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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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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这小子又挂老娘电话!”戚舒一脚踹在防盗门上。
这个小区的防盗门年代普遍比较久远,钢皮没当下的那么厚实,吃了戚舒一脚,门面上顿时出现一个凹点。正好是戚舒鞋后跟的形状,而且还挺有高度。
谭雁突然有些理解池唯林了,但池唯林方才电话里那一通莫名其妙的话却让他有些烦躁。于是又一次按下了重播键。
“不用再打了,”戚舒拢了拢头发,“铁定打不通!这小子接下来一准把号码换了。”
谭雁听着电话里的忙音,眉头不自觉地皱成川字。
“嘁。信不信由你。先走了!老娘吃过饭再来守株待兔。”戚舒将最后一个字音咬得特重,转身的一瞬,又瞥了眼谭雁的面孔,挑了挑眉,“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不信他不回这儿来。”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池唯林正与老断相顾无言。
其实吧,老断只是个盗墓的,不像某些职业那样有收人手机的职责和习惯,或者说他压根儿没想到要去缴了池唯林和赵奕的手机。因为在接收不到手机讯号的地底深处,根本就没有那个必要。
但凡事总有例外。据说举世闻名的金字塔中,就有几块神奇的石头能够接受到外面的信号。同样都是阴宅,有点儿共通之处也不足为奇了。
在这种充满阴气的地方,手机乍然作响,任谁都有些毛骨悚然,池唯林一开始甚至没意识到是自个儿的手机。
不过跟活人比起来,死人就显得可爱多了。电话那头戚舒的口气,大有秋后算账的意味,这还好说,让他心里直犯憷是老断看着他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
“走。”老断指上用力,把sim卡捏碎成好几瓣。
池唯林感到身边的空气有如实质地一松,赶忙跟了进去。
墓室不大,百余平米,但要在地下三十多米的位置挖出这样一个空间,其浩大的工程量,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够负担得起的。然而在史料中,并无关于此墓的丝毫风闻,可想而知,当时参与建造的工匠,有极大的可能在竣工的那一刻,便随同此墓长眠地下了。
古时殉葬之风屡废屡兴,且并不局限于国内。有权有势之辈,谁又不想在死后继续享用生前的荣华?金银珠宝、娇妻美仆,恨不能统统搬入阴宅。然而一旦遇上防不胜防的盗墓贼,陪葬品便成了他人的嫁衣裳。所以为了尽可能的减少被盗的可能,坑杀匠人乃至所有知情人士成了业内默认的做法。
纵然匠人社会地位低下,却也有着自己的谋生之法。他们通常会在墓穴内留好隐蔽的逃生通道,或是将墓葬的具体位置以特有方式告知子孙,就算自己没逃出来,子孙们凭着一脉相承的技艺,也能从墓主那儿拿到“工钱”。
只是这样一来,便又变相促进了盗墓事业的发展,可谓是恶性循环。
池唯林匆匆在墓室内打量过一遍,连半根骨头都没有见着,心中惴惴。
墓室中央一面花鸟嵌玉屏风,将他视线阻断。屏风左前方,一张六脚雕花圆桌,一对龙凤交椅。桌面上六只成套的青花盏,围绕正中一只长颈玉壶,在长明灯的照耀下,折射出迷人的青翠光泽。
一切都是一副井井有条的样子,仿佛下一刻,这间居室的主人便会穿越时空,从屏风后绕出来,与众人把盏言欢。
然而阴宅和阳宅给人的感觉到底是不一样的,即使布置得再用心,总归缺少了一些东西,又或者说,是多了一些东西。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池唯林能感觉到墓室内比之墓道更加浓郁的阴冷气息,凝缩成针,刺透毛孔,直入骨髓。
光头照例在墓室东南角点下一根蜡烛。
瘦猴炯炯有神地绕着圆桌转了圈,搓了搓手。
赵奕蹭到池唯林边上,终于按捺不住,压低嗓子道:“你不让我把手机关了么,怎么自己的还开着?”
池唯林:“关了之后就不能再开了么?”
“池大仙,你不说,我怎么敢擅自开机呵。”赵奕笑笑,“这里面怪冷的。”
两人说话间,团团白雾从唇边升腾而起,消散在长明灯昏黄的灯光中。
近距离观察这些长明灯,池唯林发现它们被制作得异常精致。灯身通体鎏金,俱是宋代侍女形象,参照真人比例,眉目刻画得栩栩如生,不仅神态各异,形态也无一相同。或敛目浅笑,或柳眉微颦,或抿唇瞠目,或张牙咧嘴,喜怒哀乐,几可以假乱真。
他两年前去过石家庄,在河北省博物馆内见过满城汉墓出土的长信宫灯,与眼前所见,很是相似。
不过这些长明灯却是整体浇铸,并不如长信宫那般可自由拼拆,亦或是调整灯光照射角度。而且将灯座安置在头颅之内,也实在是太过阴森了些。当然,放在墓中,正是应景儿。
“我曾听人说过,长明灯的灯芯之中混有白磷等燃点较低的物质,遇氧自燃,缺氧则灭。而人们打开墓室后都会等墓中有害气体散去才进入,这个时间差造成人们进入墓室时发现灯是燃烧的,才有了长明灯长明的错觉。”赵奕接着换了话茬,也不再压着嗓子了。
“真看不出来,你还懂这个?”池唯林其实还是第一次见到长明灯的实物,他家虽然古董不少,却不会有这一类东西。
“一点小兴趣罢了,”赵奕牵牵嘴角,“大学时候一帮子人弄了个社团,整天不务正业。”
“你不还每周去攀岩么?可真够充实的。”池唯林凑近长明灯,拿手背在眼眶周围探了探,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热度。
“净瞎说呢吧。光头他爷爷的爷爷可是给皇家做过灯的,这玩意儿可没那么简单。”瘦猴说着,戴上手套去拿桌上的杯盏,“光头,你说是吧?”
光头全神贯注地在墙面上敲敲打打,眼神也不曾回他一个。
瘦猴二指捏着杯盏,小心翼翼地一提,没提起来,又使力猛地一拽。“老断!光头!你们过来看看,这杯子好像生在桌子上了!”他说着又去拽别的杯盏,均未能将它们从桌面上拿起。
池唯林的注意力登时被吸引了过去。
他身后的长明灯眼眶内闪出一朵微弱的灯花。一根枯槁的发丝自侍女头顶垂落下来,被吸入眼眶内,眨眼间便化为了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