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花缘（GLBL）》追着跑

10、驿马动（下）

　　刚过二更天，淡淡的香味在客栈中弥漫。半晌，房门悄悄开阖出一道缝隙，一双泛着贪婪光芒的眼睛贴在门板上，他“嘿嘿”奸笑道：“这包药真灵，点子都倒了。蔡老二，快把家伙拿来，我要去剥两只肥羊。”
　　右手上多了一个沉甸甸的物什，像是个包袱，但是触手之处却粘滑滑的，有液体慢慢淌落在脚上。
　　“蔡老二你搞什么鬼？！”那人不满地咕哝着，望向身后。
　　月光下，手上提着的包袱半遮半露，似有黑色的丝垂落下来，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那人手一松，包袱“扑通”掉在了楼板上，一颗人头滚了出来，正是同伙蔡老二。
　　喉头一紧，银丝缠上了咽喉，阴冷的声音在耳边悄然响起：“你们好大胆，居然要谋财害命！”
　　“大侠饶命啊！”那人的反应倒也迅速。
　　“我不是大侠，我是六扇门的头号要犯。只是……”阵阵寒气吹过，斗大的汗珠一粒粒渗出。“实在看不过你们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的行径，简直是强盗的耻辱。耻辱的下场只有死！”
　　轻轻一扯，血流如注。满意地看着地板上的死尸，面具下露出难得的微笑，那笑意竟然……如此冰冷。
　　陆锦华在噩梦中翻腾，她看见了父母、亲戚被关进了大牢，接受惨无人道的刑罚，还梦见了冯凌，这个由自己挑选出来的如意郎君一反儒雅温柔的性情，正搂着两个风骚女子饮酒作乐。她上去责问，却换来更加冷酷的奚落。
　　突然灵台一阵清明，陆锦华睁开了双眼，正迎上叶迦蓝焦急的眼神。那种欲替代对方承受一切苦痛的关切让锦华心底流过一阵暖流。
　　不等锦华开口，叶迦蓝强前把软垫靠在锦华脑后，扶着她慢慢坐起身。陆锦华有点害羞，毕竟是陌生男子，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实在有违礼数。但是叶迦蓝似乎不在乎这些，他严肃地说道：“你不要乱动，安静听完我下面的话。”
　　陆锦华点头，目光清澈地望着叶迦蓝，叶迦蓝心神一动，细细打量起眼前的陆府才女，此刻她一改平时清冷孤傲的神态，黝黑的眼珠如此通透，刀削般完美的侧面曲线如同空山灵雨般清丽。她的面色有些苍白，叶迦蓝知道那是中毒的后遗症，这倒让她平添了些许楚楚动人的婉约。面对着这样的陆锦华，世上所有男人都会生出将她拥入怀中轻怜的冲动。
　　叶迦蓝稍稍转移了视线，不再正面对视她。
　　“听着，这间福来客栈是家黑店，已经欠下数十条人命。我事先就把这里的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又利用了小姐返乡的机会刻意来此借宿，希望能引蛇出洞。现在我只能说抱歉，把你们牵连进来。”
　　陆锦华目不转瞬地盯着他：“其实我早就猜到你的用意，不必向我道歉，因为我没怪你。”
　　叶迦蓝顿了下，继续说道：“我太疏忽了，上了这些贼人的道。蜡烛被动了手脚，熄灭后的烟有毒，能麻痹人的五官。如果不是我贴身带了唐门的辟毒符，后果难料，饶是如此我也足足昏睡了一个时辰才苏醒。但是那些恶人都死了，一个活口也没留。”
　　陆锦华何等样人，见叶迦蓝欲言又止的表情便猜出了答案：“鬼脸儿出手了？”
　　“是的，照例是封喉溅血不留活口的作风。他杀了伪装成这家黑店的东家、伙计和老太太共计三人，最绝的是还让主谋写了自悔书，交待了以往犯下的案子。”
　　陆锦华觉得好笑，一个被追捕的杀人魔王居然出手救了一直追捕自己的捕快，难怪叶迦蓝的表情如此沉重。
　　我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唯有还报了才能放开胸怀缉拿他。但是，我又如何下得了手？这次的黑店三魔犯下无数人命，海沙帮崔海是个潜伏已久的采花大盗，三个月前暴毙在家的胡将军私下与邻国勾结，都是罪当处死的恶人。鬼脸儿也算是为民除害，虽然手段残酷了点，如果自己将来与他兵戎相见是否要拼个鱼死网破才罢休？
　　陆锦华皱了皱眉，叶迦蓝忙道：“头还晕吧？服下这粒解毒丸，就会迅速恢复的。放心，采薇和古大叔都已经吃过了，等你能下地我们就出发！”
　　陆锦华毫不犹豫地吞下了那粒红色的药丸，果然只花了半柱香时间，她就能起床行走。她和采薇来到客栈门前，三具盖了白布的尸身正一字排开，堆在柴禾墩上，叶迦蓝面色凝重，手举着火把。
　　“逝者已矣，不便曝尸荒野，不如用火烧个干净！”叶迦蓝把火把掷向柴禾墩，烈火一下子吞没了三具尸身。他双手合什，闭目朗声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须菩提，汝若作是念，如来不以具足相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须菩提，莫作是念，如来不以具足相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须菩提，汝若作是念，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者，说诸法断灭，莫作是念。何以故。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者，於法不说断灭相。”
　　陆锦华侧耳倾听，正是佛家经典《金刚经》。望着虔诚恭敬的叶迦蓝，她陷入了沉思。

　　一行人各怀心思继续上路，行的半日终于到达陆家庄。古大叔拿着陆老爷赏赐的二十两纹银欢欢喜喜地回开封了，陆锦华此时才知道古大叔是开封第一富豪的专属车夫。看来叶迦蓝不是贪得无厌就是人缘超好，想到此处她偷瞄了一眼叶迦蓝，这个恼人的家伙正被丫鬟们围着眉飞色舞地胡侃。
　　陆老爷把她唤进内堂询问叶迦蓝的来历，她照实说了，只删去了客栈惊魂一节。陆老爷面露喜色：“如此甚好，原本我还头疼该请谁护送你去京城，现在有北六府捕头在，一切迎仞而解？”
　　京城？我为什么要去京城？对了，冯凌护送家姐去京城大婚，所以我和他的婚事推后了半年，为何突然要我去京城，难道他出了事！
　　陆老爷笑呵呵地解释：“凌儿已经被册封为文昌伯，并授了官职。圣上体恤，特下令召你去京城与凌儿完婚。”

　　初七，晴，凉爽。宜远行，会友，忌嫁娶。驿马星动，利北方。
　　叶迦蓝捻花而笑，他牵着踏雪乌驹。在他身后正是身穿男装的陆锦华和采薇，北行之途又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