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影天涯》莫阙

1、只影天涯

　　有没有尝试过强迫自己坚持早已消失的幻觉。比如做梦做到一半被老妈叫起来做饭。做完饭后继续躺在床上。可是梦不会继续了。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梦也随之模糊不清了。再比如在很短的时间内从一个熟悉的场景切换到另一个陌生场景。闭上眼睛告诉自己我还在原来的地方我还在原来的地方。但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却不复存在了。又或者像成语掩耳盗铃中说的那样，捂上了自己的耳朵，就以为别人再也听不到了。
　　不过是自欺欺人。所谓幻觉那种小资产物也就是装神弄鬼的做出来给自己看看罢了。而当初所想要坚持的东西，也不经意间变了味。几年前Lisa兴奋地告诉我说蓝蓝我们一起组乐队吧。我答应了下来。如果是小说，应该会有个很好的结局。就像《女人不坏》里的那个摇滚音乐村，历经波折最终也保留了下来。确实我们也有一段时间为此努力。Lisa认真的学架子鼓而我勤奋的练吉他。不过我们所想要的那种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圆满的完结并没有出现。时光无情地踏过，什么就都灰飞烟灭了。幻觉梦想这些虚幻空灵的水晶跟现实和学业这两块石头相比简直是不堪一击。梦想梦想，也不过是梦和想的结合体。
　　前几天躺在床上，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自己的双手。觉得双手真是世界上最奇妙的双生花。清晰的掌纹曾经被算命大叔说过你很有福气。而手背上的静脉却因为隐藏的太深致使每次输液都要疼很多次。我举起手，却刺不破灯光。一气之下关了灯，周围才陷入一片黑暗。黑暗之中想起了很多过往，它们跟掌纹一样清晰，也跟掌纹一样纷繁交错，编织成真真假假的人心。
　　初中同桌是一个平凡的扔到人堆都看不到的女生。我们都不优秀，所以彼此之间不羡慕也不嫉妒，亦很少说话。她总是有一缕头发，深深浅浅的遮住眼眸，有时阳光落在上面头发就变成了古铜色。直到学校禁止长发遮住眼睛以后，她也没有剪掉。只是头低垂的更低，眼眸中也留下了年华的暗影。
　　某一天班主任和年级主任拿着剪子气势汹汹的朝教室奔来。他们不敢惩罚那些不良少女，那就惩罚一个不会反抗的羔羊给她们看好了。我们没有太大的惊讶，因为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大多数人都默不作声，等待好戏拉开序幕。
　　如果当做电视剧或者演出来看的话，那场演出的确很精彩。女生居然反抗，从教室这边逃到教室那边。但最后还是被班主任逮到——其实她并没有被抓住，只是在她离班主任最近的那一刻，班主任眼疾手快伸出了剪子，剪掉了那一缕头发。女生的脸上也留下了划痕。流了一点血。最后女生被记过，但她似乎比以前受欢迎了——她剪掉了那缕头发是多么好看。然而她却更沉默寡言了。
　　一个夏日的傍晚，也就是毕业的那个傍晚，在天还没有完全黑的时候，教室里就只剩我们两个人慢腾腾的收拾着书包。她突然停下。对我说。
　　“其实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难过。”
　　“我不喜欢暴露自己。”
　　“我不习惯成为众人焦点。”
　　“我只想做一个平凡的不过再平凡的人。”
　　“我还想随时都自己一个人。”
　　“我想拥有保持自己的那一份清静。”
　　“为什么不能这样做。”
　　“你告诉我。为什么。”
　　我睁大了眼睛，无力的看着她的怨恨。然后我告诉她：“你根本不是你想象并且相信的那样子。那是你长久以往的幻觉。”
　　接着我背起书包，向外走去。暮色四合，心也随之慢慢沉入谷底。
　　真可悲，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坚持。

　　有时候会觉得人的成长就是由离别组成的。仿佛是必须历经千疮百孔的离别，成长才会完满。长忆那些别时、别日之念，所做的就只有看完后轻轻合上记忆的这一页，发出一声叹息，扬起灰尘。刚刚告别了一些人和他们衍生出的过去。一页一页的翻聊天记录才发现有很多事情根本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子。年少时有哪个不倔强。固执的认为自己是对的并且为此义无反顾，哪怕代价是撕裂看上去完美无暇的爱情和友情。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自己对别人要求太高。别人达不到自己的期望便决绝的离开。隐藏在现象中的本质便是人性的自私。经历多少年的桑田沧海才能明白之中的幼稚与可笑。
　　生为一人。死亦为一人。看似安分的事物说不定哪天就会离开。若是每个人的命运都是既定的，那还活个什么劲呢。
　　昨天是爸妈的结婚四十周年纪念日，突然心血来潮，想为爸妈买束玫瑰。爸妈都是内敛的人，从没说过爱呀浪漫呀这些华而不实的字眼。并不是他们不懂爱不懂浪漫。老妈在情人节的时候给老爸包了顿饺子。老妈觉得这样就很浪漫。
　　最终跑了大半个城市也没有买到。小城的冬天开门的花店向来都很少。加上这几天大雪的原因更是寥寥无几。但仍觉得过意不去，就订做了蛋糕。自己挑的样式。四周嵌满了百合。中间用隶书写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拿到家被老妈笑着训斥说你又乱花钱。而老爸要赶中午一点的火车，所以他在拼命的吃蛋糕一言不发生怕浪费时间。
　　上网查结婚四十年称作什么。结果是红宝石婚。原来人生之中的四十年与红宝石一般珍贵。
　　如果这也算做坚持的话。那么爱情是不是也是一种彼此坚持的幻觉。

　　有一天晚上忽然做了一个梦。梦见的人是我心中执念已久的那个女子，她依旧是白衣红裙，淡然的让我艳羡不已。她用她清浅的声音对我说。
　　“我们只是路遇的风景。”
　　“有些人是注定要一个人看尽海角天涯地老天荒的。”
　　“请在天涯想我。”

　　我没有告诉她。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在形单影只的天涯。却不知自己终将与自己看不到的人殊途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