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桃花香》与天共色

2、花间少年之二

　　“沫儿？”
　　远远地看见沫儿一路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停在我面前：“少爷，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她绕着我转了几圈，见我安然无恙方才松了一口气：“少爷，官府一听是桃花帮，没容得我说完就被撵出来了。”
　　啊，这样确实难逃猥琐的嫌疑，这个桃花帮究竟什么来头，官府竟也奈何不了。
　　“也罢，反正也已被救。”我低首顿足，看了少年一眼，诺诺道：“不嫌弃的话，能不能.......”
　　接下来这话，我委实开不了口，拉不下脸，只好作扭捏状欲博取同情，也不曾想过此刻我是男儿身。我低头默默寻思着，人是保住了，可这最最重要的腰包确实一去不回头，可恨当时看他给看蒙了，哪还有心思想钱的事，自古以来就有红颜祸水之说，确实不假。我又瞟了一眼他那惊为天人的容貌，越发说不出口了。
　　“少爷，这人可真漂亮，没事，你大胆的说，化作一对断袖双宿双飞，我也跟着你，伺候你。”沫儿带着一丝俏皮贴着我的耳朵轻声道。
　　我猛地一怔，跳得老远，指着她大叫一声：“我才没有那个意思！”再次看向那个人，他只是懒洋洋的倚在树干上，带着丝丝玩味的神情看着我。我两眼一闭，心一横，此刻绝不是扭捏能解决问题的，于是大步走了过去，理直气壮的喊道.......
　　“借我钱。”
　　他噗呲一声笑了，双眼闪耀着异样的光芒，笑起来的样子倒是没有一丝拘谨，颇为明亮。
　　但听他悠悠地开口道：“话说，你这是什么道理，救了你的恩情善未报，又要填上一笔烂账，难不成真如你丫鬟所说想以身相许？”
　　我瞪了沫儿一眼，又纠结的看向少年，耳朵可真好使啊。思前想后，我终是没辙，寻着我那时落下的匕首，插回腰间的刀鞘，看了几眼，缓缓的取出，双手捧着呈在他面前，一脸正色到：“你若信不过我，这把匕首给你，你不许把他变卖，他日我定会取回。”
　　良久，他接过匕首在手上掂了掂，然后......从身后拿出一个腰包，我看着甚是眼熟，少年莞尔一笑：“诺，就这些，全借你了。”
　　沫儿凑上来，摸了摸腰包，惊叫道：“少爷，这是咱们的！”
　　沫儿，声音太大，好吵啊，她不说我也看出来了，敢情，他在不知不觉中又给偷回来了，我那个悔恨啊，岂是滔滔江水能够诠释的，眼巴巴的看着他收起匕首，转间就就从面前消失，只留下个背影。
　　“喂！”我气愤的大喊一声:“今日我打不过你，下次再叫我碰上，你.......”
　　他停下，回头笑道：“若还想再见，找我便是，我叫十七，你大叫一声，没准我能听得见。”
　　想见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少爷，遇上桃花了.......”沫儿痴痴的说着：“额，少爷，等等我。”
　　我快步走出这桃花林，天色也不早了，该找个地方落脚，可关于二皇子的事，我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当初光凭一股冲劲连夜落跑，现下才知中原毕竟不是大漠。宫殿高墙于我来说该如何是好，也不能沿街逮着人就问二皇子品性如何，看来一切还得从长计议。复而想起桃花林之事，又恨不得捶胸顿足，没了那个慧眼，不识贼人真面目啊。
　　吃饱喝足，沫儿躺在床上翻滚了半天大呼中原的东西好吃，床也比大漠的软，正当我要上床“调戏”她一番时，却见她伸出一颗脑袋，两只眼睛贼亮贼亮的：“小姐.......”
　　“小姐在哪？”
　　她努了努嘴，再次开口道：“少爷，那个十七拿了你的匕首，你打算怎么办？”
　　我双手托着下巴，一脸沮丧：“还没想到......”
　　“啊，少爷还是一样，嘴巴永远比脑袋快一百倍。”她的语气忽然降下，没好气的翻回床里边。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口无遮拦了，奈何她说的又句句在理，这时我总是使出我的杀手锏：“沫儿，本少爷今天过得昏天暗地的，打算一个人睡了。”
　　“少爷.......”
　　我摆摆手，二话不说走到床前，看着她悻悻的爬下床，蜷缩在一旁的椅子上，怨念的看了我一眼。
　　尽管这样，我还是清楚地知道，若是半夜醒来，身边一定会躺着沫儿，在这一点上，她的自觉性向来很高，于是，我也就安心的睡下了。
　　睡意朦胧间，竟看见十七那张可恶的笑脸。

　　“少爷，店主说的祭天是怎么回事？”
　　今天一大早便听见店主嚷嚷说是过几日就是章国祭天大典，届时皇帝连带臣子一干人等会去往普陀寺祭拜，虽然不知道具体如何运作，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应该是唯一一种不用越过那道高墙便可见着二皇子的办法。
　　“祭天？见夫婿的大好日子呗。”
　　沫儿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整个表情都在向我传达着不害臊这个词，我不在意的继续啃着我的包子，恰逢小二过来添水，我一把拉住他，往他手里塞了几个银两：“小兄弟，当朝二皇子你可见过？”
　　只见沫儿扔下手中的包子，屁颠颠的凑过来。
　　小二眉头一皱，我刚要多塞点银子，却听他开口道：“章国就一个皇子，沈若安，从没听说还有个二皇子。”
　　我和沫儿面面相觑，她不解的摇摇头，我寻思着，老大上了年纪，估摸着口误说错了，故复而说道：“对，我说的就是那个皇子，沈若安，是这个名字吧，你见过没？”
　　小二神情突变，眼睛忽而亮了起来，说话也中气十足了：“说道皇子，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见得着的，世人只道章国皇子才貌出众，天上地下只此一个，可是......”
　　他的话锋一转，低下头来，我和沫儿极其配合的凑上前去，他才开口道：“我小时候幸而见过他一次。”
　　“如何？”
　　“十岁的他百步外连发三箭皆命中猛虎，把我救下。”
　　“然后呢？”
　　“老虎死了。”
　　“我问的是他。”
　　莫名的看见两片红晕浮上他的脸颊，唇带微笑：“自是为他的美貌所震，连句道谢的话也没说出来，就不见人影了。”
　　我和沫儿双双趴在桌上，这样好像也没问出个什么嘛。
　　“除此之外，还有没有什么显著特征？”
　　小二见我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挠挠后脑勺，忽而灵光咋现一般：“紫玉，皇子腰挂刻有‘沈’字的紫玉，普天之下仅此一块。”
　　我咧开嘴笑的不亦乐乎，往小二手中多塞了一些银两，对着沫儿眨了眨眼睛：“走，咱们上普陀寺，等佩戴紫玉之人。”
　　“现在？还有些时日呢。”
　　“自然要早去占个好位置。”
　　这么说着，收拾一番便上路了。
　　我若知道桃花林是普陀寺的必经之路，那是万万不会选这个时候这般身家上山的，横竖说来，一个劲的往刀口上撞委实不是我的作风，现下倒好，又遇上那帮贼人，我一拍脑袋，还未来得及转身落跑，已双双被擒住，上回那个老大一张赖脸笑的甚是恶心，不容我开口，眼前一黑，便也没了知觉。
　　待我醒来，竟身处贼窝。
　　全身酸痛，我慢慢坐起来，打量了四周，看来是个自制牢房，这么说来，他们的组织还是很正规的嘛。
　　不只是幻觉还是怎地，面前这个女人绝对不是我家沫儿，这等倾城模样沫儿是装不来的。
　　“你醒了。”倾城朱唇微启：“不要怕，我是来帮你的。”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知所措的问道：“沫儿呢，那个姑娘。”
　　她低头，默了默：“我不知道关在哪了，不过，你还是先逃出去再说，找人来救她要紧。”
　　听她这个语气，我心中隐隐觉得不安，不由得抓住她的双肩：“沫儿是不是.......”
　　“没有，你还是快走吧，这儿是桃花帮的地盘，你一个人也只能送死。”她神情一转，对我微微一笑，我一愣连忙起身。
　　临到走时，又忍不住问上一句：“为什么救我？”
　　“只是，不想看到另一个我。”
　　她的表情是在耐人寻味，我也来不及多想，拼了命的往外跑。这牢房竟是建在山顶上，孤零零的一座，四下无人，甚好。
　　上次沫儿说过了，找官府是没用的，于是我绞尽脑汁想到的也只有一人。
　　顺着山路跑下来，又来到那片桃花深海，随风起舞的桃花瓣仿佛托起了另一个世界。
　　我试着喊了一句：“十七。”
　　没有回应......
　　“十七，十七......”一想到沫儿，我不由得紧张起来，总觉得会出点什么事：“十七，十七，十三十四，十八乌龟王八蛋，混蛋，大骗子，你快给我出来，十七......”
　　正当这份惶惶不安的情绪渐渐上升时，背后传来一声：“再骂下去，我可是要把你的嘴缝上。”
　　我猛的转身差点跌倒在地，看着他一脸不满的凝视着我，而我，在近乎发疯的时候再次见到这张脸，几乎是扑上前去，跪倒在他的脚下：“救救沫儿，沫儿她......”
　　“哭了？”
　　我摇摇头，仰起头来看着他：“救救沫儿，他让上回那些人抓了去，我不知道.......”
　　他蹲下，摸了摸我的脑袋，咧嘴一笑：“在这里，等我。”
　　在这花瓣纷纷飘落的世界里，阳光温柔的洒在他的身上，我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很久以后，我想起如今这一幕，心中只有悔恨，如果他没有出现该多好，如果我没有拉着沫儿上山该多好，如果我没有偷偷跑来中原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