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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这是一个非常俗套的开场白,正如很多人曾经看过的电视剧一样。

      在一个下着细雨的周六的下午,一个人捡到了一只全身湿透的猫。

      猫咪趴在某个每时每刻都有人经过的路口,身上只有从被烧毁的名为『家』的废墟里找到的仅存的被单,在这个即将步入一年最后一季的糟糕天气里,刚刚成年的小猫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用可怜的眼神望着一路上走过的男女老少,巴望着有谁能好心的给自己一点东西吃。

      呜呜、好饿啊~肚子大概前胸贴后背了吧Q_Q

      可是为什么没有人停下脚步来可怜他这只无家可归的小猫呢:::>O<:::难道是他长得不可爱不惹人怜爱吗?可是他已经尽最大努力做出可怜的表情了嘛(偷偷咬手指)

      随便谁都好,就算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只要给他三餐+舒服睡觉的地方,他就跟着走了!

      卖身、卖身也所谓!

      可是还是没有人愿意付出善心,虽然很多人都给他同情的眼神但是那些又不能填饱肚子。今晚大概又要在公园睡觉了,下雨天会感冒的……(吸鼻子)

      四肢冰冷的小猫尽可能的缩成一团,只在被单外面露出一颗湿漉漉的脑袋,纯色的毛已经被没有歇过的小雨打湿到看起来就像是刚刚洗过头一样,他捏着被单捂住鼻子,不断的朝爪子呼气。

      啊……他快要饿死了、他马上就要冷死了……

      这个时候会出现的,一定是天使,来接他上天堂的天使TvT

      『你没事吧?』

      天使带伞了吗?还是雨终于停了——

      饥肠辘辘、神志不清的小猫,在那个直到深夜才雨停的傍晚,被一个人抱离了那个他睡了三天的路口;迷迷糊糊之中,他真的看到了天使。

      后来,脱胎换骨的小猫,与那个人的故事,也正如很无聊的八点档一样,上演了一幕爱恨情愁的肥皂剧。

      严格说起来,陈臣是林司阳的表亲,大概是表兄弟那层关系;白夜只记得林司阳在无意之中提到过一次,可是很快就被陈臣岔开话题了,那时候的白夜直截了当的对着对面那个表情并不友善的男人投去了冷淡的眼神。

      从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白夜就发现了他对自己的敌意、赤裸裸却不挑衅的厌恶态度偶尔也会让青年觉得有趣。

      比如说,他与林司阳在一起的时候,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忽然闯入他们两人的世界之后,林司阳会愉快的叫着自己的名字,而这个人则会采取彻底无视的态度,不打招呼甚至连视线,一次都没有转向自己。

      再比如说,陈臣与医生一周会有一天来这幢别墅式的林宅,与住宅的主人一同享受世界顶级厨师每周一新的菜肴,白夜答应过林司阳的母亲,即使在她离开之后也会在这一天,用琴声来为美味佳肴助兴;医生看到自己会微微点头表示赞赏,陈臣则挑挑眉,叉子直接刺入身边好友的盘子里,理所当然的拿走了他的主食。

      事后医生总会怨恨却又无奈的请厨师再做一份主食。

      综上所述,白夜对『陈臣』这个人,并没有过多的负面情绪,他想那个人对自己表现出如此强烈的反感情绪,原因不会仅仅是他对林司阳有特殊的感情。

      『陈臣少爷不是讨厌白夜少爷喔,只是担心罢了。』

      多嘴的佣人话说了一半,就被管家喝止了,身材精壮的老管家用力咳嗽了几声,穿着女仆装的女佣缩了缩脖子,端着盘子偷笑着离开了,已过六十岁的老男人随即也转身离开。

      白夜多少有些预感。陈臣对自己的态度、医生曾经说漏嘴的支字词组、管家诡异的态度,全部串连起来,他只能把唯一的可能性放在林司阳的身上。

      林司阳串连起了一切,只不过一切的源头,对白夜而言还是个谜团。

      陈臣进来的时候,白夜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在那张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的脸上,居然有着近乎悲哀的表情,他看着自己,有话想要说的模样,最终只是说了一句『车在楼下,司阳已经下去了』就离开了。

      陈臣说,要带他们去一个地方。

      一路上,林司阳与往常不太一样,似乎异常沉默,白夜也不是爱主动提起话题的个性,可是这一回,他却难得开口:下雨了。

      车外开始飘落雨丝,这雨看起来并不大,细细绵绵的洒落在车窗上,打乱了白夜看着外面的视线,他下意识的眨动了一下眼睛,以为会听到身边之人的响应,没想到坐在身旁的男人仅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白夜侧过头,看着他望着前方,究竟是看着不停向后的道路,还是……

      微妙的预感就像是忽然之间开始发芽,他想,林司阳也许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可是这个人什么都不说,彷佛从一上车,就只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一切、出奇的不可思议。

      陈臣的身边的位置,是空的。白夜最初以为会看到医生,就连林司阳都问了一句『叶凡呢?』,然而陈臣这个男人,却回给亲友一个无法形容的表情。

      他看起来有种某种豁出去的决心,同时写上了悲伤,放在口袋里的手一直都没有拿出来,直到林司阳坐上了后面的坐位,白夜看到这时的陈臣,悄悄的吐了一口气。

      「到了。」

      车身随着陈臣的声音而停止了动作,白夜才发现,他们的目的地距离林宅其实并不远,他从前打工经常会路过这个地方,听说这幢看起来很陈旧的小别墅其实是一间病院,也可以算是一间疗养院。

      白夜先下了车,走下车门的时候,他感到刚才还在纷飞飘落的雨丝,此时看起来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过地面的湿润让他知道自己并没有产生幻觉。

      他站在车门边,看着陈臣转过头对着林司阳说着什么,坐在后座的男人,他的身体似乎轻微的颤抖了下;白夜看不到他的表情,却仿佛能够预知即将发生的事情,陈臣会带着他们来到这种地方,不难想象,与反常的林司阳有着莫大的关系。

      三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小别墅,白夜跟着陈臣,心情平稳,眼中没有一丝波澜;林司阳走在两人的身后,脚步缓慢,神情也越发恍惚起来,可是他没有停下步伐更没有转身离开的打算,前面等待着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他或许已经猜到了。

      小别墅有五层,每一层都由回旋楼梯连接着,从上面走下来,穿着白色护士装的女孩子看到了陈臣,看到了白夜,也看到了林司阳,年轻的脸上先是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张开嘴想要说什么,陈臣却微笑着摇了摇头。

      「陈臣先生好久没来了,我以为你这个月都不会来了。」

      「他最近怎么样?」

      白夜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

      「还是老样子,不过很奇怪,刚才他醒了一下,好像说了什么,马上又睡过去了。」

      这个时候,陈臣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一阵铃声,他用手做了一个抱歉的姿势,女护士了解的回给他一个『OK』的手势,就朝着楼下走去。

      拿着手机支吾了几声的男人并没有挂上电话,他一边往上走一边继续电话,身后的两个人则默默的跟着一格格的台阶走上去;白夜忽然感到一阵头晕,在身体向后倾倒之前,他快速抓住了一旁的扶手。

      呼吸,一瞬间无声的飞快起来,必须张开嘴用力的呼吸才能感觉到氧气的存在。青年停下脚步,身后的男人没有任何反应;白夜吞了口口水,身体以自然的姿势倚靠在扶手上,目光则转向一脸呆滞看着自己脚下阶梯的男人。

      「……」

      看着这家伙的脸,心情就能平和,就连身体也感到渐渐的安稳了。白夜知道,这个男人在自己的心里,已经不一样了。

      陈臣在楼上呼叫着两人,可是他手上的电话还是没有挂断的迹象。

      白夜在谁都没有察觉到的状态下默默的调整着呼吸,走到楼上之后,陈臣忽然伸手指向前方,而他自己则靠在墙壁上,继续与电话那一边的某人说着话。

      青年、看到了一扇打开着的门,他的脚像是被吸引住了,不自觉得朝着那个方向走去,身后的林司阳突然说着『抱歉,我还是——』就想回头往下走,却被陈臣一把抓住。

      「司阳!你就在这里坐着等我们,哪里也不准去。」

      陈臣的态度,少见的强硬。

      「叶凡马上就会到了,你就在这里等他,你没忘了今晚是他们家的家庭聚会吧,不想让叶凡为难的话就别在这个时候任性。」

      陈臣说着白夜听不明白的话,最后他说了一句『一会儿见。』就挂上了电话。

      后来,白夜只记得自己看到了一个人,以及陈臣所说的那个犹如黄金八点档一样的肥皂剧。

      小猫很听话也很可爱,在大家的眼中,他就是一只被捡回来的小动物,每天睡到自然醒,睡醒之后就会去主人的房间,可惜这时候把他捡回来的那个人早已不在房中。

      小猫爱吃鱼不爱吃肉,每一回看到盘子里的肉他都会请佣人把肉换成鱼,这个时候主人就会无奈的把他盘子里的肉夹到自己的盘子里,因为厨师对于看到食物被浪费的反应是很可怕的。

      主人问他:你想继续读书吗?

      小猫仰着头,愉快的说:不要,我只要陪在你身边就好,一分钟也不想离开。

      主人并没有在意小猫说的话,他伸出手捏捏小猫的脸孔,温柔的微笑着说:我一直想要一个你这样的弟弟。

      ……弟弟?

      是啊,弟弟。

      小猫不说话了,他默默的趴在主人的肩膀上,露出尖锐的牙齿,最后却咬的自己的嘴唇流血,他任凭主人眼中浮现出不解甚至想要开口问却什么都没说,温柔的为自己擦拭着嘴角的伤口。

      主人的手指,与那个冰冷的雨天,握住他的手,所传来的温度一样暖和。

      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自己的呢?为什么不能只是自己的呢?

      夜深了,小猫抱紧被子,头埋在里面用力的大哭。

      究竟怎样,才能让那个人变成自己的呢——

      小猫不停的哭泣,就连梦里面,他也没有停止过,不断叫着主人的名字,遐想着有一天,主人会因为某个人而离开自己;他梦到了,主人成为某个人的所有,用一如当初的温柔笑容捏着自己的脸孔说。

      再见。

      不要!不要!不要!

      为什么要说再见呢?为什么你就不能只是我一个人的呢……

      好痛苦、真的好痛苦啊。

      小猫看着主人越走越远的背影一次又一次的追上,一次又一次的跌倒,他总在一步之遥的地方扑空,跌倒之后再爬起再追赶,可是不论他怎样努力,他还是只能看到主人的背影,天使一样的笑脸,他已经、看不到了。

      一遍又一遍,小猫发声叫着主人的名字。

      醒过来的时候,小猫流泪满面,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花板,那里仿佛倒映出了噩梦中的背影。

      凌晨五点,主人还在睡梦中。

      小猫只穿着单薄的睡衣,连拖鞋都没有穿,就这样跌跌撞撞的冲进了主人的房间,一头扑倒在主人的床上,圆圆的脸上还有很明显的泪痕;主人被惊醒了,迷糊着神智伸出了手,摸到了一张湿润的脸孔。

      怎么了?

      主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平时总是很愉快笑着的小猫会在这个时候忽然闯进他的房间,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除了他的名字,什么都不说,颤抖的身体传达着某种恐惧,主人无法明白,只能拉过被他掀开丢在一旁的被子,覆盖在小猫浑身打颤的身体上,小猫甚至没有成年,在主人的心里面,他一直把他当作最疼爱的弟弟。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察觉到哪里不对劲的主人想要让小猫的脸孔从被子里露出来,再这样下去他会无法呼吸的。

      可是、小猫却紧紧的拽住被子,一句话都不说。

      他不说、他绝对不会说。

      他想要做的事情,他已经下了的决心。

      『司阳!』

      医生的声音,从房间的外面传来,那个名字让白夜的心思分散了一瞬间,他没有听到林司阳的声音,从陈臣与自己走入这个房间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听到过应该坐在外面长椅上的男人的动静。

      仓促的脚步声接近,叶凡皱着眉头出现在两人面前,他看到了床上躺着的人,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反而是看着陈臣与白夜的表情充满了不解与微妙的怒意。

      白夜、没有看到林司阳跟着叶凡一起进来。

      「陈臣、你居然——」

      「叶凡你声音太大了,你该不会忘了自己是医生吧……」

      「陈臣!」

      叶凡冲了进来,毫不客气就拎起了脸上有着淡然表情的男人的衣领,两人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快要打起来了,而一旁的白夜则没有任何行动,他不了解这两个人的关系,却隐约能感觉到医生对于陈臣的在乎,至于陈臣——他曾经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想要走到院子里,躺在草坪上小憩一会儿的时候,看到陈臣无声的靠近因为疲倦而趴在桌上的林司阳。

      然后、脸上有着无限无限温柔神情的男人,悄悄的吻了吻熟睡中的那个人的发梢。

      白夜知道,那一次,陈臣看到了自己并且故意是那么做的。

      有机会的话,他想他会告诉这个人:你的担心、你露骨的态度都是多余的。

      因为自己有相当的理由。

      「你居然把白夜也带来了,我们当初说好的,这件事就算到此为止,谁都不许让司阳知道这家伙还活着的事情,现在你居然——」

      叶凡异常激动,刚才在电话里他已经忍不住情绪,陈臣却只说了一句『总之我们已经在房间外面了』就挂了电话,他则用最快的速度冲到这里,一上楼就看到林司阳一个人坐在长凳上,连他的呼唤都没应答,失神的看着地板。

      林司阳的手,下意识的按在曾经有着深刻痕迹的肩膀上。

      「叶凡!」

      陈臣用力甩开叶凡束缚着自己的手,整了整凌乱的衣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对方的眼神异常的平静,这个时候,沉默只会让气氛更难堪。陈臣并不是一个愚蠢的、冲动到不计后果的人,有些事情,必须豁出去、试试看。

      「你冷静一点,我也是思考过才那么做的。」

      「……」

      叶凡的眼睛,一直盯着陈臣漂亮的脸孔弧线。

      「这个人——白夜对司阳的意义已经不一样了,将来会发生什么,变成怎样的关系我们都不知道,但是现在,他有知道那件事情的必要。」

      「但是没有必要把司阳也带来——」

      「叶凡、叶凡。」

      陈臣忽然走上前去,毫无预兆的低下头靠在了叶凡的肩膀上。白夜看着这一幕,忽然很想笑,最终他只是让视线转了个方向,回到躺在床上,不论周围发出怎样的声音都无动于衷,就像是死了一样沉睡的少年身上。

      「……」

      白夜觉得自己似乎听见了『算了』这两个字,然而他并没有再花多余的心思关注两人,在叶凡无奈的拉着陈臣离开之后,整个房间里就剩下他一个人。

      外面,也没有丝毫的声音。

      安静的令人感到一片死寂。

      白色床单下的少年,有着一张真正少年的脸孔。

      陈臣说,那个时候这个人只有十四岁。

      也就是说,就算是现在,他也还是未成年。

      白夜、在脑海中想象着,这个少年的疯狂行为:整整四天,他只喝水,把所有的食物都给了另一个人;他不敢闭眼,生怕那个人消失;想睡的时候,他总是趴在那个人的胸膛上,听着心脏跳动的声音。

      少年知道,人们很快就会找到他们,所以他最后做了一个决定。

      捧着那个人的面颊,让他没有光彩的眼睛一直、一直、一直看着自己,记着自己的脸孔,永远都不会忘记。

      然后、用自己体内最鲜艳的颜色,染红他的双手。

      主人的肩膀一直在流血,小猫吓得丢开了手里的匕首,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尖叫,看到一边的被子就抓起来一把盖住那道不算浅也并不短的伤口,这是小猫唯一能想到的应急办法,他已经不管自己的脸上挂着的究竟是血水还是泪水了,这时候就连后悔的时间都没有了。

      他只是想吓吓主人啊!谁让主人说什么『别再玩这种游戏了,我们回家吧。』,他当然害怕了。『家』就是这里啊,这里是他跟主人两个人的『家』,没有其它人打扰,主人也不会被别人夺走,讨厌的陈臣、讨厌的叶凡都不存在,这里只有他——

      小猫希望主人只属于自己一个人,所以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来找寻偏僻的旧房子,又花了两周时间把这里布置的完美无缺,冰箱里塞满了主人最喜欢的东西,柜子里都主人平时最爱穿的衣服,窗帘是主人喜欢的白色,就连主人平时午睡最喜欢躺着的那张躺椅,他也准备了一张一模一样的。

      周围五六公里都没有房子,所以这里就是小猫与主人不会被人打扰的居所;他随便找了一个借口让主人把车开到郊区,然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安眠喷雾剂对准主人的脸孔,剩下的一公里,他一个人用拖车把主人拖到早就准备好的小屋里,最后把拖车以及主人的手机一起丢进了附近的湖泊里。

      主人醒来之后当然是震惊又感到不可思议的了,可是他居然没有对小猫生气,心平气和的说着『好吧,我们就在这里住一天。』

      至于后面的话『然后一起回家』,小猫当然是当作耳旁风,听过就忘。

      那是十分美好的一天,小猫一直在主人的身边,主人总是叫着小猫的名字;小猫为了这一天,跟着厨师学了很久的手艺,终于能够派上用处了,他做了主人最喜欢的菜,看着主人露出满意的表情,小猫哭了。

      他决定了,要与主人一直、一直、永远都住在这里。

      所以当主人说出『玩够了吧,回去吧』的时候,小猫为了阻止主人离去的脚步,下意识的拿起了削果皮的匕首。

      划开了主人的肩膀。

      白夜接过女特护递来的杯子,对方问他与陈臣是什么关系,他的唇畔扯开一个意义不明的弧度,他知道自己的笑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最好最方便的对应方式,果然女特护回了一个尴尬的笑脸,转身为床上的少年擦拭身体了。

      杯子里的水是温的,隐隐散发出柠檬的味道。

      从被打开的窗户吹来了一阵风,这是一个多雨的季节,所以风中总有一股潮湿的气息。

      白夜看着特护扶起少年的身体,用干净的热毛巾小心翼翼的擦着他的后背;这个时候,一种熟悉的痕迹出现在青年的眼前,在被掀开的被子里若隐若现。

      那是在心脏下方的两道伤痕,伤□□叉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倾斜的十字架,又像是一把开口的剪刀,随时都会剪断生命的源头。

      握着杯子却没有喝水欲望的青年在特护擦拭少年身体的时候始终凝望着那两道伤口,自己背后的那道伤痕即使过了那么多年,依然可见,所以三年前的痕迹会这样清晰,白夜并不意外。

      『这个人做的最恶心最不能原谅的事情不是司阳的肩膀上的伤。』

      当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握住林司阳的手,在自己的身上划了两道伤口。

      陈臣的话,彷佛又一次响起了;青年想着他的话,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一连串的画面。

      比起自己的自我伤害,这个少年所做的,究竟让谁真正痛苦了?他胸口的伤,痛的是他的□□,可是心痛的,却是被迫成为『凶手』的那个人吧——

      白夜蓦然之间有一种冲动,而他也那么做了。

      毅然转身走出房间,伸手就拉过被陈臣与叶凡围住的男人,什么都没说,对着陈臣张开了手掌。

      「呼~」

      在这口被爽快吐出的气息里面,有人听到了轻松,有人听到了心伤,也有人什么都听不到。

      「拿着,还给我之前记得加满汽油。」

      放在白夜手心里的,是一把车钥匙。

      白夜连感激都没有说,他知道没有这个必要,因为他接下来所要做的事情,其实是陈臣一直想要做却始终无法下决心做到的;也许正是因为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事,也许也是因为自己没有感受到过他们的心情,所以现在才能平静的拉着林司阳的手,毫不犹豫拉着他走到门外,把他推上了驾驶员的坐位,而自己则坐在了另一边。

      「开车吧。」

      车子、缓缓的开动起来了。

      目的地,就在林司阳的心中。

      「笨蛋,你真蠢的无可救药了。」

      看着奔下楼的两个人,叶凡连阻止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他了解陈臣,就如同陈臣对林司阳的了解;三年并不是一个很长也不会是一个很短的日子,一千一百多天,他看着陈臣、看着林司阳,在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在这段岁月里提起一个字。

      他们曾经的约定,是不论发生什么,也决不会让林司阳知道这个人依然活着的事实。

      可是、比任何人都要在乎都珍惜林司阳的那个人,现在却做着所有人都无法理解,他也无法原谅自己的事情——

      『我想赌一把。』

      『所有的赌注,都压在那个人的身上。』

      『如果输了的话……』

      「我说你真的很极端耶。」

      叶凡偏过头,不想去看陈臣现在的表情。这一刻,他竟然有一种厌恶的心情,对自己、对林司阳、对白夜,剩下的,只有无力了吧。

      这个时候,他能做到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脱下外套,覆盖在陈臣的头上,然后搂住他,让那张无法形容表情的脸孔藏在自己的胸前,不让任何人看到。

      而自己,也会立刻就忘记,那张空洞的,就像是巧夺天工的神匠细心雕刻出来,没有灵魂的人偶。

      「我说、我好歹也比你大一岁,不要总是做出这种让我没立场的事情好不好……」

      这叶凡的低语,在这个时候,在他怀里的那个人究竟有没有听到,已经不重要了。

      主人的情况不是很糟,可是也不妙,肩膀流了不少血,虽然用纱布裹住止血了,但是主人的精神却一下子变差了,就连调羹也无法拿稳;小猫不知道该烧糖水还是盐水,直到打翻了奶锅才想起来保健箱里有葡萄糖冲剂。

      快喝、快喝。

      小猫一股脑想要让主人喝下冲击,却忘了这是热水,主人喝了一口就喷了出来。

      哭的眼泪、鼻涕都混在一起的小猫慌乱的抱住张开嘴伸出舌头不断呼吸的主人,他只觉得肩膀好痛,就像被火焚烧过一样。

      外面开始变天,风好大。

      小猫说:我、我去找人,我我去……

      他想要的并不是这样、主人怎么能死呢。

      等——这里是……

      主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小猫就冲出了木屋,他已经忘了,这里是方圆百里都没有人的市外森林,没有交通工具、没有通讯工具,而外面,则开始下起了大暴雨。

      小猫飞奔离去,主人抱着被子,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主人没有看到小猫。

      肩膀的疼痛感已经麻木了,他决定外出寻找那个孩子,在这样大风大雨的夜晚——实在是太危险了。

      可是主人只走到木屋的外面,就倒了下来。

      身体、没有力气了。

      『见鬼……』

      连骂人的力气都被清空了,主人再一次陷入沉睡中,只是这一次他醒来的同时,彷佛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模糊的视线看到小猫扭曲的脸孔,满脸的伤痕,头发凌乱又湿透了,衣服也破破烂烂,满身的泥巴……小猫紧紧的抱住主人,脱光了全身的衣服,把能够找到的被子全部覆盖在两个人的身上。

      窗户、坏了……树枝把玻璃撞破了。

      原来小猫回来的时候看到主人倒在门口,才艰难的把他搬进屋子,狂风暴雨就把木屋上方的树枝吹折了,理所当然的打破了木屋的窗户;断电了、气温骤然下降,主人的身体,却越来越烫。

      后来……

      肥皂剧发展到这一幕,差不多该是接近尾声的时候了。

      所以后来,就这样过了三天,在这三天里,小猫把所有找到的食物以及干净的水都给了主人,自己只吃土司边,他不觉得饿也不觉得渴,甚至就连眼睛都不敢闭起来,因为他有一种预感,再过不久、再过不久这个人就要永远的离开自己了。

      小猫的预感是正确的,主人的亲友们都在疯狂的地毯式找寻着他们的行踪,陈臣动用了自己所有人的人际关系,叶凡甚至回到本家去拜托他的生父,其它人也不分昼夜的寻找着,直到传来在郊外几公里的地方,当地的居民曾经看到过一个穿着破烂的少年在森林里出现过。

      最后,亲友们在湖边找到了小木屋。

      主人几乎快要丧失意识了,可是他却能听到小猫的声音、感觉到小猫冷冰冰的手捧住自己的面颊,亲吻、不停的亲吻,轻柔的絮语在脑海里回荡,并不悲伤却是充满了笑意。

      『你马上就能得救了,我知道、我知道……我喜欢你喔,最喜欢你了,在这个世界上,我只喜欢你一个人、一个人……』

      『等你醒过来的时候,就会把我忘记了,可是我不想把你忘记,所以——』

      『留下点什么给我。好不好、好不好嘛』

      小猫的口吻,一如平常般在撒娇。

      再也没有力气说话的主人感觉到自己的双手里面被放入了什么东西,被慢慢的抬起,他用最后的力气用力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看到了小猫咧开嘴,露出两颗小虎牙,就像捡到他的那个雨天,自己对着浑身污泥的少年伸出手时,满脸雨水的脸孔上,也有着这样幸福的笑容。

      『谢谢。』

      这是林司阳,最后听到的声音。

      天气突然变得阴沉下来,看起来会下雨;这条路上的行人非常少,偶尔会有大卡车经过,这一带在一个月以前被政府规划为大型高级别墅区,其实只是把过去那些已经建好的木屋别墅再一次翻新罢了。

      一路上,白夜都开着车窗,他也没有看外面快速飞过的景色,就只是闭着眼睛,让所有的感官去感受暴风;他似乎在哼歌,可是身边的男人却听不出青年究竟在唱什么。

      平缓的调子,没有高潮,听在男人的耳中,更像是童谣。

      Ferrari奔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白夜睁开眼睛的时候,车身也停止了运作。

      眼前是一间破破烂烂的小木屋,青年一眼就看到了当年被断枝打碎的玻璃窗,林司阳坐在车子里,一动不动。

      白夜径自踩上石头砌成的楼梯,一格两格就走到了木屋的门前,屋子的门没有上锁,他低头看着有着明显被撬开痕迹的门把;制的大门被敲打、撞击的惨不忍睹,只需要用手指轻轻的一推,门就被打开了。

      房间里,还保持着青年所听到的故事中没有描述的画面。

      桌子、椅子都倒在了地上,冰箱被大大的打开,窗帘、床单、衣服散落一地,被剪开的鹅毛枕头边躺着一把剪刀;白夜走了进去,他看到了一张沙发,沙发的脚边有一块破布,被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浸染而看不出原来是什么花色的破布,他知道,这是那时候为林司阳止血的被单。

      肮脏到看不出形状跟颜色的……白夜猜想那也许是一件衣服。

      还有被子,都集中在了一个地方:沙发的一边。另一边,有一团很深的颜色。

      白夜从眼前的画面就想象出了当时的情景:孤助无援的少年紧紧的抱着他最重要的人,用全身的热度去温暖他、保持他的体温,衣服、被子、床单、枕头,所有能够派上用处的东西他都用来包裹那个人的生命。

      他想起了在疗养院看到的那个少年,少年腹部上,心脏下的两道伤痕,倾倒的十字伤,张开的剪刀,那个孩子在忏悔什么,又想要剪断什么呢。

      往里面走近了几步,踩到了什么。

      低头一眼,原来是一把匕首。白夜弯下腰,捡起了它,一把早就生锈的水果刀,居然与他记忆中曾经握在手里的水果刀是一款的。

      「噗——」

      短促的笑声在充满了死气的木屋里响起,刚才一瞬间,他竟觉得无比好笑,他不是信命的人,这个时候却觉得命运的确是微妙的。

      白夜用了一些力气,把匕首丢出了碎裂的窗外。

      他准备转身的时候,不知道又踩到了什么,身体向后倾斜下去,整个人摔倒在沙发上。

      一、二、三——

      第四下还没数到,就有人从外面冲了进来。

      「没事吧?!」

      感觉好像几个小时都绷着脸的男人,一脚跨进来的时候似乎也踩到了同样的东西,所以顺理成章的倒在了白夜的身上。

      「唔——」

      两个人的鼻子,撞在了一起。

      「没……」

      林司阳的一句话还没说完整,白夜就皱起眉头把他推到了另一边,鼻梁传来的感觉让他对着身边男人动手揍上几拳的冲动,把脸转到男人看不到的那边,用力做了几个奇怪的表情来舒缓疼痛,当然这样丢脸的事情,他是不会让任何人看到的。

      「痛死了……」

      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事件而情绪大变化的男人转了个身体,上半身趴在沙发上,用认真的眼神凝望着距离那么近的那滩早就凝固的血迹,其实他不太记得当时的情况了,意识几乎涣散,唯一留下的感觉,只有刀剑刺破皮肤,血液喷射在手上的温热感,即使是在梦里面,也时常会因为这段记忆而忽然惊醒。

      叶凡曾经建议他去做个催眠,把那段记忆封印起来,最终林司阳拒绝了他的提议。

      『我不想变成不完整的林司阳。』

      痛苦的事情,总会有被时间磨灭的一天,现在无法忘却的心情,也总会有一天渐渐淡忘,等他老到牙齿都掉光了,不戴老花眼镜就看不到东西的那一天,就算再梦到那一天的情景,也不会再有任何感觉了吧。

      林司阳知道,迟早会有这样一天,不论是再一次面对的一天,还是谈笑风生说起自己肩膀上那道伤口的一天——一定、会有这样的一天。

      可是、似乎来的太快了一点,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所以无法给出任何表情,任何反应,他的思绪在一片空白的海洋中游荡,直到白夜把钥匙塞进他的手里,把他人按在了驾驶座上,用命令的口吻说着『开车吧。』。

      他的眼前,终于有了颜色。

      被打败了、他彻底完败,输给了这个叫做白夜的男人。

      「有什么感想?」

      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滑过深色血迹的沙发表面,应该是柔软舒适的触感却因为沾染了污迹而手感僵硬,他努力去回忆,却还是只能记起那一天,最后看到的笑容。

      「Ferrari的速度果然很快。」

      在感觉到鼻子的疼痛不再明显让他想要咬牙切齿之后,白夜转过了身体,眼角有着显而易见的笑意,他把上半身靠在沙发上,下半身则坐在了地上,像这样半躺着仰望天花板,他好像很久都没有这种经历了。

      「白夜!」

      这个人明明知道自己问的是听完陈臣所说的那些话,有怎样的感想,却故意装胡涂扯到其它话题上;林司阳在这几个月已经熟知白夜个性当中恶劣的部分,所以这个时候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老实说,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你的朋友们会对我表现出那么露骨的反感排斥态度了。他们担心我会成为第二只蝎子。」

      白夜放在腿边的手,悄悄的握了起来。

      「蝎子?」

      「青蛙与蝎子的故事。」

      青蛙说:你为什么要刺我呢?你刺了我,你也会死啊。

      蝎子说:我知道啊,我也不想那么做,可是、这是我的本能。

      「蝎子其实说了慌。」

      坐在青蛙背上的时候,蝎子爱上了身体所感受的这种温度,所以他慌了;因为到达对岸之后,就会与青蛙分开——他害怕越来越近的岸边,只希望能够与青蛙一直、一直、一直在这条河上,永远在一起。他想起了自己的毒针,刺中青蛙的话,自己也会掉进水里,被淹死对吧。

      这样、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所以蝎子蛰了青蛙。」

      白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挂在胸前的戒指随着胸膛的起伏而有了些微的晃动,林司阳从刚才就在凝望那枚戒指,很久、很专注,他像平时一样眨动眼睛,可是白夜却觉得深邃的瞳孔中有一种不存常的光在闪烁。

      这家伙究竟想要说什么。

      耐着性子,无视他越来越无法理解的眼神,白夜坐了起来,想要起身离开,外面的天气看起来还是很糟糕,从这里回到林司阳的家宅,不知道汽油够不够,他有些懊悔,早知道看到加油站的时候,应该让林司阳先停下来加满汽油再继续行驶的……

      「啊……下雨了。」

      雨点打在破碎的窗户上的声音,让白夜一愣,他没聊到雨会来的那么迅速,看屋外的势头,恐怕会有一场豪雨落下来。

      算了、看来只能在这里待到雨停了。

      过来的时候,他们经历了好几个拐弯口,在这样的天气,车的速度越快,就越危险。

      「你带着手机吧?打个电话给陈臣,告诉他这边下大雨了,我们晚些回去——」

      话还没说完,白夜就感到一阵压力袭来,意识到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另一个更宽厚更健壮的身躯压倒在地上。可是,男人却什么都没做。

      「其实,如果白夜愿意成为那只蝎子的话,我很乐意成为那只青蛙。」

      林司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反常的兴奋。

      血液沸腾的感觉,透过被握住的手掌,紧贴的手臂快速传达给了一脸平静的青年,他沉稳的换着气,身上的男人感觉不到他的紧张。

      物极必反的结果,只不过就跟这大雨天一样,来的太过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白夜曾经遇到过相似的事情,打工的时候有一位前辈,不管是对后辈还是店里的客人都温和体贴,不管遇到怎样刁难的客人,他都能用笑脸迎合对方;白夜曾经在无意中看到前辈抱着一个女孩,身边站着一位漂亮的女性,他以为那就是他的家庭,可是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位女性,是前辈外遇的对象。

      外遇的原因,就在于前辈的妻子过于苛刻、生活糜烂,每个月的工资都给了她,几乎每个晚上,都会在舞厅勾搭年轻男性,把钱花在那些男人身上,回到家又对自己的丈夫暴力相向。

      那个男人把所有的痛苦都藏在自己的笑脸之后,终于在有一天,那位漂亮的外遇对象提出分手的那一天,白夜看到自己曾经那么尊敬的前辈拿着刀,怀里抱着那个小女孩的尸体;男人的脸上不再有笑容,而是面目可憎的罪犯。

      『我没法再忍受了,我想要杀了所有人,把他们的头都跺下来,用绞肉机把他们的身体绞烂。』

      他这样说。

      直到这个时候,白夜才明白,再温柔再善良的人,都有暗黑的那一面;这里、这个叫做林司阳的男人,心底的黑暗世界,所以他不反抗林司阳——比起想要逃走,他更好奇这个人究竟会对自己做什么。

      「为什么要留着这个戒指?丢掉好不好?」

      「这是纯银的,必要的时候能卖很多钱。」

      「骗人!你上次还说是镀银的……——」

      口吻听起来像是在撒娇的男人把手绕到了青年的脖子后面,指甲轻轻一拨就弄开了链扣,在白夜反应过来之前,林司阳拉扯出来挂在链子上的戒指,对着窗外用力一丢,然而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沉默,难堪的沉默。

      林司阳在思维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快一步感受到了一阵痛楚,小腹被白夜拱起的膝盖踢中,痛的他扭曲了一张帅气迷人的脸孔,滚到一旁痛苦的支吾着。

      「学长、你好狠……」

      白夜没有答话,翻过身,背对着林司阳,他感到有些吃力,全身的力气无缘无故被抽走了。轻轻的闭上眼睛,他没有更多的时间来给自己跟身后这家伙无意义的争执,比起讨论那枚已经被丢出去的戒指,他更希望能够安静的休息一会儿……

      所以当林司阳耐心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白夜的反应之后,他小心的蠕过去,却发现这个背对着自己的人,早就陷入了熟睡中。

      他正在做梦,平静的躺在水面上。

      蝎子站在他的胸膛上,那根致命的毒针高高的竖起在身后,前端两侧的三对侧眼直直的盯着他。

      究竟想说什么呢?

      他眨动了一下眼睛,蝎子依然站立在胸前,并不摆动它的尾刺,明知是梦境可是那根刺,明晃晃的让人觉得刺眼。

      它渐渐的爬行了过来,他看着它一点点爬到自己的脸上,不计其数的足在脸上蠕动,可是他无法动弹,直到蝎子降下了它的螫刺,缓缓的、慢慢的,一点点刺入他的脑门。

      『你想要那只好心的青蛙吗?』

      不,我不要。

      『那么、就给我吧。』

      「……」

      然后,白夜醒了,他蠕动了一下嘴巴,舔着有些干燥的唇瓣。

      翻转了一下身体,用几秒的时间来确定自己听到的是雨声,磅礴大雨。

      他睁开眼睛,屋外看不到光,黑压压的一片。

      人,不在身边。

      林司阳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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