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草萋萋》甜食是我最爱

2、第二章

　　自那天晚餐后，傅云依便开始教她规矩礼仪。她忘不了母亲那天失望的表情，于是卯足了劲学习。一周后，就连赵景琛也惊叹于沈韵兰前后的巨大变化。
　　在她也满意于自己学习成果的同时，她开始听到一些闲言碎语，很快这便使她失去了精神。
　　远远看到母亲小鸟伊人地靠在赵景琛怀里，她烦躁地丢掉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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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韵兰观察过，这处花园离主宅和别馆很远，就连下人也很少过来，于是赵景琛来的时候，她就躲在这里。
　　她想起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将她高高举过肩头骑大马，还有将她放在岸边伸出的歪脖子树上，然后下河捕鱼•••她自己有时也奇怪，那时她还很小，只有三四岁，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呢。抑或是父亲死后，生活便失了颜色，于是这些记忆才如此鲜明。
　　她又想到母亲，她尽一切努力想要靠近她，却总差那么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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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韵兰第一次见到赵家真正的女主人是在赵家的祭祖典礼上。白芳吟表情庄重，目光冷峻，自始至终不曾正视她们母女。
　　这个将近四十岁的女人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深色毛毯，头型烫得极精致，脸庞略有些福态。她的一双儿女都在国外，于是在这种场合下显得格外落寞。
　　“韵兰，来，代你哥哥，妹妹给祖先磕头。”赵景琛发话道。
　　傅云依听了这话，心里不自觉地欢喜，“快去。”
　　沈韵兰在供桌前跪下，行大礼，上香。
　　到场的除了少数几个赵家的远亲，其余称作叔伯的都是当初和赵景琛打天下的兄弟。

　　沈韵兰内心极度反感他们打量自己的目光，好像她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臭虫。反观她母亲，似乎相当享受这种场合下的女主人做派，而忘了真正的女主人正在她身后以怨毒的目光瞪视着她的背影。
　　沈韵兰越发感到悲哀，在这里的大半年竟使她产生了自我厌恶，她越发地想要回到芦城那个青砖小镇。那个地方虽无甚欢乐记忆，但毕竟是她长大的地方，更何况那里还有父亲的一捧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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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如初生婴儿般依偎在母亲怀里，十四年来，她第一次和她这般靠近。
　　母亲抚过她的额发，“兰儿长大了呢。”
　　听到这话，她心里一阵酸涩。是啊，这些年来，你除了思念那个男人，可曾正眼看过我。她只把头又向母亲怀里多靠了几分。
　　“真的一定要回去吗，和我留在这里不好吗？”面对韵兰这个孩子，傅云依是极歉疚的。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要与她一起面对债主的凶恶逼债。而自己的软弱无力甚至转化为厌恶这个孩子的出生以致不愿多看她一眼。
　　见孩子迟迟不答，“我明白了，那让赵叔叔派人陪你回去。”
　　“嗯。”她再一次攥紧母亲的袖角。

　　过了两天，赵景琛派人送了一把手枪过来。沈韵兰熟练地剥开弹夹，装好子弹，放进贴身小包。
　　“兰小姐用过枪。”这不是疑问，已是肯定。
　　“爸爸还在世的时候，教过一点。”话隙，泡了杯茶，双手递给眼前男子。
　　“谢谢小姐。”男子虽嘴上这么客气着，却单手接了过去。“琛爷吩咐过，要我一路好好照顾兰小姐。”
　　沈韵兰垂着眼，视线停留在眼前三十几岁男子微皱的衣摆上，眼里却一片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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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景琛靠在沙发上，吐着烟圈。烟雾迷蒙中竟勾勒出一个女人的背影来，云依，不，不像，虽然这些年，她保养得不错，可这种隐隐的生命力和野性却是她所没有的，她更像一只娇柔可怜的白兔，只能依循男人的庇佑。那这个女人•••称之为女人还为时过早，赵景琛眯着眼哼了一声。
　　他记起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的情形，她站在她母亲身边，眼睛虽看着地面，可脊背挺得笔直，头发乱糟糟的，根本看不清脸。拾掇出来，倒也干净，那双眼睛像她父亲，嘴巴鼻子像云依，年轻时的云依。
　　对上这孩子的眼睛，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似乎那是潭会吃人的深水。于是在这孩子经由她母亲提出要回芦城时，他没有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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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老房子在修整，沈韵兰暂时住到芦城旅馆里，薛二也依着隔壁住下。

　　沈韵兰想起母亲那再度泛起青春红晕的脸庞，心里漾出一种奇特的感觉：她与母亲相依为命将近十年，依然比不上母亲年轻时和那个男人的露水情缘。一想到这个，她便气闷懊恼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兰小姐，午饭送来了。”是薛二。这个男人一路护送她回芦城，虽然她一直能感觉到他对她是有些不屑的，最起码没有把她当做真正的赵家小姐，不过她的身份也确实尴尬，赵景琛情妇带去的女儿，这也是她急着离开赵家的主要原因。
　　“请进。”她把贴身小包拉得近些，“就搁那儿吧，我等会儿吃。”
　　“其实，兰小姐不必那么小心，没有你的吩咐，我不会进来的。”临出去，薛二留下这么句话。
　　被看出来了呢，沈韵兰苦笑，自己做得太明显了。可她却忘了，她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而对方早已是混了十几年的老江湖。

　　在赵景琛的授意下，老房子全部翻新，所以，沈韵兰在旅馆几乎是从春初住到了夏末。待到搬进故居，竟零零星星从旅馆搬回好些东西。
　　为了有人能伺候沈韵兰，薛二找了丫头和老妈子，又请了管家，园丁，看门人。
　　沈韵兰坐在二楼窗口，看着被领进门的丫头，突然有些烦躁。

　　“见过小姐。”新来的丫头怯生生的。
　　沈韵兰仔细打量她，鹅蛋脸，脸颊上红扑扑的，是个好看的女孩子。
　　“你多大了，叫什么。”
　　等了几秒，女孩儿却一直咬着唇，竟连耳垂也红了。
　　“回小姐，她叫扣儿，今年十八。”回话的是个佝偻着背的汉子，额上横向的褶子直延伸到了头发里，他又转向扣儿，“小姐问你话呢，你要机灵点儿。”
　　“嗯。”扣儿轻声应着。
　　“小姐，扣儿以后就承您多担待了。”褶子更深了。
　　薛二朝汉子扬扬下巴，“到账房那里领钱去。”
　　“欸，谢谢爷，谢谢小姐。”汉子从账房那儿领了钱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老妈子姓陈，很会说道，见沈韵兰年纪小，又一个人住这么大宅子，免不了在她面前经常叹气，“可怜孩子哟。”沈韵兰自从父亲故去，很多年没经历过这种热闹了，听她唠叨，倒也格外开心。扣儿和她熟了，便没有那么怕她了。两人相偎做伴，沈韵兰逐渐散发出她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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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置好一切后，薛二并没有立即离开，沈韵兰知道这是赵景琛的安排。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赵景琛的，她没有反对的权利，只是出于礼貌，遇上薛二，称一声薛叔。这本平静安乐的生活却因一封信而从此被彻底打破了。
　　是母亲的来信，信中说道赵景琛的大儿子和小女儿从国外回来了，赵景琛说韵兰现在也是赵家的一份子，指名要她前来参加儿子女儿的接风宴。傅云依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一定要准时出席•••
　　韵兰说不出的无奈，信纸攥在手上，几乎被揉成一团。扣儿送点心过来，看她不说话，轻声问，“听薛叔说，这两天小姐准备去平都，扣儿可不可以也跟着去•••”
　　“怎么，怕一个人留在这里寂寞吗。”沈韵兰逗她。
　　“你明明知道不是的。”扣儿见自己心思被戳破，红了双颊，“我怕你没人照顾，没人陪你说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