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唇亡齿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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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分，群魔乱舞，这注定是一个不太平静的夜晚。
“啊——”陈煌背后冷汗连连，当梦境闪过最后一个画面时，她猛然清醒了过来，急忙用手捂住了嘴。
她推开薄被，赶紧下了床绕到梳妆台前，操起一枚小铜镜细瞧，赫然就是自己原来用惯了十四年的脸，虽然仍是白皙稚嫩的脸庞，不过原来自己那双轻浅明亮的眼睛已经变得深不可测起来，正发出幽幽的光芒。
“我终于还是回来了。”陈煌惨笑一声，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庆幸还是痛心，这一世是她最初的一世，她只活了十六岁，而且死得极不光彩。
她被自己亲身父亲逃命时推下马车，仅仅只为马车减轻重量。那仅仅是不幸的开始，她在外过了两年流离失所、食不果腹之后，又遇到山匪乱民，被几个山匪活生生蹂躏三天三夜而死。陈煌死后被弃尸进乱山岗，但是更可悲的是陈煌尸体还被流民分食。
当年吴国史书记载如是：吴惠王十二年，吴国大旱蝗，东南赤地千里，死骸弃孩盈路，有阖户自毒、自经者，百姓多易子而食。而陈煌就是这一背景之下的一粒草芥，死时也激不起任何的浪花。
但是陈煌此刻已经不是当初的陈煌了。然后，陈煌对着铜镜中那个眉眼稚嫩的自己说，我要活着，不惜一切代价地活着，纵使不能流芳百世，亦要遗臭万年。
如果说当初的陈煌纵使聪慧，也只是一个依附于父兄的小女子，于乱世中更不可能保全自己。那么此时的陈煌，已经经历过七七四九种死法，遭遇过九九八十一种背叛，心性早已大变，从战战兢兢的小女子到生死操于已的狠辣女子。
不过此时已经是命运的分叉点，今晚便是上一辈子最后安宁的一晚。陈煌也不是一个沉溺于过往之人，只着了一件中衣，便去她闺房旁的小厢房里推醒了自己的贴身奴婢阿奴。
此时阿奴正睡眼惺忪，见来人是自己主子陈煌，便惊讶道，“小姐，可有什么急事找阿奴？”
“嘘，小声点，不要惊动他人。”陈煌直接下命令道，“阿奴，你跟我来。”在所有的奴婢中，陈煌最喜欢阿奴，因为阿奴心思最少而且听话。更何况阿奴是奴隶，生杀大权掌握在她手里，她不需要对阿奴做什么防备。
“是。”阿奴马上紧跟着陈煌进入闺房，她虽然感觉到陈煌仿似变了一个人，但是她不敢多说一句话。因为没有陈煌，就没有今天的阿奴。她牢记着自己作为奴隶的本分，那就是服从。
“阿奴，你用钥匙把我房里所有的箱子都打开，我要清点一下自己的财物。”陈煌对着阿奴冷声说道，“记住，你今晚所做的任何事都不要向别人提起，包括老爷。”陈煌经过好几世的轮回，骨子里对于亲情更是淡漠。她早已从悲天悯人的圣母变成心狠手辣的魔头。
阿奴战战兢兢地打开藏在床下的各种箱子，内心有点发憷，她好想念那个细声细语教她识字的小姐啊。阿奴拿着黄铜钥匙，一个一个地打开所有的箱子。
陈煌温和地看着阿奴，吩咐道，“阿奴，你自己也去收拾一下，把财物贴身带着，记得多拿一些粗布衣服与干粮。至于为何，我以后解释给你听。”
“诺。”阿奴应声就往自己所住的厢房赶，她直觉到将有什么大事发生。
在这个世上，陈煌只相信自己，也只能相信自己，她留着阿奴与她通往，只是为了更好地利用阿奴的价值。这本就是互惠互利的事，只要阿奴听她的话，她不介意给她谋划一条更好的路。若是阿奴留在此地，那么等待她的注定是死路一条。
陈煌毫不理会自己往年积攒下来的珠宝首饰，拿出一个小木匣子，里面装着一把匕首，那是当年祖父陈啸从越国手里搜刮来的战利品，据说能削铁如泥。他本是祖父陈啸的心爱之物，因为陈煌是他最看重的孙女，才将此物交到了她手里。陈煌换上了一身干净利落的男装，将利刃藏在了靴子里。
陈家本就不是豪富之家，在吴国根基较浅，要不是依附于公子丹，陈家这几年肯定不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公子丹是吴王吴昊的嫡长子，是来自楚地的王后所生，虽然在吴国被立为太子的呼声很高，但是却迟迟没有被立为太子。主要是因为吴王极爱重越女如姬，连带着所生的公子羽也成了吴王的心肝肉。
陈煌对于自己目前的处境细细思索了一番，女子本就立身艰难，更何况是乱世，难免会被作为姬妾送往权贵，若是扮作男子游走于诸侯之间，更容易在这个世道所生存下去。
窗外不时传来几声野猫的叫声，陈煌整了整衣领，第一个考验马上就要来临了。她坐在露天的石凳上喝着一杯热茶，旁边立着伺候的阿奴。此时屋外传来响声，陈煌见到父亲陈明仓皇进屋，似笑非笑地说道，“父亲，阿烨如今在哪？”
陈烨是陈煌的幼弟，与太子丹的长子公子璟同岁，今年八岁。父亲陈明是公子丹的心腹之臣，如今宫廷政变，太子丹已经伏诛，恐怕父亲陈明已经学了那召穆公以其子陈烨换了公子璟一命。此举在时人看来可以褒奖其忠义，但是可配为人父哉！
“烨郞，他已经去了。”陈明望着陈煌脸上颇有些古怪的笑容，白皙的脸上流露出不自然的神情，“阿煌，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他一边试图跟长女解释着什么，一边命令手下收拾行囊。
大兄陈瑞年长陈煌十岁，少小离家，拜入名师门下，此时尚未出山。陈瑞离家之时，陈煌尚在襁褓之中，所以陈煌与陈瑞虽是一母同胞，但是二人并不算亲近。而陈烨是陈明姬妾所生，生母在生他时难产而死，养在陈母膝下，姐弟二人相伴长大，感情甚笃。
“不知公子丹安在？”陈煌坐在石凳上不动声色，猛地问出这么一句，吓得陈明冷汗直流。陈明平日里虽是文士打扮，但是其祖上却是凭借军功起家，饶是如此，内心还是一惊。
“恐怕太子丹早已深陷皇宫了吧。”陈煌用手指敲击着桌面，笑了笑说，“不知道父亲可有什么打算？”当初的陈煌可没有现今的没心没肺，初闻父亲陈瑞以其子代替公子璟，强按住内心悲愤，以孝道约束自己。但是那时陈煌并没有想到唇亡齿寒的道理，父亲陈明连儿子都可以舍去，更何况是一个女儿。
“自是……”陈明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盯着陈煌的脸打量着，“阿煌怎会会对此如此清楚？”女儿陈煌素来聪慧，他还不想舍弃了这个女儿，但是没想到女儿陈煌竟然事先知道了皇宫的局势。
“吴王素来宠爱如姬，有立幼子公子羽之心，又怎么会突然加恩于公子丹？”陈煌突然立了起来，笑嘻嘻地说道，“而公子丹素来优柔寡断，恐怕内心惶恐不堪，到如今已经失去先机。”陈煌在梦中曾经亲历过政变，也曾发动过政变，所以她对此并不陌生。
在一刹那间，陈明仿佛看见了自己的长子陈瑞，他不禁点了点头，叹气道，“事已至此，只能保住公子丹的唯一血脉，为父也是不得已为之。”毕竟陈烨也是陈明的亲生子，但是比起主上来说，那根本算不上什么，更何况他还有更出色的长子陈瑞。
陈煌朝着阿奴微微一笑，阿奴随即拿起收拾好的行李。阿奴虽然年纪与陈煌仿佛，但是她素来力气大如牛，毫不费力地便提起行李。陈煌的嘴角勾起一笑，悠悠地说道，“不知父亲今后有什么打算？”陈煌心里冷笑，那公子璟就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而她的父亲终其一生便如丧家之犬一般。
陈明一路上流了不少汗，被冷风一吹，莫名打了一个寒战，说道，“我必须把公子璟送到安全的地方以图东山再起，才能报主上在天之灵，而楚地就是首选之地。”吴王后是楚女，公子璟的生母亦是楚女，如今的楚王楚鹫正是吴王后的嫡亲胞兄，楚王于情于理都会收留公子璟的。而楚国吴国国力相当，定能够护住公子璟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唇亡齿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