉倒了这么长时间?
      便见房内的沙漏已然见底,一早上至夜半三更?那是多久,晃了晃脑袋,掰着手指,子蘅终于把其中的几个时辰算了清楚,不由蹙眉,怎的睡了那么久?
      子蘅披衣起身,捂着肚子往院内走去,着实是饿了。
      院里有着几盏风灯燃着,天空隐隐起了雾气,想来明天的清晨必然是个大雾天。

      夜色逐渐迷蒙,白雾丝丝旋绕,清静无为的小院,清清凉凉的身影。
      子蘅仰头瞧那高高明月,圆月也似蒙了一层薄雾,竟有些模糊。
      此时此地,政儿……又在哪里?……
      痴傻站立半晌,那月便似更模糊了,恍恍惚惚地竟像有着重影。子蘅咧了咧嘴,冲月傻笑。
      政儿那般聪明能干,且又是回到自己母亲身边,哪里就能受什么委屈了……
      子蘅想着回去凤凰山,那是阿娘和她生活了好些年的地方,到底是不一样的。
      世间纷杂,虽不如阿娘说得那般罪恶滔天,但想来也并未如她曾经想过的那般好。世人未必就如阿娘所说一般全是狼心狗肺、艰险狡诈,但也未必不是没人如此……
      想着想着,子蘅不禁又有些发呆,如何回山上?
      怕是回不去了……

      小院门口的守卫虽不阻拦她出去院门,却也盯得紧,哪里就能放她出去?还放她回山上?
      子蘅曾问:“大娘,我想回去。”
      大娘只是看着她唇口微张,那目光既怜悯又无奈。
      子蘅又说:“大娘,我想出去。”
      大娘欲言又止,收拾完了案上的竹筷铜盆,终是摇了摇头。

      政儿是谁?他们究竟为什么要抓他?对月仰望,思绪半晌,毫无头绪,子蘅放弃了。
      政儿只是跟着他母亲回去了……
      如此,也好。
      思来想去,空空如也的腹中便开始叫嚣,拍了拍肚子,正欲转身回去,小院门口晃进个黑漆漆的人影。
      淡淡雾气中,那人挥舞着手足,口里嘶嚎着什么,只听那声音,子蘅便知道那人是谁了。
      几步跑上去搀住,毛遂那摇摆的步子一顿,身体的重量就全靠在了她身上,迷醉的眯眯眼往她身上挑,嘶声嚷嚷:“是你啊,你个丫头把我的佳酿全给喝完了,害得我只能出去讨酒喝,你得还我一陶壶,不然可不会放过你……额,你……额……”断断续续的话,穿插着酒嗝,浓浓的酒气散出。

      “都说了赔你一陶壶了……”子蘅撇着嘴,费力把他往屋里带。
      “你说得好听,你哪里有钱陪我,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可不像他们那些狗屁门客乐意了嚷上两句混话,信陵君那老头倒也能得津津有味,也不知他是哪根筋不对了,就那些人能成什么事?哼,想当年,平原君在时,我何用混得如此?想我毛遂,历经长平之战,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如今……”罗里巴嗦的说辞,不时挣扎乱动的手脚,好不难缠。
      子蘅撇嘴瞪他,把头离他几分远的地方侧了侧,省的再次醉过去了。
      “你说,你说,你哪里就能赔我酒了,还不是沾了我的光,我告诉你,那酒可是郭氏酒庄最好的酒,莫说是邯郸,就算是整个赵国,往大了说,七大国各零碎小国,郭氏酒那都是名扬的。你说,你要怎的赔我?”毛遂拖住她,愣是不让往屋里带。
      子蘅被他大力一拉,脚下一歪,登时坐在了凉凉的石板地上,龇牙望去,毛遂那张乱七八糟的脸正得意万分,脚下站立不稳,双腿一弯就趴在了地上,口中直嚷嚷:“瞧,月色多好,良辰美景,再来一陶壶对月畅饮,人生惬意莫过于此啊……”手舞足蹈,竟连趴着都不安静。
      子蘅傻傻瞧着他四仰八叉趴伏在地上,伸长的脖颈仰天长望,偶尔攀爬两下往前挪挪……竟……十分之有意思。

      毛遂嚷嚷了一阵,许是声音过大,旁边院子传来一声喝骂:“毛遂你这混蛋,还让不让人睡了?大半夜的鬼哭狼嚎什么!”
      子蘅头一回听到有人往自己这边传话,不禁好奇,等了一会,那头却没了声音,顿时失望地继续去拉扯毛遂。
      只是毛遂听到那混话却不依了,一吼嗓子立马就要叫嚣出来,子蘅忙上前捂住了他的嘴,毛遂却似遭了强抢似得,挣扎得厉害。
      “嘘。”食指竖于口,子蘅不停冲他眨眼。
      毛遂愣了愣,眨巴了两下眯眯眼,脑袋一垂,贴地地继续趴着,手脚并用攀爬。
      边爬边直仰着脖子冲月嘿嘿怪笑……真是……相当的有意思了。
      子蘅望了半晌,便往前挪了挪蹲在毛遂旁边:“毛大哥?”
      半刻迟钝,毛遂趴伏的动作渐渐缓了下来,半晌撇头一顾,醉眼迷蒙:“谁是你毛大哥?”说着一指自己,“我?”
      子蘅眨眨眼,点头。
      毛遂后仰着的脖子直了半晌,猝然一梗:“谁是你大哥?我是你大爷!你大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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